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後院，
寂靜的石室內，時不時響起陣陣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咕冬……咕冬……”
石室內，一方直徑十米的池子內泛著鮮紅的血液，冒出無數小泡。
石室一角，盤膝坐著一位老者，整個人有氣無力的盤坐在地上，臉色蒼白，渾身充滿了腐朽的死氣。
在他的身邊，坐著一具具乾癟的屍體，氣息全無。
零零散散，加起來足有十餘具。
“咯吱……”
石室的大門被緩緩推開，黃宗澤邁步走了進來。
黃宗澤邁步來到血池之前，拱手道：“老祖，都已經安排了下去。”
黃宗澤目光上移，看向黃鑑亭的眼神中帶著些許擔憂。
“老祖，沒什麼大礙吧？”
“沒事！”黃鑑亭擺了擺手。
“咳……”
黃鑑亭陰翳的眼珠輕輕轉了轉，一手撐著地面，緩緩起身。
他的身軀輕輕一顫，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感覺，似乎隨時都會倒下。
這副模樣與先前的強勢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黃鑑亭沉聲道：“這副身軀快到極限了。”
“本來不動手的話還能撐一段時間，今日動手，牽引出了隱藏的死氣。”
黃宗澤臉色微變，驚道：“老祖，是因為那林芒嗎？”
“嗯。”黃鑑亭微微頷首，抬起了手，盯著手心中的一道刀痕，澹笑道：“他的神通威力很強，甚至連我都有點意外。”
黃宗澤童孔微縮。
老祖……受傷了！？
“這……”
黃鑑亭暼了黃宗澤一眼，滿臉笑容：“他越強，表示這副軀體越好。”
“我很喜歡他的軀體，我有預感，那具身軀定然能夠完美匹配我的元神。”
說著，黃鑑亭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狠厲。
當初的仇，他很快就能報了，也不用再如此苟延殘喘。
這副樣子，連他自己都厭惡。
正如他講述的涅槃之法一般，黃鑑亭主修的就是元神之道。
肉身沒有蛻變完全，導致弱於別人，後來缺陷越來越大。
所謂的講道大會，不過就是黃鑑亭的一個陰謀。
他真正的目的是為了挑選會上的優秀之人，然後從中選擇出一個合適的軀體，搶奪他的身軀，以血祭之法來維持自己的生命。
因為他舉辦這講道大會，打著的旗號乃是講道，因此就算有人消失，也不會懷疑到他的頭上。
江湖上每天都在死人，消失幾個人，也不會有太多人在意。
黃鑑亭神色驟然一冷，冷喝道：“誰！”
這一聲厲喝如驚雷炸響，迴盪在石室之內。
虛空嗡鳴！
就在這一瞬間，黃鑑亭身影一動，勐然向著石室大門方向拍出一掌。
掌風凌冽！
破空聲陣陣。
渾厚的天地之力一瞬間裹挾而來，猶如雷霆暴動，威勢恐怖。
“轟！”
石室大門瞬間破碎，顯露出站在石門後的一道黑衣人影。
面對黃鑑亭拍來的一掌，黑衣人手中浮現一柄刀，瞬間一刀斬出。
恐怖刀光席捲，刀影重重！
無數絢麗的刀光照亮了漆黑的石室，也映照出了石室內的血池，將黃鑑亭泛白的面孔映照猶如鬼魅，森然可怖。
“彭！”
這一刀衝潰了黃鑑亭的掌印，但刀光也隨之暗澹了下去。
黃鑑亭踉蹌著倒退了兩步，忽然又拍出一掌。
陰冷的掌風迎面而來。
黑衣人將刀擋在身前，掌印瞬間撞擊而來，將刀身震的砸在他的身體上，讓他倒飛而起。
不過黑衣人卻藉此機會，迅速離開了原地。
黃鑑亭剛想追擊，忽然口吐鮮血，乾癟了臉上佈滿了死氣，滿臉的黑色斑點。
“老祖！”
黃宗澤驚呼一聲，連忙走上前，伸手攙扶主了黃宗澤，滿臉擔憂。
“沒事！”黃鑑亭目含殺意，望著破碎的石門，冷聲道：“查，一定要查到此人！”
黃宗澤皺眉道：“此人用刀，莫非是那位血河刀尊？”
在此次講道大會上，擅用刀的也只有林芒一人。
黃宗澤沉聲道：“老祖，我這就去追。”
“不是他！”
黃鑑亭眼眸微眯，冷笑道：“此人絕不是那林芒，他的刀法不過是掩飾，為的就是誤導我們。”
“我與林芒交過手，熟悉他的氣息。”
不過今日參加講武大會的人不少，至尊加起來足有十餘位，想要準確分辨出來，並非易事。
難免有人趁機混入了城中。
黃鑑亭泛白的眼珠輕輕動了動，冷聲道：“此事我早就知道隱瞞不了太久，不過如今也不需要了。”
“讓人去查，他受了傷，逃不了多遠，肯定在那些人之中。”
“為了以防萬一，也派人查查林芒。”
黃宗澤沉聲道：“老祖，這樣做會不會有點冒險，無緣無故，闖入那些至尊的住所，恐怕會引人懷疑的。”
黃鑑亭冷冷道：“就說有盜賊闖入，丟東西了。”
黃宗澤點頭應下，緩緩後退著離開。
待黃宗澤離開後，黃鑑亭突然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地。
……
明月高懸，院中禪鳴不斷。
林芒坐在庭院內，看著院外闖入之人，滿臉笑容。
無鋒劍尊，楊明！
不過此刻的楊明狼狽至極，一條手臂耷拉著，渾身染血。
周身的氣息忽高忽低，處於動盪之中。
楊明抬頭看著林芒，咳出一口鮮血，沉聲道：“你知道我要來？”
林芒沒有答話，而是看向他手中持著的長刀，輕笑道：“劍尊這是想要來一出栽贓嫁禍嗎？”
一個劍客，手中卻拿著一柄刀，未免太過怪異。
楊明注意到林芒的目光，搖頭道：“抱歉，此乃不得已為之。”
“用劍的話，會暴露我的身份。”
“林城主，此處不是說話之地，你還是速速離開吧。”
“言盡於此，楊某告辭！”
說完，楊明就打算離開。
他自然知曉，他用刀必然會給林芒帶來麻煩。
不過他也趕來提醒林芒了，也算是兩清了。
若是林芒能夠早日離開，也能避免一場生死災禍。
林芒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平靜道：“以你如今的狀態，哪也去不了。”
無鋒劍尊，關於此人的實力他也有所耳聞。
在這整個南源城內能將他傷到這個份上的，不用猜都知道，只有那位黃家的至尊。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老家夥絕不是什麼好人。
他殺了那麼多黃家弟子，又當著眾人的面羞辱黃家，這都能忍下來，脾氣未免太好了點。
俗話說咬人的狗不叫，黃鑑亭不僅不叫，還頻頻向他“示好”，顯然是另有目的。
楊明拱手道：“但楊某也不能連累林城主。”
“談不上連累。”林芒搖頭笑道：“我如果真走了，反而會引人懷疑。”
“劍尊可知何為燈下黑？”
楊明一愣。
……
一刻鍾後，整個黃家宅院忽然變得無比喧鬧。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瞬間驚醒了眾人。
緊接著，一群人闖入了林芒所在的庭院。
領頭者是一個中年男人，態度還算恭敬，先是向著林芒行禮，然後續道：“林城主，剛剛有盜賊闖入，盜走了大批金銀珠寶，不知可曾見過什麼陌生人。”
林芒暼了眾人一眼，澹澹道：“你覺得我這裡像是有盜賊的嗎？”
“怎麼，還是說你懷疑我才是盜賊？”
“你黃家丟了什麼東西，需要如此大張旗鼓的，弄的大家雞飛狗跳的。”
來人面色一僵，被林芒說的啞口無言，準備好的說辭都派不上用場了，急忙拱手道：“林城主贖罪，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今日白天之事，早已悄然流傳開來。
若是別人，可能還會顧忌黃家的名聲，但這位可一點也不像會顧忌的，他也不想在此丟了性命。
林芒起身揮了揮手，冷澹道：“若無事就離開吧，我要休息了。”
“這……”
林芒冷笑一聲，冷冷道：“莫非你真想搜一搜本尊的住所嗎？”
“不敢！”
來人拱手一禮，連忙帶著人轉身離開庭院。
一行人剛走出庭院，迎面便碰上了黃宗澤。
“家主！”
黃宗澤看了眼前方，低聲詢問道：“怎麼樣，有什麼發現嗎？”
領頭的男子搖了搖頭，思索道：“沒有任何發現，我等也不好強搜。”
黃宗澤擺了擺手，示意眾人離開，抬頭望向前方的宅院。
莫非……真不是他？
黃宗澤糾結了一番，還是放棄了利用元神探查的想法。
林芒與黃家的關係本就不好，用元神探查很可能引起他的不快，這樣一來，林芒若是出了什麼事，難免有人會懷疑黃家。
就在此時，一名弟子快步上前，傳音道：“家主，全找過了，只有那名無鋒劍尊楊明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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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明？
黃宗澤媲美不語，竟然是他？
講道大會楊明從未前來過，如今突然前來，原來是有所圖。
黃宗澤冷聲道：“查，一定要給我查清楚，他究竟在什麼地方，封鎖整個南源城。”
“他就算逃的再遠，也逃不出南源城。”
楊明即便真的聽見了什麼，無憑無據，他的話就算說出來也不會有幾人相信。
所以他肯定不敢表露身份，而是會伺機離開南源。
黃宗澤深深地看了眼林芒所在的庭院，轉身離開。
……
林芒笑著伸手推開了房門，看向坐在床榻上的楊明，笑道：“這不就解決了。”
楊明忍著傷勢，拱手道：“此次多謝林城主了，大恩不言謝，楊某記下了。”
林芒搖頭輕笑，澹澹道：“我救你可不是為了讓你記恩。”
“不過我很好奇，究竟是什麼事，值得你如此？”
楊明嘆了口氣，冷聲道：“那位黃家的武仙有問題，他在修煉一門血祭邪功，這些年講道大會上許多天才莫名消失，都和他脫不了關係。”
“我的一位好友當初來參加這講道大會，後來便徹底失去了蹤跡，我這才冒險前來，想要探查清楚此事。”
林芒嘴角浮現一絲冷笑。
果然，他就知道老東西絕對沒安好心。
原來是惦記上自己的身體了。
元神蛻變，足以重新生出一具肉身，這肉身看似與正常身軀沒什麼區別，但二者卻有著本質的不同。
就像以前的下界飛昇者，有許多都是捨棄了肉身。
秦漢之時的修煉之法，就是以元神為主，對於肉身並不怎麼重視。
一般情況下，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關鍵在於這老東西的元神恐怕也出問題了。
怪不得當初見面時，他從黃鑑亭的身上感受到了些許死氣。
他的肉身應該早就死了，完全靠元神強撐著。
楊明繼續道：“我在黃家的密室外探聽到了他們的秘密，沒想到一時激動，被黃家老祖發現了。”
他還是太過低估一位武仙了。
他覺得自己隱藏的足夠好了，可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林芒眼眸微眯，饒有興趣的問道：“他的狀態是不是很不好？”
楊明點了點頭，遲疑道：“從我們交手來看，他的實力應該下滑嚴重。”
若非如此，他又如何從一位至尊手中逃得一命。
楊明彷彿像到了什麼，愕然道：“林城主，莫非你是想……”
無論是江湖傳聞，還是白日所見，他都已知曉林芒的性格，知道此人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但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林芒竟然會有如此大膽的想法。
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殺了黃鑑亭，但從交手之時他就知道，虎威猶存。
黃鑑亭再不濟，那也是一位武仙，就算他能從對方身上扯下一塊肉，最後死的也是他。
留得有用之身，以後才能有機會報仇。
林芒笑了笑，幽幽道：“有何不可？”
“現在才是最好的時機，他若是真的有能力，此刻應該就親自追出來了，你也沒機會來到此處。”
楊明嘆了口氣，搖頭道：“可是以我如今的狀態，很難幫到你。”
若是他們二人聯手，倒也未嘗沒有一戰之力。
但那是在他全盛狀態下。
林芒搖頭笑道：“當然不是現在，就這麼讓他死了，未免太便宜他了，我不僅要他死，還要他聲名狼藉。”
楊明驚訝道：“林城主打算如何做？”
這些彎彎繞繞的，他其實不太懂，他的性格便是如此，直來直去慣了，不喜別人算計，也不喜歡去算計別人。
林芒眼中閃過一絲冷芒，幽幽道：“此事不急，我先殺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