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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負刀踏山剪頭顱

聽到嘯聲,正在跟山賊頭領交涉的中年人抬頭望去。

只見遠處一座矮山的上頂上,一個一身黑色勁裝的背刀男子正筆直地躍下,遠遠看去簡直形同自殺。

那座矮山雖不怎麼高,卻極為陡峭,面向官道一側的山體均是極為光滑的石壁斜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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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那男子一無所覺,往往腳尖在石壁上一點,人就如一支箭般迅捷地飛下數丈。

男子的滿頭長髮被氣流吹地沖天而起,其來勢之猛惡,只要不是瞎子,都曉得來者不善。

車隊和山賊中同時起了騷動,雙方都以為對方來了援兵,雖然只有一個,但只看這位顯露的一手輕功,絕對的高手哇。

那山賊頭領生得鷹鼻豺目,一看就是狠辣無情之人,當下面色一變,拔刀就向中年人砍去。

護住中年人的兩個鏢師顯然是老江湖,幾乎在山賊頭領拔刀的同時,其中一人果斷拉著中年人後退,另一個抽刀快步迎上,擋住了山賊頭領。

自來不論江湖廝殺還是廟堂政爭,都講究個先發制人擒賊先擒王,最能省時省力一錘定音。

不過一旦不成,就只剩下徹底撕破臉大打出手一條路可走。

一眾山賊見當家的擒王失手,紛紛鼓譟著一擁而上,車隊中人自然不肯坐以待斃,雙方立時戰做了一團。

等二爺落地的時候,官道上已是鮮血與殘肢齊飛,獰笑聲、怒喝聲、慘叫聲此起彼伏。

不想一時的得意忘形,竟造成了這樣慘烈的局面。

二爺驚愕之餘殺心大起,分明一個個都沒將出山試刀的病虎山二爺放在眼裡啊!

幾十丈的距離幾個呼吸間就輕飄飄跨過,劉屠狗拔出腰間屠滅刀,徑直往廝殺最激烈的方向衝去。

一旦出手,絕不容情。

屠滅刀相比武林中人的佩刀短了許多,但更加險詭難防,山賊們往往只覺一陣猛惡的黑風刮過,已然脖頸中刀、身首異處。

從中刀的部位來看,二爺很願意把自己經受的苦難與人分享。

只可惜二爺的手藝不到家,一刀切過,頭顱就風吹浮萍般四處亂飛。

勁力不純,離著刀法大成遙遙無期,即便早有預料,二爺心裡依舊很不痛快,連帶著刀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而在旁人看來,劉屠狗所過之處,那當真是頭顱滾滾,如劈波斬浪般勢不可擋。

溫熱的頸血已開始四處噴濺,無頭的屍體卻兀自不倒,仍要手舞足蹈一番,才會頹然栽倒在自己血液匯聚成的血泊中。

“死來!”

畢竟是悍匪,一個膀大腰圓的壯漢突然暴喝一聲,邁開大步幾下就衝到劉屠狗前方,雙手掄動一柄開山大斧,上來就是一記勢大力沉的橫掃。

斧柄很長,因而這一掃波及的範圍著實不小,連同擋在劉屠狗與壯漢之間的一個山賊也被囊括在內。

壯漢顯然知道以來人的速度,力劈華山一類的招式很難湊效,為確保將劉屠狗攔下不惜誤傷同夥。

以往也不是沒遇上過這種自恃手段高強的好漢要替天行道,還不是給他的大斧攔下,繼而被大夥一圍給亂刀分屍了?

持斧大漢獰笑一聲,手中大斧橫掃的速度再增一分。

劉屠狗沒少在老狐狸的幻境裡打群架,深知以自己的斤兩只能一鼓作氣,萬萬不能陷入纏鬥,否則一個微小失誤就要玩兒完。

他一肩膀頂在那名被殃及池魚正極力避讓的山賊胸口,硬生生將他撞飛向橫掃而來的開山大斧。

他自己則衝勢不減,屠滅刀緊貼著大斧的長柄向內猛突,雪亮刀鋒如毒牙般咬向壯漢的雙手與胸腹處。

眼見大斧因為深深釘入倒黴同夥腰間而去勢放緩,壯漢臉色大變,以往那些使劍的少俠可沒這種不要命的兇狠決絕。

他稍一猶豫,靠前的右手從虎口開始連同半截小臂就傳來劇痛,竟已在一瞬間被斜斜地切成了兩半!

好快的刀!

吃疼之下,出了一頭冷汗的壯漢知道自己已經來不及後撤自保。

他眼中閃過厲色,右臂猛地向前一頂,右肘順勢死命上抬,做出了一個看似普通的肘擊動作。

只是這記肘擊用在此時,分明就是打算寧可捨去一臂,也要用骨頭將劉屠狗的刀鋒卡死。

兇悍如此,即使是二爺也不得不為之動容。

壯漢的左手也沒閒著,早已同一時間棄掉斧柄,朝劉屠狗腰間抄去,身隨臂走,就要給他一個結結實實的熊抱。

這下若是抱實了,周遭早在壯漢怒喝時已經隱隱合圍過來的數個悍匪肯定不介意落井下石。

這也是劉屠狗江湖經驗淺,沒想到區區山賊不但身手不弱,還能有這樣的血性。

劉屠狗見勢不妙,當機立斷將已切入壯漢骨肉中的刀身一卷,在掀起一蓬血雨的同時反手一抹,在壯漢喉嚨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線。

壯漢的身軀立刻僵在原地,隨即被姍姍來遲的數柄刀劍橫劈豎斬,瞬間變成了一堆面目全非的爛肉。

而真正的罪魁禍首,早已先一步就地一滾,從壯漢的腋下鑽過,遠遠地躲了開去。

遇上二爺這樣絲毫不講究風度一心殺戮的高手,任誰也要頭疼。

不只頭疼,更要脖頸子疼,簡直無一處不疼。

反正二爺砍著砍著,漸漸除了重傷者無力的呻~吟,整個山谷再沒有一絲雜音,人人彷彿都被掐住了脖子般作聲不得。

殘餘的山賊全部棄械跪地,伏在血色塵埃裡瑟瑟發抖。

車隊的倖存者也用驚恐的目光看著那個黑色的修羅,絲毫沒有獲救的喜悅。

在那雙包含凜冽殺意的兇殘眸子注視下,沒人有膽量動彈,更別說逃跑,長眼睛的都看到了,這位爺的輕功之高,可不比刀法遜色。

劉屠狗見沒人再廝殺,也停了手,畢竟自己也有過錯,不好意思趕盡殺絕。

他走到那個中年人面前,沒事兒人似的咧嘴笑道:“這位掌櫃的請了,在下劉屠狗,不知這是什麼地界兒,離蘭陵城有多遠?”

中年人原本手裡握刀背靠騾車做困獸之鬥,衣服被濺上了不少血跡,而原本保護他的鏢師已經橫屍在地。

他到底有些見識,定了定神,趕忙扔下刀,上前兩步的同時,不忘迅速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黑衣刀客。

真是越看越心驚,這位砍頭不眨眼的修羅竟然是個紅口白牙的少年郎,眉眼談不上多俊俏,可在那白生生額頭上的眉心位置,一道形似刀疤的嫣紅豎痕分外妖異惹眼。

若非親眼瞧見,誰能相信眼前這位渾身上下沒沾得半點血跡的小爺如此心狠手辣?別指望獲救的中年人能夠感激涕零,保不齊就是才出狼窩又入虎口?

再不遲疑,中年人雙膝一彎,跪倒在地,恭敬道:“小人慶有商行管事韓山,多謝恩公搭救!但有差遣,必結草銜環以報!”

劉屠狗反倒一愣,扭頭四下環視了一圈兒,撓了撓頭,轉過頭來衝韓山赧顏一笑,道:“咦?那個跟你嘮嗑的山賊頭頭呢?”

二爺是真不好意思了,放虎歸山這種事兒,自己倒不怕,反倒是把人家給害了。

韓山也反應過來,心中暗暗叫苦,看來這條官道今後沒萬全準備是走不得了。

二爺隨手拎起一個山賊,笑眯眯地問道:“這位兄弟,你們當家的姓甚名誰、何方人士,拋下兄弟們到哪兒逍遙去啦?恩,就是長得特別禽/獸的那個。”

那可憐山賊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顫顫巍巍道:“爺,小的不知道啊,真不騙您!”

二爺不愧是老狐狸的開山大弟子,二話不說手起刀落。

把滴血不沾的屠滅刀插回腰間,劉屠狗又從地上拎起一個,笑眯眯問道:“這位兄弟,你們當家的姓甚名誰、何方人士,拋下兄弟們到哪兒逍遙去啦?”

第二個山賊駭得面無人色,道:“爺,別殺我,我全招!”

二爺滿意地點點頭:“很好,兄弟莫怕,二爺不是不講理的人。咱們一個一個來,先說說你們當家的叫啥名字?”

誰想這山賊涕淚橫流,哭道:“爺,小的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啊!”

劉二爺不愧是病虎山二當家,聞言雙眼微眯,輕輕抬手往腰間摸去,那姿態說不出的溫柔慵懶。

這一刻,連同第二個倒黴蛋兒,不知多少山賊屎尿橫流。

一番拷問,山賊們對賊首竟都一問三不知,都道一個月前那人帶著開山斧大漢在內的幾位好手來山寨入夥,拜見幾位當家時卻突然暴起給一網打盡,隨後清洗了幾位當家的死忠,又許下好處,順順當當接管了山寨。

之後新當家幾次率眾下山做無本的買賣,很是啃了幾塊硬骨頭,在周遭綠林中兇名漸盛。這次下山只跟來開山斧壯漢一個好手,沒想到就栽了大跟頭,連心腹大將也折了。

隨後劉屠狗又問過韓山,才知道此地位於陽平郡轄內,距離蘭陵城已有數百裡之遙。

因為這支商隊的目的地陽平郡城正好是前往中原的必經之地,再加上一時大意讓賊首逃脫,劉屠狗便決定跟隨著車隊一起上路。

韓管事喜憂參半,憂的是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尤其這股山賊明顯不同尋常,喜的是有這麼個大高手坐鎮,沿途自然穩當,至於萬一同樣心狠手辣的恩公忽然狂性大發順手摘了自家人頭這種冤枉事兒,如今已經顧不得了。

至於倖存的山賊,劉屠狗出於心底某種神秘的好感和同情,全都給放了。

韓管事本有心攛掇恩公乾脆端了山賊的老巢也好挽回些損失,尤其要把那個鷹鼻豺目又奸猾無比的山賊頭領斬草除根,否則實在不能放心。

可當他看到劉屠狗跟山賊們依依惜別時的留戀不舍,就立刻掐死了這個誘人的念頭。

江湖上的血色拼殺,便如天邊那蓬豔麗的火燒雲,遠遠的瞧上一眼即可,不是他這等普通的生意人能親近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