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輕捻拂塵，望著文殊的背影，不禁思緒萬千。
他把耕讀平原分成數份，將其獎勵給那些居無定所的族群。
此舉看似無私慈愛，卻隱藏著數個暗坑。
分得道場的族群，往往會欠文殊大量貢獻度，想要償還就要拼命修復天地。
可是，每次修復新的地界時，所有生靈都會為了功德和貢獻度，使出全部實力去爭取機緣。
這就導致會出現僧多粥少的情況，隨著負債的種族越來越多，表現的機會再次遭到瘋搶。
劣性迴圈，
直到大功告成，所有種族都會負債累累。
但是，它們卻對文殊感恩戴德，並進入到努力償還債務的階段。
文殊心思精明，用這種施恩的慈悲手段，令所有種族債臺高築。
為了保全道場不被收回，在未來的時間裡，眾多生靈會呼朋喚友全力打理道場，想盡辦法提升底蘊從而種植資源。
用資源償還虧欠的貢獻度，是它們唯一的解決方案。
如此一來，耕讀山脈會因此渡過最艱難的初期，進入到百花齊放的繁華時代。
文殊兵不血刃，就令數萬生靈心甘情願的付出，甚至子孫後代都在歌頌他的康慨無私。
除此之外，還有功德的獎勵。
八寶功德池的轉生通道，被文殊牢牢握在手裡。
每次生靈轉生被剝削的功德，原本定位將其散落在西方地界，用以修復天地補償虧欠。
在最初階段，功德化作的鴛鴦異象，的確實實在在的落在每個角落。
但隨著文殊得到耕讀山脈後，生靈轉生的功德盡數投入此處，旁的地界可是半點都得不到。
無數鴛鴦排隊從蒼穹落下，湧進耕讀山脈的中心地帶。
這是個長期的收益，細水長流源源不斷，足以令文殊的底蘊持續提升。
再加上耕讀山脈被眾生修復，天降功德有三成落在文殊身上，西方氣運也會隨之向他傾斜。
賺麻了。
文殊慈眉善目的走在前方，眾生跟隨在後面滿臉崇敬，這樣的場景令菩提心生寒意。
功德、威望、道場、氣運、資源、還有那些長期的奴隸。
文殊看似在付出，實際上卻賺的盆滿缽滿。
菩提最初還在疑惑，他這準聖巔峰的實力，文殊為何從不讓其出手幫忙。
如今卻明白了，文殊要親力親為帶領眾生修復道場，從而醞釀出凝聚力，使其難以脫離羈絆的束縛。
越是充滿坎坷，得到的道場越是難以放棄。
全是心理戰，把眾生直接吃死！
“這等謀略，絕非隨意佈局，文殊加入西方之前，肯定就有這方面的打算！”
菩提深吸口氣，想把黑心手段公諸於眾，卻始終沒有勇氣。
誰會信？
或者說，誰敢信？
底層生靈實實在在得到了好處，哪怕磨破嘴皮子都沒用。
至於西方弟子，他們知道文殊的陰謀又如何，誰敢站出來開口說話？
這場深謀遠慮的龐大騙局，收益者只有三位。
文殊和西方二聖。
天地修復的速度極快，二位聖人當初許諾宏願，所虧欠的天道功德，正在持續不斷的償還。
哪怕親傳弟子，藥師彌勒，都沒有這樣的手段。
他們都在花，唯有文殊在掙！
現在西方的數位尊者，跪舔都來不及，哪裡有膽子質疑。
嫌命太長？
誰都不是傻子，菩提也不是。
他只能無奈、怨恨、嘶吼，卻仍舊在文殊面前擺出笑臉，生怕得罪了這位大功臣。
修復的速度逐步提升，終於在第六天，出現了意外。
有生靈隕落了。
那位怯生生的兔妖，不小心被蕩魂樹的枝條貫穿身軀。
人仙境界，如何能抵抗這等魔樹，兔妖並非堅持多久便當場隕落。
蕩魂樹大家噼碎，卻永遠都難以挽回它的性命。
魂飛魄散，哪怕是精通轉生法術的西方，也對其無能為力。
“白止真是可憐，積攢了大量貢獻度，還沒舍得花就戰死了。”
“唉，難過又有何用，我們的死活本就卑微如草芥，又能有誰在乎呢。”
“白止的隕落只是開頭，隨著深入傷亡在所難免啊！”
議論聲、哀鳴聲、哭泣聲匯聚成河流，令菩提微微皺起眉頭。
身為聖人的善屍，他見過太多的死亡，對眼前的場景已經麻木。
但他也知道，這樣的情況必須及時處理，否則眾多生靈會退縮，會恐懼，從而半途而廢。
“文殊，你會怎麼做呢，賞賜大量天材地寶，還是視若無睹，亦或是許諾好處，鐵腕逼迫？”
無數種可能，在菩提的腦海裡閃爍著。
終於，文殊推開人群，來到了白止的屍骸面前。
他什麼都沒說，直接跪在地上用雙手挖出土坑，面容肅穆，將白止的屍骸埋在裡面。
文殊拿起塊青石，在上方端端正正寫上白止的名諱。
天地家寂寥無比，眾生都壓低喘息，看著白止的墓碑。
淅淅瀝瀝的雨水，驟然下了起來。
文殊並未催動靈力抵擋，任憑雨水打溼了他的身軀。
他忽然抬起頭，說道。
“我們總是要隕落的，但隕落的意義卻有不同。”
“有的生靈隕落了，可它還活著，有的生靈活著，它卻已經隕落。”
“為了洪荒生靈而死，就比須彌山還重，為了內心的貪婪而死，就比鴻毛還輕……”
文殊的嗓音凜冽如冰雪，響徹在天地間，令眾生的心情驟然悲壯起來。
很多生靈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文殊修復耕讀山脈的壯舉，引來無數西方尊者的注視，他們隱藏在幕後默默觀察，聽到這番話驟然覺得震撼。
“我們來自天南海北，為了共同的目標匯聚於此。”
“這不過是開始，日後還要有無數生靈，都要走上這條道路。”
菩提呆愣在虛空裡，望著文殊肅穆的面容，心頭湧現出陣陣崇敬來。
雨水並未停歇，可誰都沒有催動靈力抵擋，任憑被冰冷的雨水拍打身軀。
清冷的聲音在心頭響起，伴隨著對死者的哀痛。
“今後我們的隊伍裡，無論是誰隕落，不管是精怪、是野獸、是尊者，但凡為眾生做過有意義的事情，我們都要為他送葬樹碑。”
“我們尊重隕落，同樣不懼怕死亡，每個夥伴的離去，都值得追悼。”
“用這樣的方法，寄託我們的哀思，令整個西方團結起來。”
文殊對著白止的墓碑躬身施禮，驟然引起眾生的悲壯之情。
菩提將眼前的情況看在眼裡，不由自主的對他心生崇敬。
“大局已定，文殊終將帶領西方走向復興，本體，你的選擇沒有錯。”
八日後。
須彌山下，來了位不速之客。
他披著黑色斗篷，周身圍繞著紫色的鎖鏈。
陣陣腥臭的味道肆意瀰漫，被金蓮花瓣牢牢阻隔推回。
“紅玉散仙氣息綿長，看來在東海閉關多年，進步頗多啊。”
豪放的笑聲響起，青獅意氣風發的走了出來。
“嘎嘎，老朽隱居多年，青獅道友還能記得，真是不勝感激啊。”
紅玉散仙驟然展翅高飛，身後顯露出精緻的碧波光環，從裡面接連跳出大量的青冥麋鹿來。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青冥麋鹿模樣可愛，眼睛明亮閃爍，鹿角上長滿青色花朵，散發著澹澹的芳香。
它們常出沒在乾旱的沙漠地帶，擁有憑空凝聚水汽的能力，性格溫順，繁衍速度極快。
兩萬頭青冥麋鹿，蹦蹦跳跳的匯聚在須彌山下。
青花驟然匯聚成海洋，悄然綻放間芬芳撲鼻，猶如置身在深邃的叢林般。
微光閃爍，白象出現在青獅身邊，笑呵呵的將鹿群收進靈寶內部，便朝著耕讀山脈的位置駕雲飛去。
“不愧是紅玉散仙，連這種精品獸群都有。”
青獅也不囉嗦，揮袖間，飄出漫天的溫潤玉石，看起來如牛奶般細膩。
這是耕讀山脈的特產，白骨草。
青獅拿出來的白骨草足有數十萬，匯聚在蒼穹綻放出濃郁的骨道靈韻。
紅玉散仙雙眼清澈如水，仰望蒼穹觀察這批白骨草，良久後，才心滿意足的將其收了起來。
“文殊尊者果然敞亮，白骨草的數量竟然多了三千株，日後我紅玉散仙定會和西方多多來往。”
聽聞此言，青獅反而無奈的搖搖頭。
他略有些唏噓的說道：“道友誤會了，尊者正在率領眾生修讀耕讀山脈，這些毒道、暗道、骨道、鬼道的資源都要處理掉，用來栽種木道、水道、土道等容易養殖的靈植，獸群亦是如此。”
“您老人家修行骨道，日後恐怕很難合作了，不過，還請您多多介紹道友前來。”
“好說，好說。”紅玉散仙不以為然的擺擺手，心裡覺得有些惋惜。
西方二聖並沒有閒著，安置在洪荒各處的暗子，同時開始運作起來，為文殊牽線搭橋置換資源。
如今，須彌山下人聲鼎沸，無數來自五湖四海的生靈，皆來須彌山置換資源。
文殊出手闊綽，質量上乘不說，還會添置不少彩頭，令每次交易都穩賺不賠，自然引得賓客雲集。
紅玉散仙匆匆告退後，從遠處來了位拿著棒槌的女娃娃。
“喂，你可是青獅。”女娃娃奶聲奶氣的問道，模樣分外可愛。
青獅在她身上，感受到磅礴的靈力，心中覺得好奇，沒有絲毫怠慢，說道。“是我，道友有何吩咐？”
“我是嫦娥仙子的靈寵，叫做玉兔。”女娃娃說道，從懷裡拿出個鼓囊囊的口袋。
“這裡面有三千片月桂樹葉，你查查數吧，說好古月草呢，我有點餓了。”
青獅連忙把口袋接了過去，小心翼翼的開啟口袋，仔細檢視月桂樹葉的情況。
這可是蘊含太陰力量的好寶貝。
月桂樹葉裡，殘留著孕育的靈韻，將其碾碎散落在土壤裡，可以快速提升泥土的底蘊。
數量正好。
青獅揮手拿出數百個紅木箱子，放置在玉兔面前。
“道友，採摘下來的古月草遇風就化，唯有放在紅木的容器中，才會儲存其生機和活性，請看這批古月草的成色如何。”
這等靈植蘊含月道，生機充盈無比，是耕讀山脈為數不多可以保留的資源。
文殊打算和嫦娥長期合作，拿出來的古月草自然成色極好。
玉兔並未檢查，直接把紅木箱子都收了起來，冷哼道。
“主子說了，永珍森林的樑子，以後肯定會找法子報仇，你讓文殊洗乾淨脖子等著吧。”
“不過，古月草雖是月道，卻排斥太陰星的靈韻，日後我們倒可以多多合作，除了月桂樹葉之外，我們這裡還有月芒種子、白月光、黃金月酒等資源，這枚玉簡裡面記載的都可以互相交換，你若是有需要的隨時聯絡。”
交易在進行。
無數資源被文殊收入囊中。
他並未將其投放在耕讀山脈，而是明碼標價放在了貢獻榜上。
眾生看的直流口水，卻因貢獻度不足只能望洋興嘆。
文殊見狀，心有不忍，開創了先用後買的制度，令眾生感動無比，高呼大義。
望著貢獻榜上面的無數赤字，菩提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他將文殊的手段看在眼裡，數個元會的修養，驟然間土崩瓦解。
“先用後買的制度，和二聖當初的天道誓言有何區別，還不起，資源被收回所有努力煙消雲散，還得起，背後付出的辛勞往往高出數倍。”
“它們傻乎乎的拋頭顱灑熱血，得到了什麼，道場是借的，資源是借的，債臺高築全族償還，還要被你抽成。”
“文殊啊，不愧是你。”
“老太太靠牆喝粥，卑鄙、無恥、下流！”
此時，文殊孤身來到某處湖泊。
寒潮湧動、煙霧瀰漫，數道虛影在湖泊中遊蕩。
普賢、慈航和青獅、白象都前來幫忙，為文殊緩解了極大的壓力。
他們並不會出手，在隊伍裡充當著領袖的作用，也能得到不少功德的賞賜。
正因如此，文殊才能抽出身來。
咕嚕，咕嚕~
綿密的泡泡在湖泊裡冒出，許多呆頭呆腦的藍色烏龜，從水裡悄悄冒了出來。
它們的身軀如鍋蓋般，龜甲表面點綴著數顆疙瘩，像是木塊般緩緩燃燒。
幽藍火焰蒸騰著，降低著湖水的溫度。
冰炭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