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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見傾心

家裡大人們忙著迎接來來往往的客人,呂雉和妹妹呂須等幾個小姊妹在東屋說著悄悄話,這時只聽一個響亮的聲音傳進來:

“我賀錢一萬!”

呂雉忙從凳子上站起來從窗戶眼裡往外看,只見一個漢子吃得紅光滿面,大大列列地向堂屋走去。www.tsxsw.com她心裡顫了一下,渾身彷彿被火烤的一樣陡得一熱。這是過去從沒有過的感覺,她不知自己的臉紅了沒有,愣了一會才回過身來,並掩飾說:“這個人好大方啊。”

其他人都沒向外看,妹妹瞅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呂公正在堂屋裡陪縣令曹德說話,聽到外面的大聲吆喝忙迎了出來,及看到劉邦龍行虎步地徑直走來,不由一怔,忙說“壯士,請!”說時用手向裡面比劃著,並轉身要陪著進去。

“太公,太公,你過來。”東屋沿下正在上著禮簿的蕭何招手叫他過去。

呂公回過身來緊走幾步到蕭何跟前。

“這人叫劉季,是城裡泗水亭的亭長,他說賀錢一萬,實際一個子沒帶,要先賒著,你不要把他向裡讓”蕭何向呂公解釋道。

“來的都是朋友,來的都是朋友,不在乎有禮沒禮。”呂公拍拍蕭何的肩膀說。他是個對相面很有研究的人,和劉邦一照面,就感覺這人雖然不修邊幅,有點稀裡懈歪,卻不怒自威,眉宇間透著一股雄氣,陡然間撥動了自己的算盤珠子。

呂公原是山東單縣的地主,家有良田千頃,是當地有名的富戶。

如今沛縣的縣令曹德和呂公是近鄰,在他出外求官時曾得到呂公資助,並誓言“今後有用著小弟的地方一定傾力相助。”

偏這單縣城裡還有一大戶姓趙名武,早就嫉妒呂公的財產。秦國統一魏國後,他家有一兄弟做了秦國的大將,家族勢力迅速膨脹起來。呂家雖然家景也富裕,但人丁卻沒有武家眾多,官府裡也沒有人。他們兩家地挨著地,這時趙家卻硬說幾塊地是他家的,為此兩家打了不下十幾場,每次都是呂家吃虧,土地被別人硬奪了去。呂公感到這樣下去財產不被搶光,人也會被活活氣死。他把這種情況寫信告訴曹德,曹德也感到一時不好解決,便勸他不如變賣了家產遷到沛縣居住,這樣哥倆還能有所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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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公向來心xing活泛,看了曹德的信馬上萌生了“惹不起咱躲得起”的念頭。於是一手變賣家產,一手囑咐曹德在沛縣城裡給他置備房子,沒到半年就舉家遷到沛縣。

故友來投,曹德也有意想在呂公面前誇耀一下他在沛縣的人緣,就讓蕭何通知縣城內外所有的豪傑屬吏都來祝賀。蕭何一向辦事很jing明,為縣令的至交祝賀喬遷,他不僅把本縣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請到了,還制定了一個招待標準,規定:賀禮五千錢以上的方可堂上(堂屋)居坐,一千至五千錢在西屋南屋居坐,一千錢以下的在院內居坐。這個標準縣令看後頷首一笑,呂公雖感到太有點看錢待人了,但也沒表示反對。

看賓客到的差不多了,蕭何安排酒宴開始。劉邦和縣令一起坐了上首,呂公對面陪著。酒過三巡,劉邦剛來時的拘謹沒有了,先敬縣令兩杯,並開起玩笑:“曹大人來我們沛縣也有幾年了,沛縣人一向厚道,沒有欺負你這外來戶吧?”

“全仗各位弟兄捧場,曹某感激不盡。”縣令笑說。

“呂老先生到這裡定居,也是沛縣的榮光。你老在單縣很出名,我們這裡早聽說過,來、來、來,借花獻佛,我代表沛縣的老少兄弟爺們,也敬你兩杯,對你舉家到來表示誠摯的歡迎。”劉邦躬身和呂公碰了兩杯。

呂公連說:“謝謝壯士,謝謝壯士。”並一再端詳劉邦。

“老先生在沛縣有什麼事要辦,不好勞動縣臺大人,儘管吩咐劉季,我一定盡力辦好。”劉邦說這話,既和呂公套了近乎,又讓縣令很受用。

縣令隨即點頭:“這樣好,這樣好。有這一幫弟兄幫忙,呂公可放心在這居住了。”

趁劉邦說話的時間,呂公仔細觀察了劉邦的面相和動靜,越看越覺得此人異相,廣額豐頤,鼻樑高聳,顴骨凸出,齒密口方,手厚臂長,舉止圓穩,大有君臨天下,一手遮天之氣概。接著暗想,我常相幾個女兒有大貴之相,因此多人提親都未許人,以至老大到了二十七八還待字閨中,莫非女兒的貴相貴在此人身上?打定主意,有意和劉邦攀談起來。

“劉壯士如此豪爽,令老夫一見如故。敢問壯士家小亦在縣城否?”

“回老先生,我雖年逾不惑,但因劉某自幼喜好行俠結友,居無定所,又兼近年接了縣令大人委任的泗水亭亭長職務,一心只在公事上,所以並未顧得娶妻生子,讓老先生見笑了。”劉邦一通自我介紹,讓呂公竊喜。

縣令聽了,頗以為是。實際上劉邦說的,打了不少埋伏。

劉邦自幼不喜勞動,劉太公看他這樣,也想家裡有個識字的,不受人欺負,就把他送到私塾裡讀書。但這劉邦天生不是讀書的料,每天離開家後並不到學堂裡去,而是弄槍使棒,結夥頑皮,因此幾年下來沒認幾個字。隨著年齡漸長,專結交一些在地方上有力氣有影響的人作朋友,他又敢做敢為,一來二去,倒成了沛縣社會上的人頭,無論官府有事,還是民間有事找他,他都差不多能給擺平。好在他畢竟是窮苦農民出身的孩子,良心不壞,從不幹些欺天害理的事,因此當地的老百姓由起初的不喜歡到後來竟有些看重了。缺點就是好吹牛,好想些不著邊際的事。比如上次從咸陽逃脫後,他不說自己的狼狽樣,反說秦始皇看到他嚇得一頭栽倒在地。他這樣的混世魔王,有點頭臉的人家看不上他,一般沒有見識的女孩他又看不上,因此婚事上也就一直沒有著落。

為他這個德xing,劉太公沒少數落他,罵他“不治家人產業,誰家正經的女兒願意嫁給你!”

他嘿嘿一笑:“不嫁說明她們沒福,我劉季要娶就得娶個有德有才的女子。”

但劉邦絕不是一個安分的人,雖未娶妻,卻也並未閒著。他經常邀一些朋友聚會喝酒,除到好友樊噲那裡蹭點狗肉,也經常到縣城裡兩個老女人一個叫武負一個被稱作王媼的開的飯店裡賒帳。他人厚道仁慈,人緣好,兩個老女人不圖賺他的錢,為的是他能給拉些生意,因此對他的帳很多時候是有當無,積累到一定數量就給免了。武負有個親戚叫曹芷,是個年輕的**,在飯店裡幫忙。也是武負為照顧生意有心撮合,劉邦一來,就讓曹芷端茶送水。兩個人都是乾材烈火,眉來眼去,沒見幾次就住到了一起,後還生了個大胖小子。當然這事只有幾個好友知道。

呂公是要面子的人,酒席自然不差,沒過多時,客人就吃得酒足飯飽,還有幾人喝得有些高,在那裡高談闊論。曹德看時辰不早了,起身告辭,眾人都跟著一呼拉散去。呂公用眼神示意劉邦留下說話,劉邦會意,當即說“諸位先行,我和蕭先生幫呂先生整理一下院子再回。”

劉邦留下,呂公讓家人把殘席撤去,打掃房間,重新布了桌凳,讓劉邦坐下。藉著酒意,呂公又審視了劉邦一通,看得劉邦有點不好意思。呂公說:“我這人喜歡給人看相,看了很多人,沒有比你的面相好的,希望你能自重,今後一定有大的作為,貴為王侯將相也未可知。”

劉邦聽到這話心中大喜,口中卻說:“我哪有那能耐,徒有其表而已。現在只不過是一小吏,怎期望還能掛印封侯?”

“壯士不知,我對相面深有研究,不會看錯。”呂公又說,“剛才聽壯士說,你目下尚未娶妻生子,我有一個女兒,已到婚嫁年齡,自幼相她也是貴相,一直要給他找一個大貴之人,如今遇到你,想讓她給你做屋裡人,不知你有意否?”

劉邦中午喝了不少酒,微有醉意,聽見呂公向他提親,要把女兒嫁給他,馬上集中了一下jing神,腦子迅速一轉,一是想到曹芷,雖然他們沒結婚,卻已生了一個孩子,二是這呂公的女兒到底長得什麼樣,必要先看一下,要是長得太差,豈不辜負了自己一直要挑個稱心老婆的心思?因此沒像幹其它事情那樣爽快,而是留個心眼,故作靦腆地回答:

“老先生這麼看得起我,讓我怎麼感謝!只是我在外闖蕩多年,是個粗人。令愛生在大戶人家,一定是金枝玉葉,她怎麼能看得上我?”

呂公明白劉邦的意思,只因確實看出劉邦有過人之處,不想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兩眼看著劉邦說:“壯士放心,不是我自誇海口,若論小女的才德,定不辱沒你家門楣。不瞞你說,前些ri子你們曹縣令向我提親,我還沒應允他呢。”說罷,又向家人道:“快叫雉兒進來倒茶。”

說話間,一個年輕女子輕輕來到堂前,先向呂公看去,叫道:“父親。”呂公忙說:“雉兒,給客人倒茶。”

呂雉向劉邦跟前打了一個千,說聲“先生好”,快速看了劉邦一眼,認出就是剛才高聲喊“賀錢一萬”的人,不覺又一愣,提壺給劉邦和父親續了水,就出去了。

劉邦一見呂雉,驚呆了,以為天人下凡。呂雉進來時,劉邦看她個子高高的,嬋鬢高綰,身材苗條,目光平視前方,眼中所見似有若無,神情若喜若嗔,透著高傲的氣質。及近看時,見其皮膚細膩,光豔照人,眉如彎月,眼睛大而明亮,鼻子端直微翹,嘴角緊閉,透出則毅的神態。特別是兩隻耳朵,白晳如輪,溫柔高貴。劉邦趁她倒水時看她的手,更感罕異,如脂玉一般,十指細長,指甲闊大,而小指甲卻又窄長如禽趾。女人的這種貌相,劉邦過去從沒見過,是大貴之人無疑。看其舉止那種大方得體,也令劉邦傾倒。呂雉離開後,劉邦又用鼻子嗅了嗅,彷彿有一種蘭香從身邊輕輕飄過。當時想,這樣的女人世上少有,如若放過,真再難找去。又暗笑,我劉季何德何能,得遇如此佳人,此生如不能成就一番大事業,不是要糟踏了人家女孩嗎?一時間,有點亂了方寸。

呂公觀察劉邦看見女兒的反應,知道這婚事應當不差。但又想我家女兒也是百裡挑一的人才,有口有心,不是嫁不出去,雖然看出劉邦將來一定能成大器,也不能表現得太急迫,不然將來女兒過了門或許會因為女方過於主動受到拿捏,於是話鋒一轉,說:

“剛才就是我提到的小女雉兒,我常相這孩子也是命強之人,有人娶了她,十有仈jiu是男命託女命,能給男家帶來好運。只是這孩子有些個xing,我雖看好壯士,但在她個人的問題上,也得徵求一下她的意見。還有老太婆那兒,也要做些工作,如果她不同意,也不好辦。再者,我們剛到沛縣,初次見面就提出把女兒嫁給你,著實有些唐突。不過你放心,只要你覺得小女還看得下,我會想方設法讓她們同意。不知壯士意下如何?”

劉邦這時巴不得滿口答應,看那女孩剛才高傲的樣子,還真怕她不同意。但劉邦這點倒不很擔心,只要她家裡大人同意了,他自有辦法叫女孩同意。他擔心的是呂公還要對他作進一步的瞭解。他的家景並不好,他在縣城雖有不少朋友,但也得罪過一些人,再者世俗俚語說什麼的沒有,要是聽說我劉邦要和呂公這樣一個富翁家結親,不知有多少人嫉妒,這一打聽保不準沒事也能打聽出事來,更何況他和城東的**曹芷還有那檔子事。想到這,他當時有些急了,心想這可怎麼辦啊?但事到如今,也只好硬著頭皮回應著,鄭重其事地說:

“老先生這麼看重我,我有什麼不答應的,高興還來不及呢。只是終身大事,也要向父母稟報一聲,讓兩位老人不再為我的事cāo心。”

“如此甚好。”看劉邦說話辦事機智嚴謹,呂公臉上堆滿喜悅和慈祥之情,更確信沒有看錯人。

席散當晚,呂公把將女兒許配給劉邦的事向夫人述說了,話還沒說完,呂夫人就怒氣衝衝地說:“你這老東西是老糊塗了還是喝醉了,前些天縣令來求親,說讓雉兒給他做兒媳婦,你故意推脫,說初來乍到,不急於考慮女兒大事。你常說女兒是個大貴之人,將來一定要找個了不起的人物。怎麼見到縣城的一個小亭長,憑他一句大話,就把女兒草率地許配給他,這劉邦是什麼人你察聽過嗎?他再好能比縣太爺的兒子有出息?我看憑他那一句空話就可斷定這人絕對靠不住。別說雉兒不同意,就我這一關也過不了,不行!”

呂夫人從沒對呂公發過這麼大的火,呂公聽了,有些不快,但又怕她堅持不同意,只得解釋道:“你女人家懂什麼,頭髮長見識短!我是看這劉邦一臉王氣,怕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不想,曹縣令是我故人,他的兒子我尚且看不上,豈能輕易看上隨便哪一個人?從我和劉邦的攀談,仔細看他言語動靜,確非一般小兒可比。老婆子,相信我的眼力,你就放心吧。”

“還是別提看相,就沒有看走眼的時候?依你說,我們幾個家丁都是忠誠可靠之人,怎麼在我們危難的時候,這些人並不肯賣力,在我們走後,有的人還投靠了趙武?俗話說‘人不可貌相’,我看這話就對,不能以貌取人。”呂夫人依然聽不盡呂公的話,當真不依。

“那都是小人所為,不是成大氣候的人幹的。人都有趨利避害之心,他們眼見我家不佔上風,怎會死心給我們賣力?要是我們有了大勢力,這幫人你叫他們賣命也是肯的,只不過眼下為他們養家餬口,不得不這樣辦罷了。”說到這,呂公恨恨地咬起牙關。“此仇不報,我死不瞑目。老婆子,不要再說了,能替我家出這口惡氣的人,必是劉邦!”

看呂公認真起來,想到在單縣被仇家欺負,呂夫人也是想起來就心煩。她深知這是老頭子的一塊心病,此仇早晚必報。這是大事,聯絡到這一點上,不好再跟老頭子犟。況且她平常很少不順從的,只是她把女兒從小拉扯大,現在出落得跟天仙似的,讓她越看越心疼,怕呂公隨意看上個人就把孩子嫁了,委屈了孩子。只得說:

“你只顧報仇了,也不徵求孩子的意見,雉兒能看上那人嗎?”

老倆口正說話,呂雉進來拿針線筐子,趁晚上沒事把給哥哥沒做完的鞋再做上一會。父母的談話不知她聽見沒有,進來說:“爹、娘,我來拿針錢筐子。”

“雉兒,你來,娘正好有話給你說。”呂夫人叫住呂雉。

呂雉走到父母跟前站住,答應:“好的,娘。”

“你爹把你說給沛縣泗水亭的亭長叫劉邦的,說這人很有貴相,也很豪氣,今天到我們家來,出口就說賀錢一萬,實際上一個錢也沒帶。你看怎麼樣?”呂夫人依然想借女兒的嘴撥回呂公的主意。

“雉兒下午進來倒水,就是你看見的那個。”呂公接過話茬說道。

呂雉的臉“騰”的紅了,卻平靜地說:“這事憑父母作主,怎麼還問我。”端著針錢筐子就離開了。她看見劉邦的第一眼就有了好感,及近看時,真像個豪傑,還想父親的眼力果然不差。

呂夫人知道雉兒已見過了,她一向認可這孩子有主見,今見她不反對,想是同意了,只好說:“既然雉兒不反對,我想那劉邦長相肯定不差。只是我們初來乍到,對他的人品也要作些瞭解。女兒是我的寶貝,對這未來的女婿我還要看一下才能定。”

呂公看了看夫人,回答說:“這個你放心,我會向衙門裡和一些朋友那裡詳細瞭解劉邦的情況,如果人品不好,斷不會把女兒許給他。你也可以讓一些女眷到街坊鄰居那兒打聽一下,只是別太聲張,別弄得滿城人都知道,特別是曹德那兒就別去問了,免得讓他難堪。”

“這我知道。”呂夫人說。

自從做了泗水亭長,劉邦吃住都在公所裡。這裡有一個院,他一人佔三間正房,還有三個幫辦住在西廂房裡。他們的工作就是平時到街上轉轉,維持一下秩序,哪裡有糾紛去調解一下。

當天晚上,劉邦喜滋滋地想著白天的事,反來復去的睡不著。對呂公說的關於他前途的話將信將疑,思慕著怎樣才能幹出點驚天動地的事,一時毫無結果。想的最多的還是呂雉,想到要能和這女孩成親真是太美妙了,他在沛縣還從沒見到過這麼漂亮的女人。想到呂家還要去瞭解他的情況,衙門裡倒沒有什麼,沒有得罪過什麼人,一向辦事也沒有胡來過,只是在市井街坊那裡口碑可能不太好,他也聽說過一些,比如說他整天價吃白食,到處賒帳,吃的賣狗肉的樊噲躲著走。

還有和城東的**曹芷胡來,生了個私孩子。想到這上面,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渾身上下急出了不少汗,心想這事弄不好要壞在這上面。

劉邦一夜既興奮又擔心,沒怎麼睡好,天明起來洗了臉胡亂吃了些手下給買的熱粥油條,就要到蕭何那裡去。想到蕭何家裡去,又怕一大早跑去蕭何笑他太猴急,當著蕭何一家老小也不太方便,到衙門裡去,時辰又太早,縣上不比朝廷規矩那麼嚴,人員要到辰時才能上班。劉邦轉了一圈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急得真如熱鍋上的螞蟻,連手下也看出來了,問他:“三哥,有什麼事嗎,怎麼轉來轉去的?”

這幾個手下都是他招來的,有外人在或辦正事的時候都喊他劉大人或劉亭長,沒人的時候官稱他三哥。這一套也是蕭何讓他從縣令老爺那裡學來的,說這樣才有官府的威嚴,實際上他倒更習慣於和周圍的人稱兄道弟。聽手下問他,不耐煩地說:“沒事沒事,你們忙你們的去。”

好不容易挨到辰時,劉邦急慌慌地趕到縣衙。蕭何正在耳房裡收拾桌子上的東西,見劉邦來了,招呼:“哪股風把劉大人吹來了?”

“很急的風,有一件大事要給老兄商量,請你給出出主意。”劉邦忙不疊地回答。

“你能有什麼大事,再大的事到你那裡不也都是無所謂的事。”劉邦平時有吊兒郎當的習慣,蕭何接過他的話茬說,“那就坐下說吧,我給你倒杯茶潤潤嗓子。”

劉邦坐下,清了清嗓子,把昨天呂公給他看相,說他的前程無量,叫他好自為之,還說願把女兒許給他的事一五一十說了。

蕭何一聽,笑眯眯地說:“好事啊,還急什麼,馬上要辦婚事?”說罷,仔細看了劉邦一眼,平時經常在一起不在意,只是佩服他做事的敢做敢當,今聽人說劉邦是大貴之相,再看時果然有些威嚴。這也是蕭何以後不管劉邦遇到多少危難都死心塌地跟隨他的原因。

“我倒想馬上把那**娶回家呢,可事情哪有那麼容易。呂公說,還要徵得老太婆的同意和他女兒的意見,那女孩倒不一定不同意,她給我倒水時還深情地望了我一眼,好像並不反感,我都被她望酥了,只是老太婆可能有些頑固。他們還要到衙門裡和街坊鄰居那兒打聽我呢,我就怕這一點。”說到這,劉邦有些發愁的樣子。

“你都見過那女孩了?那就差不多了,還愁什麼?他們來打聽,讓他們來就是了,還有誰說你的壞話不成。”蕭何笑笑說。

“廢話,不見過我能這麼著迷嗎?我在咱這兒還真沒見過那麼漂亮的女人,所以一定要把她娶到手。衙門裡倒不太擔心,但也不一定,說不定有人聽說我要娶這麼一個富家小姐作老婆會嫉妒,說我壞話,不得不防。最怕的是他們到街坊鄰居那兒去打聽,那些人說什麼話的沒有,極有可能會把我和**的事打聽出來,那樣就完了。”劉邦把最擔心的原因向蕭何擺了出來。

“現在倒擔心了,‘光腚戳馬蜂,敢惹就敢撐’啊,我早就提醒你,不想跟**結婚就不要跟她瞎粘乎,不然會不利索。這不應著了不是!”蕭何打趣道。

“不要取笑了老兄,我承認你是活神仙好不。快幫我出出主意吧,看下步怎麼辦才好。要是這事成了,一定請你好好喝兩杯。”劉邦發急地說。

蕭何看劉邦一臉著急的樣子,不得不收起笑容,幫他認真分析起來。說道:“既然呂公這樣看好你,他不變卦,這事就有七成的把握。衙門這裡有我給你吹乎著,不會有人說你不好。至於街坊鄰居那裡,無非說你遊手好閒和**的事,這第一條倒沒什麼,我們做公的人有幾個是勤快的?大面上說得過去就行,誰也不會計較。和**的事雖是件麻煩事,只能打死不承認,別的也沒有好辦法。特別是這一段時間你要收斂些,別再到處混吃蹓喝,更不能再到**那去,忍一忍吧,不然誰也幫不了你。呂公剛搬來,憑著他對你的好印象,你多到他那裡跑一跑,幫助幹些活,多接觸接觸老夫人和那女孩,給人家留下好印象,女孩只要喜歡上了,老夫人再不反對,這事就成了?”

劉邦聞言,說:“也只好如此了,我就試著去做吧。恐怕**那裡也不好交待。”

呂公和曹縣令是老朋友,因此他經常到縣衙裡坐坐,一來二去,和衙門的人都混熟了。他又是個比較幽黙的人,且懂得看相問卜,無論師爺幫辦還是捕快牢頭,都喜歡和他聊天砍大山。這ri又來了,他像是無意中問起劉邦,由於蕭何事先關照過,都說劉邦很豪爽,為人寬厚,講義氣,辦事敢做敢當。

從側面向人打聽過幾次,呂公沒有聽到多少不好的反映,就把聽到的情況對夫人講了,呂夫人講:“只要人不錯,我也沒多少意見。我曾聽說現在衙門裡沒多少好人,不是吃喝piáo賭,就是欺男霸女,這劉邦從小在衙門裡混,能不學壞,可見是個有良心的孩子。只是你們也叫我見見人啊,光你們爺倆見過,我不見一面總不踏實。”

“這個自然。”呂公回答。

正說話間,可巧劉邦戴著他新製作的竹皮冠到呂家來拜訪。說起劉邦今天戴的帽子,也是他專為到呂家來製作的,他看時下世面上裹著個頭巾又熱又土,有心改變一下,後來這種帽子被稱為“劉氏冠”。他戴著這麼一個趾高氣揚的傢伙來到呂家,呂夫人和兩個女兒正要出去趕集,呂雉看是劉邦來了,扭頭折回東屋,呂須挽著母親的胳膊看著劉邦,呂夫人迎面問道:“這位壯士,你找誰的?”

劉邦身一躬,答道:“在下劉邦,沛縣泗水亭亭長,前來拜訪呂老先生。”

夫人一見愕然,她從未見過劉邦戴的這種帽子,新穎奇特,軒昂大方,戴在頭上不僅顯得人個頭高,彷彿還有一種威嚴莊重寫在上面,忙招呼:“請到堂屋裡坐,先生正在裡面看書呢。”並向裡喊:“老頭子,有客人來。”

“唔,唔”,呂公答應著正要迎出來,呂夫人已領著劉邦進屋。

呂公見是劉邦,心裡很高興,忙說:“歡迎你來啊,你不來我還正要讓人請你來呢。”又向呂夫人說:“這就是劉邦,快安排孩兒們給客人倒茶。”

呂夫人接著說道:“剛才已聽壯士介紹,我這就叫孩兒。”

劉邦忙接話道:“打擾了,我會多來看看的,幫老伯幹些活。”

“不要不要,沒啥活要幹的,你常來坐坐就行。我這初來乍到,正需要個人常來說說話。”呂公一邊招呼劉邦坐下,一邊客套著。

正說話間,呂雉昂著頭似笑非笑地走進來,她望了望劉邦,見他戴了一個高高的帽子,挺神氣的,不由抿嘴一笑,徑直走到屋當門茶几上提了壺給劉邦倒水,細聲細氣地說:“先生,喝茶。”

這一切都被劉邦看在眼裡,看她見到自己抿嘴一笑的樣子,心裡一顫,也咧嘴笑笑。又見她說話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忽然想到有一天在酒桌上聽到一個好轉文的朋友說了一個詞“榴齒含香”,用在她身上倒挺貼切。聽她招呼自己,劉邦紅了紅臉答道:“謝謝,勞駕你了。”

呂雉沒再答話,略微湊近呂公跟前輕輕地說:“父親,我們和母親出去串門了,可能要晚回來些。”

“有客人在你們也出去?真是不懂規矩。”呂公嗔怪道。

呂雉扭了一下頭,說聲“有事嘛”,就出去了。

劉邦忙說:“不妨老伯,我以後就是常客,不要客氣。”說時又望了一眼呂雉離去的背影。他現在已經喜歡上這個女孩,真不想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這會恨不能跟了過去。

呂雉從第一眼見到劉邦後,就覺得這個男人很大方,是那種可以依靠的型別。她已到談婚論嫁的年齡,聽說父親已把她託付給劉邦,一方面覺得父親有些草率,一方面又想劉邦一定有很特別的地方,不然憑父親的閱歷,不會第一次見面就把女兒隨便許配給人家。又聽父親說這劉邦將來一定是個大貴之人,她仔細回想見到劉邦的每一個細節,感覺劉邦給人的印象就是和顔悅sè,鼻子高高的,人顯得特別有jing神,下巴頦有些窄削,和善中透著xing格的剛毅。她想著,如果嫁給這樣一個男人,他一定不會欺負我。她憧憬著,他將來大貴之後,我跟著他不知會過什麼樣的生活……這樣想著,有幾個夜晚沒睡好覺,劉邦的形象不知哪一會就鑽到她的腦子裡。她恨自己太沒出息,不能把握自己,一會劉邦的影子浮上來,她“嗤”地又笑了,心裡罵道:“這人真討厭!”

劉邦在呂公那裡坐了半ri,說已把呂公許婚的事稟報父母,二老喜之不盡,巴不得早ri把婚事辦了。

呂公說:“我把這事給一家大小都說了,雉兒那裡像是沒有什麼意見,她說全聽父母的。只是老太婆說沒見過你,非要她看著好才行,今天見了,我看她很熱情的樣子,對你第一印象不錯。她還要瞭解一番。女人嘛,做事總是比男人細。不過你放心,不會有多大事。”

二人有說有笑,談得很投機。談到沒搬來之前在單縣的事,呂公馬上變了臉sè,一聲嘆息:“此仇不報,我想起來就吃不下睡不安啊!”

劉邦一向好幹些行俠仗義的事,又有吹牛的習慣,聽呂公說有這等煩心的事,馬上來了jing神,說:“這事包在小輩身上,我一定替老伯出這口窩囊氣,不然誓不為人!”

呂公聽劉邦答得這樣爽快,心裡很滿意,口中卻說:“這事不急,等你將來有出息了再替我幹這件事也不遲。”

“老伯放心,我會儘快辦好這件事的。”劉邦有些激動地說,恨不能馬上找那趙家拚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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