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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本木清源

天色已昏黑得模糊不清,幸好有幾盞殘破的路燈,還有從居民視窗裡透出的微弱的光,這才可以在昏黑中不至於看不到自己的手指。

監獄的大門再一次被開啟,隨著發動機煩躁的咆哮聲,一輛汽車探著兩柱雪亮的燈光,從門裡鑽了出來,正是那輛廂式的印有紅色十字的醫護車。

汽車出門後就向左拐,然後向前駛去。

駕駛室裡坐著兩個人,一個是司機,另一個,是本木。

司機顯得很興奮,他說,“本木長官,多虧你沒答應留下來吃飯,這裡的飯簡直沒法吃,我懷疑他們和犯人吃的是一樣的飯。”說著就哈哈大笑起來。

本木微微一笑,說,“我和松井君也只見過兩次面,哪能就這麼不客氣接受他的盛情呢?”

司機說,“松井長官是不輕易留人吃飯的,上次我和池田長官來,也是在路上耽擱了來得很晚,差不多就是這個時間,松井長官只說了聲‘辛苦了’,就不再理我們了,雖然我們並不想在那裡吃飯,但他的冷淡,讓池田長官很下不了臺。”

前方現出一個路口,司機將方向盤向右打了個圈,汽車便駛進了一條不算寬敞的長街。

司機繼續說,“這說明,松井長官對你還是很尊重的。”

本木說,“我看得出,松井君是一個直爽的人,他……”

就在這時,車前突然橫躥出一輛黃包車。

本木急喊道,“小心——”

司機的腳幾乎和喊聲的同時踩到了剎車板上,在橡膠輪胎擦出的尖銳而刺耳的聲音中,汽車驟然停住了,然而車上的人卻聽至了一聲悶響,他們看到黃包車在車頭前側翻過去,車伕摔倒在地,坐車的人卻飛出了車子,在地上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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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間,本木呆住了,司機和本木是同樣的表情。

停了片刻,突然,倒在地上的車伕活動了一下腿腳,翻過身,從地上慢慢地爬起來。雪亮的車燈刺得車伕睜不開眼,車伕只好用一隻手遮住燈光,另一只手指向駕駛室,嘴裡發出了聲音,像是在喊,或是在吼。

車伕當然不會是在唱讚美詞,他在罵開車的司機,即使聽不懂對方的語言,司機也能感覺得到。

“這些可惡的支那豬。”司機恨恨罵了一句,就忿然開啟車門,跳下車去,衝著車伕吼了一聲“混蛋——”,然後猛衝上去,向車伕狠狠踹出了一腳,車伕沒有想要捱上那一腳的意思,一轉身,跑到黑影裡去了,司機一腳落空,更加咆怒,而恰在此時,那名坐車人的罵聲又刺進司機的耳朵裡,刺得他大腦的血管幾乎要根根爆裂,他轉身衝向坐車人,他知道自己再踹出的一腳一定不會再落空,因為坐車人此時是坐在地上的。

本木已經忍耐不住了,他感到司機的行為實在太過分了,他要馬上制止住司機,於是準備去開車門。忽然,他感覺到車裡似乎還有一個人,就坐在司機的位置上,而司機明明就在車頭前面,本木心裡一驚,急忙轉頭去看,額頭卻正頂在一支手槍的槍口上,隨即他聽到了一句“不要動”的日本話,那句話說得不是很標準,但他能聽懂,於是,他便不動了。

就在槍頂在本木額頭的同時,汽車的車燈突然關掉了,原本一片雪亮的車前方,霎時陷進了深邃黑暗之中,這種瞬間的強烈反差,即使是偶爾路過的行人,也同樣陷入了短暫的視覺黑暗之中,一切都是黑暗,這黑暗似乎能吞噬一切,包括那個司機暴躁的吼聲。當人們努力眨過眼,適應了眼前的黑暗時,在車前方,只剩下那個倒黴的車伕,垂頭喪氣地扶起他的車,試著拉了拉,發現竟沒有損壞,於是便調轉車把跑去了。

也是在那短暫的黑暗瞬間,本木感覺到一團風從他的車旁掠過,隨即便聽到後車廂被開啟的聲音。至此他似乎已明白了眼前突然發生的一切,就對用槍頂住他額頭的人說,“這是醫護車,車上沒有你們要用的東西。”他竟然用的是中國話,而且很純熟。

“我還沒問你話呢。”那個人說,即而又驚詫地問,“你會說中國話?”

本木點點頭,這時,他的眼睛已經渡過了那段短暫的黑暗適應期,他可以大約看出用槍頂住他的人了,這是一個和他年齡相近的青年人,清朗,俊氣,還略帶著些文質氣。青年人正把手伸過來,去卸他腰間的手槍。

這時,駕駛室旁又出現了一個人,一個穿著極不合體的日軍軍服的人,軍服顯然是剛從司機身上扒下來的,青年人一翻身跳下車去,把本木的槍交到穿軍服的人手裡,嘴向駕駛室裡一努說,“這個日本人會說中國話。”

那身短小的日本軍裝捆得陸天宇幾乎喘不過氣,他用力扯了扯,立即聽到裂線的聲音,便不敢再去動,他接過項世敏遞來的槍,說,“嗯,好,會中國話就好,把他留給我吧。”

“我到後廂。”項世敏就要向車後走。

“等等,”陸天宇叫住項世敏,再用槍指著本木,說,“你老實一點。”

“什麼事?”項世敏問。

“我想,我一個人進去就足夠了。”陸天宇說。

項世敏臉上帶出一些慍惱,他冷冷地說,“你是想進去不再出來了嗎?”

“怎麼會。”

“那麼,很好,我和你一起出來。”

陸天宇略一沉吟,說,“這不是拉死人的車,不過現在的確有個死人在裡面,我的外套也在那裡,給我保管好。”

項世敏微微一笑,說,“沒問題。”就轉身向車尾走去。

陸天宇把汽車重新發動起來後,才側臉問本木,“你會中國話?”

“嗯。”本木回答得極簡單。

陸天宇打滿方向盤,開始調轉車頭。他繼續說,“你說一句我聽聽。”

本木沒有吱聲,眼睛卻盯向窗外。

陸天宇說,“呵,還挺有脾氣?不過我警告你,你不要有逃的想法,你的那個同夥還沒走遠呢。”

路面很窄,陸天宇努力地打滿兩次方向盤,而車頭卻仍未調正。

“我沒想著逃。”本木說

陸天宇瞧了本木一眼,“嗯,說得的確不錯,可以以假亂真了,跟誰學的?”

本木沒有接陸天宇的話,卻問道,“你們準備去哪裡?”

“你認為呢?”陸天宇反問道。

“監獄,是嗎?”

陸天宇又看了本木一眼,眼裡帶著驚異,他說,“你還挺會猜。”

本木冷冷地說,“你要進去,他也要進,明知進去未必能出來,卻還是要進,你又在這裡調轉車頭,不是去監獄,還能是去哪裡?”

“不錯,”陸天宇點頭道,“是進監獄。”

“進去救人?”

“肯定不是進去參觀。”

“你覺得你能進去嗎?”

“有了你,進去的可能性就會很大,不過,這需要你態度良好的合作,至於不肯合作的後果,我不說,你也清楚。”

本木沒有搭言,而是冷笑了一聲。

陸天宇說,“你剛才是在笑嗎?”

本木沒有迴避,說,“是。”

“你笑什麼?”

“像你這樣子,是進不去監獄的。”

“哦?”陸天宇瞟了本木一眼,問,“為什麼進不去?”

“我和司機剛剛從裡面出來,門崗也看到了,總不會轉眼之間,司機就換人了吧?”

“這倒是個問題。”陸天宇已經將車打正,饒有興趣地問,“那依你說,應該怎麼辦呢?”

本木抬腕看了一下手錶,說,“不如再等五分鐘。”

陸天宇把車靠在路邊停下,熄了火,歪過頭瞧著本木,問,“為什麼?”

“再過五分鐘,是他們換崗的時間,新換上崗的人,就不會知道剛才進出門的司機是誰,這樣,也許你們就能矇混過關。”

陸天宇盯著本木看了一陣,說,“你的想法,竟然和我一樣。我說啊,你真是個很奇怪的日本人啊,說中文說得那麼流利,簡直以為你就是中國人,而且還……還幫我出這樣的主意,我聽說日本有個反戰組織,你莫非就是其中一員吧?”

本木瞥了陸天宇一眼,說,“你為什麼那麼肯定,我就是日本人呢?”

“難道你……?,你不是?不會吧,你看你穿著這身軍服,還是……這是什麼銜?哦,少尉,你不是日本人那是什麼人?不過,居我所知,能討主子歡心的漢奸,也會得到這身黃皮穿的。”

本木長嘆了一口氣,說,“這套軍服不是我穿上去的。”

陸天宇的表情很詫異。

本木繼續說,“四十多年前,一個腐敗無能的政府,把我們和我們居住的地方割給了日本,從此,在那裡生活的人,開始接受日式教育,從我父輩開始,再到我。本來,我可能就此真的成了日本人,和那些我的同齡人一樣,對自己是日本人從來沒有懷疑過,但是,有一天,我父親告訴我,我的爺爺曾是清政府的官員,因為當年隨劉大帥反抗日本人而被殘殺,那時,我爹才五歲,我爹告訴我,大海的那邊是你的祖國,那邊的人是你的同胞,你的根在那裡,你無論如何也不要忘記。”

聽到這裡,陸天宇禁不住脫口而出道,“你是臺灣人!”

本木點點頭,說,“那麼你說,我算是漢奸嗎?”

陸天宇搖頭說,“不是,你們是被遺棄的孤兒。當時的政府把你們割讓出去,那不是你們的錯,是政府軟弱,怨不得你們。”

停了一下,陸天宇又問,“可你為什麼會應徵入伍?”

“我不是應徵,我是被強徵來的。”本木辯解道,“我是做生物研究工作的,因為我老師現在就在上海工作,他需要助手,政府就把我強徵到這裡,還特許給了我一個少尉的軍銜。”

陸天宇說,“可是我聽說,最近從臺灣的確應徵來了不少的兵。”

本木嘆道,“臺灣在日本人統治下快五十年了,已經過了兩三代人了,和我同輩的人,生來就把自己看做是日本人,在這些人的意識中,祖國就是日本。我有時在想,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中國收回了臺灣,這些臺灣人還肯不肯做中國人呢?”

陸天宇想了想,說,“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們收回來的是自己的土地和自己的人民,那些認為自己是日本人的人,即使他的血管裡流著中國人的血,也不能算是中國人,這些人有自由選擇做什麼人的權力,可以移民到日本,也可以申請成為日僑,但是千萬不要在島上搗亂,搗小亂可能會痛快一時,搗大亂,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因為在那個時候,他們就是所有中國人的敵人。”

陸天宇突然想起什麼,問道,“你剛才提到你的老師?難道他也在軍隊裡?”

“是的,我的老師叫藤田,他在軍隊是做衛生防疫工作的。”

“哦,這麼說,你也是做衛生防疫的?”

“是啊,不然,怎麼會跟著這輛車出來。”

陸天宇一笑,說,“別人還以為這是拉死人的車呢。”

本木說,“監獄裡的防疫工作,我們都要定期來檢查,包括這個監獄。”

陸天宇突然盯住本木問,“那麼說,你對監獄裡的情況很瞭解了?”

“不,不是很瞭解,”本木搖頭說,“其實,我接手這項工作時間很短,這個監獄,我總共才來了兩次,包括這一次。不過,監獄裡的大概情況,特別是牢房裡的情況,我還是知道一些的,因為,我們的工作就是查視牢房。”

陸天宇的眼睛一亮,說,“每間牢房都要查視。”

“差不多。”

“那你看沒看到一對父女和五名學生。”

本木思索著,喃喃道,“父女……?學生……?”

“是父女,父親大約五六十歲,學生嘛……”陸天宇一拍頭,懊惱地說“我竟忘了問是男學生還是女學生了。”

“如果是幾名學生和一位父親的話,我想我大概猜到是哪些人了。”

陸天宇的眼睛裡立刻閃躍著欣喜的光,他抬起手,狠狠一拍本木的肩頭,竟一時不知要如何說才好。噎了半晌,才說,“快給我說說,裡面的具體情況。”

車窗外好像不是那麼很黑了,因為店鋪和居民家裡的燈都亮了起來,當人們在心裡徹底接收黑暗到來的事實時,這些並不眩目的光,便成為對光明白日的追念和期望。

後廂裡傳來了響聲,是項世敏在敲出的聲音。

陸天宇急忙抬腕看了一下表,不禁“哦——”了一聲,說,“都過了這麼長時間了,好了,我們出發吧。”伸手把住車鑰匙,一旋,汽車就啟動起來了。

陸天宇突然想起了什麼,說,“哦,對了,還沒請教你的名字呢。”

“本木,本木清源。”

“本木清源?這個喻意很好啊,只有這一個名子?”

“還有一個名子,是寫在家譜裡的,叫林宗漢。”

“哦,林宗漢,我叫陸天宇,車後面那位是我的兄弟,叫項世敏。我們可以成為朋友,對嗎?”

本木投來一笑,說,“很榮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