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飄滿院，陰沉沉的天空給人一種無比壓抑的氛圍。
寂靜的庭院內，兩個來自下界的人遙遙相望。
林芒臉上的驚色很快消失，笑著伸手道：“請！”
當初從見到斷龍崖奇石的那一刻，他心中其實早就有所猜測了。
張三丰當初所言，龍虎山天師親傳弟子尚在，既然此人在此界留下傳承，定然也會在。
令他意外的是，這位傳說中的大唐國師竟然會找上他。
袁天罡臉上掛著澹澹的笑容，周身散發的縹緲出塵之氣令一旁的蘇文妍心生折服之意。
林芒擺了擺手，示意蘇文妍離開。
亭下，
林芒替袁天罡倒了杯茶，問道：“不知該如何稱呼？”
袁天罡輕聲笑了笑，問道：“林城主不是早就猜到了嗎？”
林芒沉默。
“不知袁國師來我雍州，有何事？”
袁天罡一時並未開口，反而是打量著林芒。
“怪哉！”
“怪哉！”
袁天罡連連搖頭，盯著林芒，似有不解，遲疑道：“明明是早夭之相，偏偏如今有千哉壽元，更具大富大貴之相，林城主這相，令人驚嘆。”
“袁某見過無數人的面，卻從未有一人如林城主這般。”
他自問相面之術獨步天下，這天下無人能及，但林芒這面相卻讓他看不懂。
林芒神色平靜，澹澹道：“袁國師，如此說，是否有點冒昧了？”
不過他心中卻並不平靜。
這群修道占星的傢伙，還真是不可小覷。
若不是對方沒有接觸過穿越這種事，恐怕還真會猜出他的真實來歷。
“倒是袁某冒昧了。”
袁天罡微微頷首，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林芒一眼，暫時壓下了心底的疑惑。
袁天罡平道道：“其實從你在斷龍崖石下領悟我留下《大洞真經》那一刻，我就已經知曉。”
“當初來到此界，我曾在斷龍崖悟道，之後偶有所感，算出將有一下界人來此，所以特意留下的大洞真經，算是結一個善緣。”
說著，袁天罡忽然感慨的笑了笑，語氣似自嘲道：“看似算進了一切，誰又能知道這是否就是命中註定呢？”
林芒端起桌上的茶淺嘗了一口，對於這種饒腦的心學問題絲毫不感興趣，直言道：“袁國師，還是說說你的來意吧？”
袁天罡嘆了一口氣，問道：“袁某有一事相問，不知如今下界是何朝代？”
“大明！”
林芒放下了端著的茶杯，平靜道。
“時間過的真快啊。”
“看來大宋也結束了。”
袁天罡感慨的說了一句，看向林芒，道：“今日來此，是想與林城主做筆交易。”
“嗯？”林芒眉頭微皺，詫異的看著袁天罡，好奇道：“什麼交易？”
“下界！”
“下界？”林芒搖頭笑道：“袁國師，我的確飛昇此界不久，但如何離開，我確實不知道。”
“恐怕要讓袁國師失望了。”
袁天罡神色間露出一絲狐疑。
他看得出來，林芒並不像是在撒謊。
袁天罡眉頭微皺，似想到了什麼，從袖中取出三枚銅錢，隨手一拋。
銅錢落地，發出“叮叮噹噹”的清脆聲響。
袁天罡沉聲道：“不對，卦相顯示，這下界的機緣，就在林城主身上。”
這次輪到林芒迷茫了。
下界？
他確實不知道該如何下界。
袁天罡自然注意到了林芒的神情，想了想，問道：“林城主近來可曾收集過什麼寶物？”
林芒神色微動。
若說寶物，他的確收集過一些。
邪帝舍利，不知名的丹藥，以及那枚……玉佩！
袁天罡一直在注意著林芒的神情。
“袁國師稍等！”
林芒起身離開，很快就取來了邪帝舍利。
“是否是此物？”
袁天罡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了目光，搖頭道：“並非此物！”
次話一出，林芒心中頓時有了猜測。
袁天罡也不打算再繞圈子，直接道：“林城主，明人不說暗話，袁某對於自己的卦術還算自信，此物定然在你身上。”
“關於下界之法，我已知曉，我們合作對你並沒有什麼壞處。”
“根據我得到的訊息，近來已有許多人在謀求下界，而且他們已經有了準確的辦法。”
林芒看了袁天罡一眼，澹澹道：“既然有辦法，那前輩為何要急於下界？”
“就算是五方域崩塌，但完全崩塌至少也要數百年，相比足夠下界了吧？”
他其實已經猜到了袁天罡所說之物究竟是什麼了。
就是那塊材質特殊的玉佩！
不過他可與袁天罡沒有什麼太深的交集，雖然對方留下了一部功法，但並不代表就是朋友。
這些人活了數百年人，心中所想又豈是外人能夠猜到的。
何況，恐怕袁天罡所說的辦法並沒有那麼簡單，若真是如此，以對方的實力，根本不用找上自己。
袁天罡無奈嘆了口氣，端起桌上的茶淺嘗了一口，平靜道：“林城主你也不用想的太多，我並無惡意。”
“林城主，你可知下界秘境是因何而來？”
不等林芒開口，袁天罡便續道：“是因為上界四域崩塌，這才造就了下界秘境。”
“說到底，那些秘境也不過是些破碎世界的碎片罷了。”
“但有件事你可能不知，當初四域破碎，也將一些東西掉下去了。”
“什麼東西？”
“天地本源！”
袁天罡沉聲道：“世界本源本該是一個世界的核心，即便是武仙，也無法得到，但四域破碎，一部分天地本源也隨之落入了下界。”
“那些武仙執著於下界，也不單單是為了逃命，有的人早就打上了世界本源的主意。”
“若能煉化本源，足以令他們實力大進。”
袁天罡深深地看了林芒一眼，問道：“武仙境掌控天地規則，可若是天地都沒了，那武仙還是武仙嗎？”
林芒心中微驚。
關於此事，若不是袁天罡說起，他的確不知。
而且這種事大概也沒幾人願意說出來，都想悶聲發大財。
袁天罡起身望著飄落的大雪，看著雪花在掌心中融化，平澹道：“天地會崩滅，但一方天地的本源並不會，天地本源中蘊含著世界誕生之初的規則，只要將其煉化，不說不死不滅，但足以活個近萬載。”
寒風凜冽！
刺骨寒風從四周席捲而來，在即將進入亭中的那一刻，陡然顯然。
林芒杯中的熱茶早已冷卻，但他似乎未有所覺。
袁天罡這一番話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袁國師下界，是為了那些世界本源？”
“沒錯！”
袁天罡點頭承認了。
“大唐早已覆滅，我也再無想法，王朝興衰，皆乃命數，強求不得，但一旦兩界通道開啟，為爭奪那些本源，下界之人必定遭殃。”
“五方域的實力你也看見了，若是下界，下界結局如何，顯而易見。”
林芒沉默片刻，道：“好！”
聞言，袁天罡臉上也泛起些許喜色。
“不過前輩還需等一段時日，我還要找一人。”
他想找的自然是張三丰。
若張三丰能夠成為武仙，以他的天賦，若能煉化世界本源，其實必能得到極大的增強。
袁天罡清楚林芒的顧慮，但既然二人達成了合作，他也不介意稍微等一等。
袁天罡留下一塊刻有陣法的玉牌，道：“林城主若是準備好了，可捏碎此玉佩，我自會知曉。”
“同時，此玉佩中也有下界之法。”
林芒一愣，驚訝道：“袁國師就不怕我不講信譽？”
“哈哈！”
袁天罡大笑一聲，大步走出院中，朗聲道：“我一生看人無數，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何況你我合作，理應展現我的誠意！”
袁天罡一步邁出，身影已然消失。
林芒握著玉佩，一縷元神之力探入其中，很快便洞悉了袁天罡所謂的下界之法。
“天地人三枚玉佩……”
林芒心中已然確定，此物的確是他從黃鑑亭處所得到的那枚玉佩。
不過對於袁天罡的話，他也並未全信。
知人知面不知心，大唐早忘了，袁天罡在下界可沒什麼牽掛。
……
北域，
白蓮教總壇。
一眾人站在殿內，面露懼色。
無生老母面色陰沉，精緻的面容上佈滿了陰雲。
殿內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關於紅蓮聖使的事，為何現在才告訴我？”
無生老母壓抑著自己心底的怒火。
即便對於白蓮教來說，損失一位至尊也是一個極大的損失。
她這些年費盡心機，甚至是不惜自損境界傳功，也才培養出三位至尊。
站在下首的黑蓮聖使走上前，小聲道：“教主，這東域與北域距離太遠，訊息傳播多有不便……”
“夠了！”
無生老母怒斥了黑蓮聖使，神色陰沉。
紅蓮聖使死於林芒之手，無論是何原因，此事她都不會就此揭過。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尋找那所謂的玉佩。
只是玉佩處於中域劍山，又豈是那麼好奪的。
中域劍山乃是整個中域前三的大勢力，武仙都不止一位，那人故意將訊息告訴他們，誰又能猜到，對方是否還有別的謀劃。
無生老母看向下方眾人，冷聲道：“派人去盯著中域劍山。”
殿內眾人相視一眼，黑蓮聖使猶豫道：“那關於林芒一事……”
無生老母擺手道：“此事你們不用再插手了。”
林芒的戰績有目共睹，除非武仙出手，不然如今恐無人是他的對手。
但有天下盟的上官翻雲在，在東域很難動手。
那家夥也不是好惹的，除非林芒能夠離開東域。
何況或許有人比她更憤怒。
大智禪寺那群禿驢可不是什麼善茬，妙淨乃是至尊榜第九，將來有望武仙，被寄予了厚望，她就不信大智禪寺真的會善罷甘休。
……
西域，大智禪寺，
佛殿之內，弘禪盤坐在地，輕聲誦唸著經文，傳出宏大佛音。
與往日不同的是，此刻在殿內站三位老僧。
其中一人看起來極為蒼老，眉間兩縷長眉垂落，面色溫和。
另一位面容平庸，若非周身蘊含的佛意，丟入人群中，似乎都不會被人察覺到。
至於另一人，則是一位中年武僧，渾身佈滿了肌肉，面容極具凶煞之氣。
相比於另外兩位老僧，此人在江湖上的名聲反而更大一點。
“神火僧”，悟法！
至尊榜第三！
不過如今的悟法早已踏入武仙境，只是大智禪寺對於此訊息一直有所隱瞞，再加上悟法很少行走江湖，因此很少被外人得知。
悟法也是弘禪來到此界所收弟子，更是被寄予了厚望。
“方丈！”
三人齊齊見禮。
弘禪目光打量了悟法一眼，微微頷首，隨即說道：“妙靜一事，是我之過，若非我當初派他前往，也不會有此殺劫。”
此話一出，悟法頓時道：“方丈，弟子有一事不解。”
弘禪站起身，平靜道：“你是想問，我為何要派妙靜前往東域吧？”
“為了下界！”
悟法臉色微變。
關於自己師父他們的身份來歷，他其實早就知曉。
不過此事他並不在意。
自他五歲流落在外時，便被大智禪寺內的僧人帶回寺中。
他如今的一切，都是來自於大智禪寺。
所以師父他們究竟是不是此界之人，他從來都不在乎。
弘禪緩緩轉動著手中佛珠，平靜道：“五方域的天崩之勢在加劇，維持不了多久，唯有下界，才有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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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法驚訝道：“師父，難道那林芒知曉下界之法？”
他很快反應過來，莫非那林芒也是飛昇者？
關於近來在江湖上名聲大噪的“血河刀尊”，他也有所耳聞，不過並沒有將其放在心上。
至尊所謂斬殺武仙一事，更是嗤之以鼻。
那樣的武仙，即便是他未突破之前，同樣能夠斬殺。
弘禪搖了搖頭，道：“並不確定，不過是抱有一線希望，所以想請他前來。”
“哼！”悟法頓時冷哼一聲，冷冷道：“妙淨師弟前去請他，他卻反而殺了妙淨師弟，此事絕不能就此作罷。”
他與妙淨的關係並沒有多好，但妙淨畢竟是大智禪寺之人，此事若是傳出去，丟的卻是大智禪城的面子。
神火僧悟法，當初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脾氣火爆，不然也就不會有“神火僧”之稱了。
“殺我寺弟子，此事定要讓他給出一交代！”
一直沉默不語的白眉老僧忽然出聲道：“方丈，可是在顧慮東域的天下盟與五行宮？”
關於他們的身份，尋常江湖勢力不知，但天下盟與五行宮是知曉的。
尤其是天下盟，向來不喜歡其它域的人來到東域。
西域之地雖以佛門為首，但各域的武仙對他們同樣忌憚不已。
只是誰都不願意真的刀兵相見，所以才選擇了漠視了西域發生的一切，但同樣，那些人絕不會願意他們離開西域。
除了忌憚他們之外，也是不想佛門傳道。
悟法突然道：“師父，您與師叔他們不能離開西域，但我並非飛昇者，應當可以前往東域吧？”
弘禪搖了搖頭，平靜道：“我今日召你來此，就是為了告戒你，不可擅離寺廟，若你離開，將不再是我大智禪寺弟子。”
“關於林芒一事，我自有打算！”
悟法心有不甘，但對於弘禪的話，卻不敢反駁。
悟法眼中卻是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