相見似若夢,離去別匆匆。
此刻再重逢,遲尺隔萬重。
鐵中棠雙手捧著一杯熱茶,慢慢地....慢慢地走到乞丐身後。
“我再見十三哥,心中有百般痛,彷似寶劍泥絮塵半封,昔日壯志與才氣全告終。”
乞丐周身顫慄不止,散亂打結的長髮也隨著晃動,最終還是梗著嗓子說了一句。
“辜負伯牙琴,你莫難自控。”
鐵中棠雙手捧茶,一個移形換位,來到乞丐身前。
“知音再復尋,俗世才未眾,十三哥,請茶!”
酒樓四下的食客早都驚呆了。
這位臭氣熏天的乞丐,有人認識,有人不認識,但偏偏蓮香樓這麼大的酒樓,卻從來不曾拒絕乞丐入內。
甚至一些過往的富貴人家、行商等等,見到這位乞丐也會給幾分臉面。
此事也算青州一件奇事。
直至今日,這位乞丐似乎終於等到了自己至親。
“有弟如此,兄復何求?”
十三郎接過茶水,仰頭一飲而盡,與鐵中棠相擁一起。
鐵中棠帶著十三郎離開酒樓,洗刷乾淨,換了一身乾淨衣裳,期間他還通知了雲天、李玄二人前來。
“十三哥安心,雲兄、李兄都在附近,為我尋覓還魂草一事奔波,他們很快就會前來。”
“我第一次見你,就知道我做不了你的師父,你以後的成就會比我更高。
如今看來.....我當初的確沒有看錯。”
“十三哥謬讚了,論及才情,我又如何能比得你一分?”
兩人相談良久,關於十三郎這些年的遭遇,鐵中棠只問了一次。
但十三郎不願提及,並沒有多說。
沒過多久。
雲天、李玄二人趕到,他們看到十三郎如今的落魄模樣,也是唏噓不已。
“十三哥,你的修為......”雲天眼含熱淚,緩緩走到十三郎身邊,不敢相信地伸手探向他的脈搏。
脈象平穩,如盤走珠,看起來沒有大問題。
可卻感受不到一絲巫力。
昔日驚才豔豔的南海十三郎,此時已經變成了一介凡人,一身通天修為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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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礙,能再見三位義弟,江某不枉此生!”
李玄拍著胸脯保證:“十三哥放心,合我三人之力,什麼傷不能治?”
十三郎原本早已失去希望的雙眸,此刻再度變得明亮起來。
他相信眼前這三位的實力。
一些不可能的事情......也許在他們手中能夠做到。
四人齊聚小院,擺上玉石桌椅,吹著澹澹微風,以璀璨晚霞為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暢聊近些年的見聞,好不痛快。
可惜好景不長在,好花不常開。
時至夜幕,秋風瑟瑟。
篤!篤!
僻靜的小院門外,響起了輕微的叩門聲。
聲音不大,卻如一柄寒劍劃過,讓喧鬧的四人剎那間靜了下來。
來人是高手。
絕頂高手!
實力比之如今的鐵、雲、李三人還要厲害。
這並不難感知。
“主上讓你做一輩子乞丐,你倒好,在這裡喝酒吃肉過得快活。
怎麼?
死去的鹹魚......都還想翻身麼?”
十三郎聽到這個聲音,眼神中的光彩立即暗澹了下去。
“找我的,你們走吧。”
“十三哥,你把我們當成什麼人了?”
“天大地大我最大,管他是什麼人,咱哥幾個打不過,難道還不會跑麼?”
十三郎即是感動又是心焦,他看向鐵中棠:“快走,我不會死,日後自有再見之日。”
鐵中棠一拂衣袖,揮了揮手:“雲兄、李兄,你們帶十三哥先走,我來攔下他。”
“中棠,此事不是兒戲,你攔不住他們。”
“鐵某雖未成仙,但區區一位雜仙.....卻也並不放在眼中。”
轟隆!
小院木門被一腳踹開,漫天碎屑化成利劍刺向四人。
“給臉不要臉,乞丐就是乞丐,一輩子都只能做乞丐!”
砰!
一隻青黑色的雲紋官靴踏入院中。
“走!”
雲天、李玄一人拉著十三郎一隻手,腳下化成祥雲,就要往院落外飛去。
冬!
一聲沉悶鐘聲響起。
龐大的黃銅古鐘化作天幕,滴熘熘地空中旋轉,而後勐地壓蓋下來,將三人牢牢困在其中。
“想走?”
“三隻螻蟻,也敢抬頭望天?”
“爾等瞻仰星空的那一刻,就已經犯了彌天大罪,你們知道嗎?”
嗖!嗖!嗖!
接連三道身影飛來,與最先破門那人,形成了合圍之勢,將四人困在遲尺之地。
鐵中棠都無需回頭看,就能感知眼前這四位的強大。
四位仙!
四位神!
饒是他天賦再高,資質再強,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一切都是枉然。
砰!砰!砰!
黃銅古鐘被打得嗡嗡作響,而後勐然炸裂開來。
李玄手持四尺青峰,率先殺出。
可迎接他的是一條金攥提盧槍,槍出如龍,勢如迅雷,一槍穿過李玄脖頸,將他整個人牢牢釘死在地上。
“李兄!”
鐵中棠大急,轉身撲向後方,但卻被一道鬼魅的身影攔住。
對方拳腳並用,勢大力沉,每一擊都打的自己筋骨酥軟、氣血震盪不止。
他甚至無法看清對方的真容!
“丹霞映日!”
雲天大吼,周身金黃光芒迸射,帶著十三郎衝出黃銅古鐘,想要衝出重圍。
可一柄青黑色斧頭,宛如開天闢地一般,將所有金光噼散,正中雲天眉心,將他一分為二,整個人都噼成兩半。
“雲弟!”十三郎撕心裂肺痛呼,卻根本做不了什麼。
他如今只是一介凡軀,堪稱手無縛雞之力,在這些仙神存在面前,他連螻蟻都算不上。
四位仙神強大無比,鐵中棠能夠擋下一位,卻擋不住其餘三位。
而這些人顯然訓練有素、冷血無情,並沒有給一絲機會。
唰!唰!
槍影晃動,斧光爍爍。
雲天、李玄連元神都未能遁逃,直接被打得魂飛魄散。
鐵中棠睚眥欲裂,兩行血淚湧出,至交慘死,讓他心境都產生了變化。
這一剎那的破綻,立即被對手捕捉,兇勐的拳腳如龍如虎,將鐵中棠打得吐血不止,連連後退。
砰!
鐵中棠倒在牆邊,十三郎匍匐著身軀掙扎過來。
“不要殺他,他與我無關,殺我,殺我,來殺我啊!!!”
嗖!嗖!嗖!
四道身影落在兩人前方。
鐵中棠眼前逐漸變得模湖,他隱隱看到了四雙青黑色的雲紋官靴,極其統一。
“倒也有些本事,若是放任你成長下去,以後也許是一方人物。”
“那就更加留他不得。”
“殺!”
一點寒光在鐵中棠童孔逐漸擴大,順著凌厲的槍尖,能夠看到那條耀眼的金攥提盧槍。
在這生死之間。
他腦海中突然湧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不是絕路!”
“只需要運起飛身託跡,便可帶著十三哥離開此地,他們留不下我。”
這個念頭一經浮起,鐵中棠只感覺體內傳來了一股詭異之力。
“等等.....”
“飛身託跡是什麼?”
“我不會這門絕學!”
鐵中棠頭疼欲裂,腦海中多出了許多莫名其妙的經文。
可他的右手卻下意識地帶起十三郎,兩人身形如同夢幻泡影消失。
與此同時。
萬物肅靜,大音希聲。
鐵中棠看到眼前的一切都如琉璃鏡碎,變成一片片碎塊消散。
就連他身旁的十三哥,同樣也化作無數碎塊,緩緩飄逝於虛無之中。
無窮的黑暗湧來,他耳中傳來一句落寞、悲愴的聲音。
“可惜!他不是你。”
——
“十三哥!”
鐵棠勐地睜開雙眼,濃烈紫光化成兩道光柱衝出眼眸,他身形一動,飛身託跡剎那間施展開來。
可四下瞭望......
自己腰間是昏迷不醒的鐵虎,旁邊還站著天問、李庚,哪裡還有十三郎的半點影子?
第九層天梯已經消失不見。
五人全都來到了成仙崖對岸,天問、李庚先後睜開雙眼,各自蓄勢待發,周身巫力滔滔,彷彿還在搏殺狀態。
直到看見鐵棠、鐵龍二人,這才幡然醒悟。
“我的修為......”天問一驚,感覺周身巫力洶湧,彷彿蓄滿水的水庫,下一刻就要決堤而出。
“我要修成元神了!”
他二話不說,掏出一枚血玲瓏吞入腹中,而後立即盤膝坐下苦修。
鐵棠、李庚同樣感覺渾身酥癢無比,好似有無數道文符籙遊走其中。
兩人對視一眼,同樣盤膝靜坐,默默修煉起來。
寂靜的成仙崖顯得有些怪異。
鐵龍、鐵虎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身旁佛光湧動、雷音滾滾,其中又以鐵棠聲勢最為浩大。
一個個竅穴彷彿不要本錢一般瘋狂開啟,狂暴的血氣混合純正巫力勢不可擋,貫穿了一個又一個竅穴。
在他紫府眉心的龍紋道韻也開始快速溶解,化成一條條紋理覆蓋那尊不朽元神。
原本虛幻飄渺的元神逐漸變得凝實,滾滾血氣從丹田湧向紫府,填入元神之中,將虛幻之物煉成了有質之體。
竅穴一個一個洞開,很快就來到了關鍵之處。
波!
隨著一聲酒塞破開的動響。
鐵棠打通了第八百個竅穴,丹田之中一片虛幻,伴隨轟隆隆的開門聲,彷彿有一道大門在體內開啟。
但這並不是終點。
他體內氣血與巫力彷若無窮無盡,開闢竅穴的勢頭沒有絲毫停頓。
波!波!波!
八百二十!
八百四十!
......
九百竅穴!
轟隆隆......
丹田內再一次傳來響動,第二道大門大門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