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這件事就傳開了。
“看管倉庫的那些庫管，決定要把庫房改造成為超市！”
“哼，他們是知道自己要被分流了，所以才決定這麼做的吧？不過，他們哪裡來的錢？”
“據說，集團給他們撥款二十萬，他們自己湊了幾千塊錢，決定把超市開起來。”
“二十萬！這麼多？難道集團就不怕賠了？”
“聽說是一年還清，然後集團會留下和他們自己湊的幾千塊錢數目相當的錢來，算是共同入股，集團佔一半的股份，他們剩下那些人，佔另一半的股份。”
“二十萬，一年還清？哼，集團這錢，就等著打水漂吧。”
沒有人看好，在他們眼裡，這絕對就是瞎胡鬧，哪裡有那麼容易成功的，集團居然肯出錢扶植，這絕對是有進無出啊。
“唉，有這點錢，給咱們發過節的福利多好！”
有人發出了這句牢騷，不過接著就有人緊張起來了：“小聲點，一半人都會下崗分流，咱們能在這個位置上繼續工作就不錯了，可別亂說話，還什麼福利，這點工資都可能拿不上！”
剛剛說出發福利的人，也趕緊捂住了嘴，禍從口出，禍從口出啊，自己怎麼會一時衝動，說出來這種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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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沒有人看到，他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廠領導辦公室的燈，依舊還亮著，胡德滿臉緊張地看著面前的張光榮。
“張廠長，這名單，怎麼擬定都不合適啊，除了秦總開口的那幾個，其他的，誰上誰下都不好啊，我這一天，頭髮都薅下來了不少，怎麼辦啊。”胡德很焦慮。
都是一個廠子的，幾十年了，抬頭不見低頭見，有的老子已經退休了，兒子接班了。那些老子，曾經還當過胡德的師傅，他要是敢讓人家兒子失業，那些老子們不來指著他的鼻樑罵就見鬼了。
“不要叫我廠長，要叫主任。”張光榮說道：“你小心犯錯誤！”
叫順口了，哪裡改得過來，不過現在，胡德也很緊張，扭頭看了看外面，生怕被人給聽到了，要是傳到秦總的耳朵裡，估計他也離下崗不遠了啊。
“今天倉庫庫管的事情，你聽說了嗎？”張光榮問道。
“嗯，聽說了，多虧了那些人主動要求，我這名單上，才能多那麼十幾個人。”胡德說道。
“你說，這是不是咱們秦總的手段？”張光榮問道。
“秦總的手段？”
“是啊，當時秦總在場，然後，這些人就主動做出了決定，萬事開頭難，如果他們的超市開起來，而且還很賺錢的話，你說，其他的人會怎麼樣？”
其實，在華亭市，早就有一批首先富裕起來的人了，但是，普通人總認為和他們自己沒關係，他們按部就班地工作，領工資，覺得這樣的日子不錯，就懶於改變，這就像是溫水煮青蛙，覺得很享受，不願意跳出來。
所以，就得給他們下個猛藥，讓他們知道，如果要是動起來，美好的生活在招手，當他們看到原本在同一個工廠裡面的人，和他們一樣只拿一兩百塊錢的工資，突然間，收入變了，一兩千，甚至是一兩萬，他們還會安於現狀嗎？
他們肯定會有躁動不安的心的，到時候，他們說不定就會主動的要求離職了，與其在廠子裡被轉崗分流，還不如自己動腦子，發財致富呢。
到時候，胡德就不用頭疼了，因為這些人主動要求了。
胡德在張光榮的點撥下，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非常高興的點點頭：“是啊，秦總是個能人，他不是那種只下行政命令的人，他表面上唱黑臉，實際上，也在給我們做工作，那些宣傳科的人，沒啥本事，還得讓秦總親自出馬，果然，轉崗分流他們，那是應該的！”
“對了，秦總在哪裡？”
“沒見著，安排好了庫房改超市的事情之後，秦總就走了，不知道是不是給他們聯絡貨源去了，說起做生意來，秦總那可是真厲害。”
秦濤在哪裡？
當然是去忙他自己的事情了。
時間已經進入了冬季，晚上也黑得早了。風在吹拂著路燈，路燈下，一個人的身影搖曳。
終於，他將兩手揣進口袋，不等了，進去吧。
“喂，同志，請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證明，我們這裡是涉密單位，一般人不能進去。”門衛還是盡職盡責。
“我進去找媳婦。”
門衛樂了：“找媳婦？請問，您愛人叫什麼名字？在哪個部門？”
“趙玲，哪個部門我就不太清楚了。”
“對不起，我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她是剛來的，上班沒幾天。”
“那您知道她部門的電話嗎？”
秦濤搖搖頭。
“對不起，讓我不能讓您進去。”
雖然這人穿著西裝，拿著大哥大，但是，這樣的人，他也見得多了，社會上先富裕起來的那批人嘛，可不是隨便能亂闖的。
秦濤無奈，自己想見媳婦，怎麼這麼難呢？好吧，也只能是給他們領導打電話了。
很快，一個人就小跑著出來了。
“院長，您？”門衛詫異地看著老院長跑出來，直奔秦濤。
“秦總，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讓我們研究院蓬蓽生輝啊！”
他們院長，德高望重，就連市裡領導來了，也從來沒有出門迎接過的，畢竟他們單位是屬於航天工業系統的，地位很高，現在，居然能跑著迎接眼前的人？
門衛有些傻眼：“對不起，對不起，不知道您是我們院長的貴客，請您原諒。”
“沒關係，這小夥子，堅持原則，不錯。”秦濤先安撫了一下門衛，雖然他已經有了不小的地位，但是對待普通人，還是很客氣的。
說完，秦濤又向院長說道：“我不是為了公事來的，是為了私事，這都幾點了，你們還不下班？你這院長當得，周扒皮啊。”
門衛更是驚訝了，秦濤這個年輕人，居然敢用這種口氣和他們院長說話？簡直就像是平輩的老朋友一般。
他們院長還不惱！
“有什麼辦法，還不是想要儘快完成專案，咱們把那些東西弄到手之後，所有人都是加班加點，廢寢忘食，恨不得立刻就能研究成熟了！”
“那我不管，我媳婦要是瘦了，以後你們就別想再弄到好東西了！”
“我們食堂那邊，一直都在特殊關照技術人員的，放心吧，瘦不了。走，我帶您去看看。”
院長帶著秦濤，直奔研發大廳，當秦濤走進去的時候，眼前豁然開朗，和室內足球場差不多的空間，擺起來了無數的桌子，佈置得相當有規律，每個桌子上都擺著拆開的零件，無數的人在那裡忙碌著。
“以前這裡是我們的繪圖室，後來搞技改，扔掉了繪圖板，用計算機設計，我們就不需要這麼大的場地了，現在測繪施基利系統，正好用上了。”
那艘被拖回來的堅定號，目前就剩下一個殼子了，正在被造船廠那邊拆解，等到都拆開之後，堅定號就將成為一個迷了。至於上面的各個武器系統，已經被各個設計局，研究所給瓜分了。
這裡能夠弄到施基利的武器系統來測繪，那自然是一個大專案，是他們研究所的天字一號工程，不過，他們能搶到，也是有原因的，目前國內大部分的防空導彈研製機構，都在合力研究紅旗九防空導彈，所以，這種中程防空導彈，就成為他們嘴裡的肉了。
秦濤的功勞是最大的，所以院長對他很尊重，聽說是他來了，當然親自跑出去迎接了。
而且，由於趙玲也在這裡，所以，院長相信，以後秦濤肯定會經常來這裡的。
“MP-710三座標搜尋制導雷達、照射雷達、TV電視頭、OK-10B對空態勢臺、目標分配臺、精跟顯控臺、OK-10射擊控制檯、中央計算機，這些系統，共同組成了我們這套防空導彈系統的控制制導部分。”此時，在一個桌面上，趙玲正在畫著一個結構方塊圖，三角形，矩形，正方形，上面還畫著各種箭頭。
當看到她這種派頭的時候，秦濤的心中無比的感慨，自己的老婆，這是要當專案負責人的節奏嗎？
當然了，肯定不是，趙玲還沒有到那個級別呢，桌子另一邊，一個慈祥的老人正在面帶微笑，這個人，以前也去過明州，所以秦濤認識，現在已經被任命為了紅旗-16導彈的總設計師的張老。
由於趙玲是背對著秦濤的，所以並沒有看到秦濤，坐在桌子對面的張老看到了，想要打招呼，但是秦濤揮手示意，張老就笑著，繼續聽趙玲的分析了。
如果照葫蘆畫瓢，僅僅是把原本的零件拆開然後仿製，那麼，就算是能做出來同型別的，一旦出故障，就不清楚哪裡的問題了，所以，必須要瞭解整個系統的原理。
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他們就開始折騰原理了，說明他們的工作很積極，很努力啊。
秦濤很是感慨。
“這款系統使用的是半主動引導系統，其中的音樂臺目標照射雷達的設計思路，值得我們學習，但是也有一些系統可以改進，比如說，這套系統使用了三臺中央計算機，功能一樣，互為備用，同時工作。每臺計算機可以處理12個目標資訊，超過12個目標資訊時，另一臺計算機自動工作。但是我認為，這種操作有些多餘，我們的計算機效能已經超過了蘇聯，只要用兩臺計算機就足夠了，而且，一臺計算機就能處理超過三十個目標。”
是完全按照老毛子的設計，測繪仿製，還是要更新一番？
張老在那裡皺起來了眉頭，一名設計師開口說道：“不行，我們目前的任務不是改進提高，而是測繪仿製，先解決了有無。當年老毛子測繪B-29的時候也想改進，但是鋼鐵巨人告訴圖波列夫，一個螺絲釘都不能動，所以，才有了圖-4轟炸機的迅速升空，現在，我們要解決的，也是有無的問題，這款導彈系統比我們自己的紅旗-61先進多了，我們必須要先造出來，給海軍解決了燃眉之急，然後再想提高的問題。”
“我們只要把程式移植過去，然後修改一下裡面的設計引數就行，不會有太多的問題的，就算我們只有幾部照射雷達，不能應對更多的目標，但是我們至少能跟蹤到足夠多的目標，在未來的海上，飽和打擊已經成為潮流，我們應該讓海軍具有這種能力才行。”趙玲說道。
其實，很多電路都可以進行數字化改造，但是趙玲沒有提出來，她只是提了最簡單的方案，她當然也知道不能拖延進度。
“牽一髮而動全身。”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開口了。
趙玲詫異地看向身後，發現是秦濤來了，心中滿滿的都是喜悅，但是接著，又有些不滿，自己提出的建議，怎麼被濤哥給否決了？
“這些武器系統，都是彼此交聯的。”秦濤繼續說道：“比如，這些雖然都是施基利的，但是預留了一些通道，可以傳給AK630等等近防炮，我們只改動計算機，好像很容易，但是，或許就會影響到很多東西了。現在，改動是次要的，先仿製出來才是主要的。”
“而且，要改動的話，就得一起大改，老毛子的這些電路，很多都是模擬式的，如果替換成數字式電路，那就能更好地提升武器系統的效能，只改中央計算機，效能提升有限。”
“嗯，好吧，是我著急了。”趙玲認同了秦濤的說法。
“秦總，您說得對啊。”張老說道：“您雖然不是這個專業的，但是，高屋建瓴，看得更高，我們以後，徹底吃透了這款防空導彈的技術，一定會進一步提升它的效能的。”
“嗯，我相信大家的實力。”秦濤說道：“目前唯一要改動的，就是發射方式，其他的都不用動。雖然落後，但是能用。以後要改就大改，就算是導彈，也可以換裝新的發射藥，讓導彈的射程翻一倍。”
現在的這種9M38導彈，僅僅能打二十多公裡，雖然叫做中程防空導彈，實際上還是差了點意思，要是射程翻一倍，到五十公裡，那就差不多了。
“是啊，我們有這個信心。”院長在一旁說道。
“那個，我想要問一下，你們打算幾點下班？”秦濤開始關心起來這個問題。
張老笑了笑：“是啊，這都九點多了，大家都散了吧，工作明天再幹。”
“張老我們再…”還有人想要說什麼，但是，已經被旁邊的人拉住了。
大家不下班，趙玲也不肯走的，趙玲不肯走，秦總就得一起留在這裡，反正現在已經很晚了，乾脆都下班好了，反正這工作一天也幹不完。
眾人都慢慢地開始向外走了，趙玲收拾好了自己的工作資料什麼的，也跟著人流一起向外走。
“濤哥，我們今天去住酒店嗎？”趙玲向秦濤問道。
來到了華亭之後，趙玲就住進了集體宿舍，反正那裡就是個睡覺的地方而已，很多人甚至加班過多，直接就在工作的地方眯呼一覺。
趙玲自己無所謂，但是要帶著秦濤回宿舍，還是不方便的，所以，趙玲就打算和秦濤去外面住一晚上。
“不，我們住那裡。”秦濤說著，指了指遠處。
“華僑新村？”趙玲看著秦濤手指的方向，然後試探性地問道。
“嗯。”秦濤說道：“今天下午，在那裡買了一幢，房齡也不算老，以後那裡就是咱們的家，我來找你的時候，就住那裡，你自己一個人在的話，要是覺得孤單，可以住宿舍。”
“那裡面的房子，很貴的啊！”趙玲感慨了一句。
“用咱們上次度蜜月剩下的錢買的。”秦濤說道：“都是咱們自己的，不是集團的錢。”
趙玲有些咂舌，秦濤倒是很正常。
他必須要在華亭有個房子才行，畢竟，華亭是大城市，集團也有了工廠，他以後經常會來這裡，總不能住酒店吧，那多貴啊，還是自己有套房子比較好。
“住酒店也花不了多少錢，你這樣買一套房子，夠你住五十年，不，一百年的酒店了！”
“酒店不是家。”秦濤說道：“有了自己的房子，才有家嘛。”
這番話說出來，趙玲的心中暖暖的，不知覺中，牽上了秦濤的手，一起幸福地回家。
要說大規模的蓋商品房，現在的華亭市還沒有呢，但是，這並不代表華亭就沒有可以買賣的房子。
以前的時候，華亭只有龍山華僑村、衡山路華僑公寓兩個60年代建造的商品房，聽名字就知道了，這是專門給外國人準備的。
到了1980年，華僑新村開工，秦濤買的就是這種房齡不到十年的涉外商品房，好在現在已經不用美金來買了。
其他的商品房，其實也是有的。
就1988年，華亭進行了第一次規範的房地產開發企業登記，同時正式在近郊開闢羅山、園南、田林新苑、新涇、豐鎮等等商品房小區；新的高品質涉外商品住宅小區，古北的寶石公寓，也在1988年動工。
現在買這些房子的話，也是能買的，但是，距離趙玲的上班地點比較遠，大部分在郊區，還得給趙玲配一輛私家車，還得趕巧，所以，各種因素，就讓秦濤選擇了這裡的房子。
“多少錢買的？”趙玲繼續問道。
“三千一平，一共六十多平，比咱們在明州的房子小一些，等以後咱們再換個大的。”
雖然知道貴，但是，趙玲也不知道究竟有多貴，現在算一下，十八萬啊！
在一個普通工資只有一兩百的九十年代初期，十八萬買一套房子，那絕對是太奢侈了。
實際上，在1989年，南京路交易所舉辦了第一場房產交易會，總共推出了2675套房源。當時的房價，每平米就在832元到2300元之間。
當時，就有人提出，兩千多元一平米，太貴了，這就是投機，要求取締。
但是，這只能是成為空想，到了後來，商品房越來越多，等到春天的故事響起的時候，全國都開始搞起來了房地產，然後就慢慢成為了國家的支柱產業。
裡面的是非，秦濤不想評論，他自己是不會炒房子的，但是，既然有錢，既然有需要，那當然要買一處房子自己居住了。總得有個安樂窩啊。
“嘎吱。”鐵製的防盜門被開啟了，然後秦濤又開啟了裡面的木門，一個溫馨的小屋，出現在了趙玲的前面。
下午才剛剛買到，秦濤拿了鑰匙，也只是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換個床單被罩啥的，其他的沒什麼變化，還保留了前任房主的痕跡。
比如，牆上貼著英文字母，生日快樂，看來房主剛剛過了個生日，就回國去了，臨走前處理了房子，各種傢俱也沒有搬走，就留給下一任了。
“謝謝你，濤哥。”趙玲說道。
雖然知道秦濤能賺錢，不缺錢，但是想到這裡是以後兩人的安樂窩，趙玲還是有些感動。
“我最近幾天會留在華亭，處理一些事情。”秦濤說道：“所以這幾天，咱們就住這裡，房子我也會抽空收拾利索，今天咱們晚上，只能簡單地煮幾袋泡麵了。”
趙玲點點頭：“你也累了一天了吧？還是我來做吧。”
“我也沒事，就是開個會，趕走了幾個人，又給了他們點希望，然後就是買房子。”秦濤說道：“沒怎麼感覺到累，還是我來吧。”
小小的廚房裡，兩個人擠了進去，場面溫馨。
就在這個時候，隔壁突然傳出來了一個聲音。
“是的，我已經考察過了，華亭是一個世界級的大都市，我們麥德龍公司一定能夠在這裡開拓起來海外市場的！對，我充滿信心！”
啥？麥德龍公司？
秦濤頓時在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這還真是巧啊，今天剛剛打算開超市，結果，隔壁住了一個，就是打算來華亭開商場的，這叫什麼？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麥德龍股份公司也稱作“麥德龍超市”，是德國最大、歐洲第二、世界第三的零售批發超市集團，在1964年，麥德龍迅速崛起，創造的是一種獨特的倉儲超市的模式。當初秦濤帶著趙玲去歐洲旅遊的時候，就去麥德龍超市逛過了，他們公司是世界500強之一，分店遍佈32個國家。
不過，他們要在中國建立自己的商業模式，會有些複雜，因為到目前為止，國內還沒有一個跨國巨頭的連鎖超市呢，所以嘛，他們也只能是合作雙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