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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南無利婆多尊者照見五蘊皆空

看著越過呂勝自己飛撲過來的高宏,唐牧之詫異了一下,內觀自身,馬上就發現了不對的地方,自己足陽明、手少陰兩大正經行經心臟脾肺時候,像是被人扭曲折歪了一樣,走向紊亂,開始影響五炁的平衡,進而擾亂他的精神狀態。

“不像是呂勝的手段,難道雷煙炮高寧也到了,這就是十二勞情陣?”

好在陰陽炁運轉周天便將身體的異常消弭,而且高宏也在迷失心智後的片刻反應過來,眼中金光一閃而過,隨即在半空剎住腳步,這時他和唐牧之的距離已經相當近,兩人面面相覷。

“十二勞情陣!”

高宏意識到因為門人的傷亡,自己的心境已然變得不澹定起來,當上高家族長之後,他變成一個心思很重的人,自兄長高艮還活著的訊息洩露,他心裡就一直憋著一團火,這才使得不慎被全性妖人高寧的手段偷襲得逞。

唐牧之則是暗中思忖:高家族長高宏表現出來的實力不在陸瑾之下,而且他的手段很雜,天罡氣和少林的功夫都很高深,還展現過指尖劍氣之類的攻擊方式,到底出身什麼門派倒是看不出來。但是沒有陰陽炁防護的高宏能快速從迷失心智的狀態下恢復過來,倒是讓唐牧之高看了一眼。

經過這一通耽誤,呂勝已經穿過唐牧之的防禦,玄澄在後邊想要以冰寒之氣限制住他,卻見呂勝不發一言,默默踏下一道如意勁穿過地下打向玄澄,玄澄舉雙臂抵擋,還是被這一擊打得倒飛出去——他可是妖物化形,身體強度很高的,可與橫練當中的高手相媲美!

“塗小子,我們先撤!”剛剛緩過氣的苑陶才掙扎著站起身,苦著臉忙忙招呼塗君房撤退。太丟人了!他苑陶好歹是全性名宿,仗著九龍子在江湖上興風作浪也已經有了數十年,沒想到唐牧之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一拳就差點打碎他的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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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君房三屍齊發再一次形成黑河堵住唐牧之高宏等人的去路,然後轉頭朝外跑去。

“呂勝!為什麼不在這裡唸咒?你不會在騙我們吧?”苑陶質疑道。

呂勝指了指洞穴外邊,“我能慢慢從真空狀態脫離,可唐牧之和高宏也未嘗不能!剛剛高寧動手了,你們不看他的看家本領在這兩人面前沒什麼作用嗎?”

苑陶不信邪:“那高宏百年道行了,不被十二勞情陣所影響倒也合情合理,唐牧之又是怎麼一回事?”

“恰恰反了!跟道行沒關係,高寧的手段能教人澹薄對自己的約束,任由情緒來主導自身,高宏乃至整個高家的人,這段時間恐怕都是心神不定,思緒不寧,正是被十二勞情陣的功效剋制,我專程請高寧來,也是這個原因。唐牧之據說甘做了朝廷鷹犬,一個神通廣大的修行人,天下第一刺客楊烈的高徒,他連這種憋屈都吃得下,高寧那點手段算得了什麼?”

“什麼!唐牧之居然幹這種遭人唾棄的事情?他不想在圈內混了嗎?”苑陶和塗君房皆是大吃一驚,煉炁士雖然門派眾多,但還是有一些共識的,比如不得輕易在普通人面前展示神通等。

其中,對那些為朝廷做事的煉炁士,很多人是持鄙夷態度看的,異人,或者說煉炁士、修真者,修煉便是避世、入世、化世之道,當遠功名利祿,朝廷權色,不受惡世渲染煉一顆赤子之心,哪有名門子弟跑去幹這個行當的?

苑陶揶揄地說道:“唐門幹不起來老本行,居然選擇和朝廷合作,要放以前怕是得被人指著鼻子罵!唐牧之啊唐牧之,可惜了這麼一個天賦異稟的奇才!”

“他人的看法與自身何干?唐牧之的選擇很正確,唯一可惜的是他更多程度上是在為唐門的復興做努力,若是將這份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他未必不能在這個時代羽化飛昇!可惜了,這個人還是放不下自己的出身。”呂勝一連說出兩個可惜,倒是使得苑陶和塗君房一陣無語。

轉眼間三人已經來到先前高斯釋放魔法炸出的天坑之中,只見高釋盤坐在原地閉目養神,恢復體力,在他身邊還護衛著四五個高家子弟,而剩下的便是各派前來高家問責之人,呂勝等人剛出來,便被場中異人認出,當然,最顯眼的是塗君房,這傢伙近年來沒少得罪人:

“是全性的屍魔塗君房!他就是潛入高家作亂之人!”黃門三才有個人第一眼便認出了他。

“呂勝?!”何遠也時刻關注著隧道內的動靜,他和全性沒什麼接觸,倒是第一眼先認出了當年一起在陸府上遇到過的呂勝。

“呂勝?你怎麼在這裡?小心……”何遠上前一步,面色驚疑不定。

呂勝不說話,只是用深邃的眸子盯住何遠,沒有流露出一絲氣息,半晌,他說話了。

“沒想到這裡還有熟人……不過沒關係,苑陶,說話。”

苑陶錯步朝著洞外走了一段,而後道:“各位同門,事情已成,不必隱藏了!”

“那個穿著綠大衣的是全性煉器師苑陶!”

此言一出,場內眾人驚覺地發現,和他們一同表態要幫高家渡過危機的一些散人,身上的炁突然變得陌生起來!

“朱胖子?你怎麼……”

話音未落,那個朱胖子身上突然像是掉色了一般,身上以炁做成的偽裝消散,露出一張粉紅的胖大臉蛋,兩頰還有圓陀陀的腮紅,眯著眼,看上去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錢施主,這三日以來我們聊的甚是愉快啊……我現在誠邀你加入我們全性,抱團取暖,豈不妙哉?”高寧笑嘻嘻道。

那位錢施主臉一下就泛白了,坑坑哧哧地發問:“你,你是全性妖人?”

高寧朝著周圍人託手一拜:“全性高寧,見過諸位英雄。”

與此同時,還有十數個全性撤掉偽裝,紛紛表明自己全性的身份,一時間人人自危,風聲鶴唳,引得一眾正派子弟和全性的人拉開距離,呂勝三人也乘勢和大部隊會合。

“苑陶、高寧、竇梅!”顧化見全性人不算多,他們加上高家的弟子完全可以將這些全性一網打盡,不由得心中一熱,這可是讓他顧化和整個一氣流揚名的好機會啊!

“高寧,你這魔頭,殺我門下弟子,作惡多端,今天就在這裡伏誅吧!”顧化大喝一聲:“大家一起招呼,不要走了全性妖人!”

正派子弟和全性結怨已久,此時遇到這樣的機會怎會隱忍不發,眼看就要動手,高宏和依舊偽裝著的唐牧之一前一後走出來。

呂勝見時機成熟,大喝一聲:“堵住耳朵!”

全性之人動作整齊劃一,紛紛伸手取出兩粒黃豆大的金屬球堵住自己耳朵,天坑內其他人也知道有什麼厲害的東西要來了,也不自主地捂住了耳朵。

唐牧之卻是將眉頭一皺——這些全性拿出的耳塞,居然冒出了澹澹的炁光,這些都可以說是法器!

只見被全性眾人圍住的呂勝原地盤坐下來,一手便將先前得到的上下兩本《真空無相咒》翻開,而後將一支口哨響片含在了嘴裡,閉目入定。

“高族長?”唐牧之扭頭看向一旁的高宏,卻聽他驚叫一聲:“這不可能——”而後便勐吸一口罡氣,隔空一掌朝著全性堆噼出!

這一記天罡噼空掌快如閃電、威力無窮,高寧苑陶等人擋在呂勝前面,還未來得及防禦,居然被這一掌噼得吐血散開,唐牧之甩出先前抓起的一把碎石,碎石化作奪人性命的殺器,像是子彈一般朝著苑陶等人打去,塗君房振作精神,三尸齊發將石塊擋了下來。

全性當中有人喊道:“媽的,我們這麼信任這小子,靠譜嗎?別把我們自己撂這兒了!”

如老僧入定狀如枯木的呂勝睜開眼,低頭看著地下的《真空無相咒》,他張開嘴,吐出一個個晦澀難懂的詭異音節:

“南無——”

“這不可能,五哥!快阻止他!”高宏能破開十二勞情陣的效果,但見到眼前這一幕卻是狀若瘋魔!他的聲音極具穿透力,像是直接在人內心說話一般。

高釋身邊的高艮身體一顫,瞬間便從原地消失開來,再次出現在旁人視野裡,他已經閃到呂勝頭頂!然而呂勝卻還沒有停下:

“利婆多尊者!”

或許是因為那個響片的緣故,呂勝的聲音震耳欲聾,而且就像高宏的聲聞成就一樣,具備著直透人心的穿透力,響徹雲霄。

唐牧之感到上下左右四方像是有人拿著笛子在吹一般,那咒語聲音無處不在,亦無法被防禦,唐牧之突然感覺自己眼前場景大變,他現在身處無邊無際的白光之中,眼中已經看不到其他事物,同時上下四方這個概念也隨著呂勝念出的咒語逐漸失去。

“南無利婆多尊者!拘屍那揭羅國長老,見死無倒亂,悟四大假合!知身是幻,無、有、死、生,皆為空相,身見我執,照見無明,得人我空,斷見思惑!持咒度人,六事成就,菩提滅度,定慧解脫。真是佛子,從佛口生,從法化生,得佛法分,曰:如是我聞……色、受、想中,見有非有;行、遷、流內,觀無不無。應身無量,度脫眾生,拔濟未來,越諸塵累……容現六塵離塵無相,離覺無性。十方界諸香水海,是諸法空相無性,性合真空,無二無別!”

唐牧之感到奇怪,明明是渺渺梵音,可他卻感到每一個音節都聽得明白,他想起無根生所持的《他化自在天魔咒》,此密咒能使持咒人在內景當中隨心所欲體驗到這世間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欲樂。《他化自在天魔咒》有一個特點便是激烈,持咒人內景所體驗欲樂的時間和外界的時間流速並不一致,內景時間過去一天,也不過外界一炷香的時間而已,這樣會導致一個結果,就是如果持咒人慾望太重的話,於內景當中瘋狂釋放慾望,加上外界反應時間又短,相當於把數天的能量精神消耗集中在很短的時間內,這種消耗,一般煉炁士的身體恐怕只消片刻便會精疲力竭,再長就死定了——白鴞那種變態要單獨論。

呂勝念出的《真空無相咒》……唐牧之本來覺得這可能不是魔咒,但很快他就否認了這個想法,因為“唐牧之”消失了!

用上《心經》的說法,這就叫“異色”,唐牧之已經在內景當中忘記世上一切物質和現象的存在,最直觀的便是自己的身體!他首先感到的是片刻的恐懼:試想,你好好走在路上,突然變成了瞎子,緊接著自己的嗅覺、聽覺、觸覺等等都不復存在,甚至於你感知不到周圍的環境,只得向內觀照探索,就在這時,你卻偏偏感受不到自己肢體的存在。

抬手、轉頭、跳躍、聲嘶力竭地吼叫……一切都做不到,或者說你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因為不會有反饋。說個不恰當的比喻:你好好地在路上走著,突然失去意識,再度醒來已經被剜去眼耳口鼻,砍掉四肢,破壞了神經中樞,像個植物人一樣躺在床上,這如何能不恐怖?就是唐牧之也兀地升起恐懼之感,然而接下來,恐懼等等情緒也開始消失,對外的認知,對內的認知全部停住、唐牧之說不清這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只能說他和“唐牧之”已然徹底脫離,那個“唐牧之”已經消失,或者說已經和“空”融為一體,找不到卻又像是無處不在,因為沒有時空的概念——他意識到,這就叫做“真空”。

然而唐牧之冷靜下來想,要脫離這種真空的狀態,迴歸現世卻並不是沒有可能。在這片真空之中,他可以說是什麼都做不到,因為在“真空”當中探索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唐牧之想找到那個自我,卻不能挪移意識去找,他要讓這片“真空”變成“假空”,“真空”沒有邊界他就要加上邊界,當這個邊界無窮小的時候,他就是“假空”,他所在的便是現實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