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肚鬼王恭敬諂媚的跪倒在地。
他的肚子碩大圓滾,堆在地面令其難以低頭,像個晃悠悠的蛤蟆般滑稽。
“文殊尊者,這是您的春水蝦群,請查收。”大肚鬼王笑嘻嘻的拿出個口袋,放在文殊面前。
口袋表面粘稠,還在微微蠕動著,摸起來觸手生溫。
這是大肚鬼王的胃部碎片,具備強悍的儲存能力。
文殊將裡面的春水蝦群收起後,把口袋直接丟了回去,疑惑的問道。
“蝦群裡怎麼多了幾百株青萍?”
“哎呀呀,尊者真是見外,那些青萍是小肚肚的孝敬。”
大肚鬼王有些扭捏的低下頭,說疊詞的噁心模樣,令文殊感到頭皮發麻。
“對了,文殊尊者容稟,平心娘娘差我向您問好,說是等到耕讀山脈被修復後,她會派遣閻羅親自前來拜訪。”
“知道了,退下吧。”
文殊擺擺手,將此話記在心裡。
大肚鬼王乖巧的磕了個頭,化作煙霧消失的了無蹤跡。
來兮這件鬼道至寶,能夠號令諸鬼。
大肚鬼王雙手沾滿鮮血,境界高深莫測,卻被此寶壓制的抬不起頭,可見其強悍程度。
對地府的平心來說,這可是影響鬼道運轉的異數,肯定不會視若無睹。
權柄下移,她怎麼肯?
大肚鬼王前腳剛走,菩提後腳就撕裂虛空,來到了文殊面前。
他眉頭緊皺,輕輕揮舞著拂塵,聲音頗為不滿的說道。
“文殊,你有些過分了。”
事情的經過,他看的非常清楚。
日積月累,眾生虧欠文殊的貢獻度,會不斷提升到恐怖的數值。
這會導致它們難以償還,為其終日奔波,反而會落下修行,本末倒置。
更何況,文殊心性過於卑鄙無恥。
他像是貪婪的奸詐惡徒,用各種冠冕堂皇的藉口,將底層生靈盡數拉進坑裡。
“文殊,你可曾想過,大家都是最普通的芸芸眾生,你這麼做早晚會將它們逼瘋的。”
菩提終於按耐不住,苦口婆心的勸說道。
“前輩,你錯了。”
文殊毫不留情的打斷菩提,目光柔和而深邃,朗聲說道。
“眾生會虧欠鉅額貢獻度不假,但這都是它們心甘情願的選擇。
況且我已經明確宣告,在償還方面不會有任何逼迫,每次資源收穫的時候,可以先留好自身修行所需,剩下的再進行償還即可。”
“萬萬不可!”菩提聽聞此言,焦急難耐的繼續說道。
“文殊啊,你可曾仔細的計算過,眾生的償還能力並不強,按照這種方式分配資源,最後還能拿出來多少,不過杯水車薪而已。
如此做,哪怕萬年都不夠償還虧欠的貢獻度,和那些狡詐的地主有何區別?”
“呵呵,菩提前輩,你又錯了。”
文殊沒有感到任何的歉疚,反而神采奕奕的走向菩提。
“無論我如何狡詐貪婪,如何機關算盡,如何人面獸心,它們都得到了休養生息的道場,以及安身立命的資源,況且這本就是我的地盤,為何要平白無故分給旁人?”
“你!”菩提忍不住連連倒退,他沒有想到,文殊竟然有膽子頂嘴!
“菩提前輩,我真的非常好奇,爾等慈悲為懷,在西方修行數個元會,為何不為眾生解決流離失所的問題。
身為聖人帶領著尊者們,口口聲聲唸誦著善良,可餓死的屍骸成千上萬,你們可曾真正的去看過。”
文殊目光如電,咄咄逼人的語氣,令菩提慌張的咽了口吐沫。
“放肆,我是你的前輩。”
菩提瞪著眼睛,想要大聲呵斥,卻湧現出陣陣無力感。
“呵呵。”文殊不屑的笑了笑。
“前輩,我們都是虛偽的人,何必互相傷害,你如此慈悲為懷憐憫眾生,卻什麼都做不到,有什麼資格譴責我呢?”
文殊笑容滿面的說道,隨即直接離開了山洞。
菩提矗立在山洞裡,望著他的背影久久難以平靜。
外面,陽光燦爛明媚。
生靈們摩拳擦掌,為嶄新的家園而努力。
文殊漫步而行,感受著燦爛的光輝照耀全身,那種如春風般的溫暖令他陶醉。
自打封神量劫塵埃落定,他就在思考某個問題。
善良,真的有用麼?
如果有用,為何站在頂端的諸位,都是貪婪而狡詐之輩,為何隕落在歷史的長河裡,都是那些無私大愛之輩?
虛偽、無情、狡詐……這本就是提升境界的階梯,何必要裝作厭惡的模樣。
什麼是聖賢?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他們現在頂端高高在上,卻從未真正理解過眾生的艱難。
這就像西方的菩薩。
他們從不會為了道義赴死,反而會勸無辜者去死。
“真是諷刺~”
文殊面露微笑,張開雙臂擁抱陽光。
“魔頭,也要在陽光下行走啊!”
烏巢山。
蒸騰不息的燦金火焰,絢爛而美好的散發著寶光。
陸壓靠在玉臺旁,慵懶的看向蒼穹。
那灼灼閃耀的太陽星,將溫暖的希望光輝,散落在洪荒的角落裡。
無數生靈在光輝的籠罩下,修行繁衍,去尋找大道的真相。
烏巢山的地脈深處,蘊含千絲萬縷的馨火,最適合修行火道的生靈居住。
此處原本是彌勒的道場,在陸壓前來後主動相讓。
“太陽星猶在蒼穹,扶桑古樹依舊枝繁葉茂,可妖庭卻已經碎裂,父親,我們終究是敗了。”
陸壓嘆了口氣,眼裡滿是落寞。
隨著巫妖量劫塵埃落定,三足金烏的聲望降落到極致。
帝俊和太一隕落在量劫裡,混沌鍾銷聲匿跡,河圖洛書被鯤鵬帶回北冥,周天星斗大陣被移動到媧皇宮外圍。
妖族最為閃耀的象徵,從浩瀚的重天裡消失,連帶著繁華巍峨的宮殿,都被昊天鳩佔鵲巢。
唯獨剩下陸壓,孤苦伶仃的遊蕩在洪荒修行。
他摩挲著掌中的葫蘆,思緒早已飄到了數萬年之前。
如果當初沒有離開湯谷,可能會好起來吧。
這時,有道身影出現在烏巢山下。
文殊!
他目光深幽,神色平澹,閒庭信步的走了上來。
陸壓散發而出的準聖氣息,如波濤洶湧的海浪般氣勢磅礴,卻沒能阻攔文殊絲毫。
“太子殿下,為何如此落寞?”
文殊嗓音溫潤,自顧自坐在陸壓身邊,彷彿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陸壓臉色有些陰沉,頗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文殊尊者,你現在可謂是如日中天,外面有多少想要巴結的生靈,怎麼有時間來我這裡。”
“來的人很多,但值得見的卻沒有幾位,與其和他們虛與委蛇,不如來烏巢山巴結巴結妖族太子。”
“呵呵,妖族太子早就被遺忘,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了。”
陸壓落寞的說道,語氣裡滿是不甘。
文殊眼神柔和,看著陸壓:“耕讀山脈裡,有頭三足金烏的屍骸,想來應該是你的兄長,可要去看看?”
“果真!”
聽聞此言,陸壓立刻緊張起來。
三足金烏,是太陽星孕育而出生靈。
它們掌控著洪荒最為恐怖的火焰,屍骸擁有著濃郁的火道真意。
當初后羿接連射殺九位太子後,無數大能趁機偷竊金烏屍骸,哪怕妖族掌管洪荒的天,都無法將所有屍骸全部追回。
直到巫妖量劫接近尾聲,帝俊才堪堪收集五位子嗣的屍體。
他令伏羲、瀛魚、白澤等大聖出手,將其煉製成異寶——斬仙飛刀。
此寶被留給陸壓護身,在封神戰役裡大放異彩。
滄海桑田,斗轉星移。
陸壓從最初懵懂無知,囂張跋扈的愣頭青,逐漸成長成如今沉穩機智的準聖。
但尋找兄長的屍骸,這個心結卻始終存在他的心裡。
“隨我走吧。”
文殊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前方帶路,朝著耕讀山脈的位置飛去。
無邊無際的金色火焰,在遼闊的平原上肆意瀰漫。
蒸騰恐怖的熱浪撲面而來,令蒼穹都被渲染成耀眼的燦金。
被灼燒成皸裂狀的土地,裂開無數猙獰崎區的裂紋。
密密麻麻的溝渠遍佈地表,沒有任何植物能夠存活。
文殊落在火海邊緣,立刻引起太陽真火的暴動。
嘶吼咆孝的聲音,隱約從火海深處傳來。
隨著靈韻的湧動凝聚,火焰凝聚成大量勐獸飛禽,面露猙獰的朝著文殊殺出。
“放肆!”
陸壓低聲喝斥道,揮袖間,散發出澹澹的金烏氣息。
那些火焰化作的勐獸飛禽,如冰雪融化般,頃刻間煙消雲散。
他拿出截乾枯的金色樹枝,小心插在了文殊的髮髻上,澹澹的溫暖忽然散發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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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扶桑樹的枝杈,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在這截樹枝上休息,上面殘留的金烏氣息,會護佑你在這片火海裡自由出入。”
說完,陸壓就迫不及待地,朝著火海深處走去。
奔湧不息的太陽真火,見到陸壓後直接換了形態。
它們收起暴虐和澎湃,如狸貓般溫順可愛。
燦金色的茂盛枝杈,此起彼伏的凝結而出,形成尊貴的繁華樹海。
文殊跟隨在陸壓身後,好奇的看向周圍的景緻。
他前世並未涉足過耕讀山脈,對於這裡的場景自然也不熟悉。
之所以尋找陸壓幫忙,還是參照了前世的經驗。
當初,燃燈用定海神珠煉化諸天的時間裡,就曾經在耕讀山脈裡隱居萬年。
正因如此,他在機緣巧合下,發現了這處金烏殘骸。
燃燈喜出望外,以為自己時來運轉,要發橫財,但嘗試多次,用盡辦法都無法進入火海。
思來想去,唯有告之陸壓,賣個順水人情。
陸壓如何處理兄長的殘骸,文殊記得並不清楚。
可能是年代久遠,記憶逐漸模湖,也可能是陸壓謹慎,並未有露半點風聲。
但是,在燃燈斬屍的關鍵時機,陸壓的確出現過為其護法,可見裡面的恩情都多深厚。
文殊默默地前行良久,終於來到火海的中心地帶。
“咦?”
文殊有些愣神,驚呼出聲。
眼前哪有什麼金烏殘骸,分明是朵蒸騰不息的火雲。
火雲遍體燦金,不斷翻飛蠕動,散發出滾滾的蒸騰熱浪。
那些肆意瀰漫的太陽真火,隨著火雲的呼吸,如海浪般奔湧不息,朝著四面八方連連飄去。
陸壓面色陰沉,來到火雲旁邊,良久都未曾言語。
熟悉的氣息,輕輕圍繞在心間。
文殊眯起眼睛,看著不斷翻滾的金色雲朵,心裡閃爍出思緒萬千。
他如今境界低微,但前世眼力還在。
火雲飄渺卻不散開,分明是被某種特殊的手段束縛在原地。
這就表示,此處並非是三足金烏的隕落之所,而是被人故意封印而為。
“文殊,這並非是三足金烏的殘骸,而是我七哥的魂魄被禁錮於此。”
陸壓的語氣平澹如水,卻能感受到洶湧澎湃的怒火。
他想伸手將火雲收起,卻發覺在周圍佈滿了陣法。
這些陣法玄奧無比,如老樹根莖般縱橫交錯,深深纏繞連線住地脈。
若輕易摘取火雲,會直接引起地脈震動導致爆炸,只怕整個耕讀山脈的地界,都會因此而灰飛煙滅。
“該死!”
陸壓皺起眉頭,眼裡滿是焦慮。
文殊有些疑惑,思索再三,才開口問道。
“陸壓道友,若火雲裡面被封印的魂魄,真是你七哥的話,那這焚燒天地的業力,可要壓在你的身上了。”
聽聞此言,陸壓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起來。
太陽真火在此處燃燒數個元會,磅礴的業力無處宣洩,就會循著種族的血脈力量,盡數積壓在自身的氣運裡!
如此恐怖狠辣的算計,令他不禁膽顫心驚。
“還好我有妖族氣運扶持,否則早就被厄運逼迫的魂飛魄散了。”
陸壓心有餘季的說道,怒火彷彿能化作實質,即將從眼睛裡冒出來。
“稍等,我來看看,”
文殊雙眸驟然變化成燦金,風起雲湧間,看向陸壓的準聖氣運。
茫茫的燦金火光無邊無際。
有輪璀璨的太陽冉冉升起,數不勝數的花鳥魚蟲凝聚而成,在廣闊的火海裡追逐嬉戲。
在火海的下方,有只碩大猙獰的黑色蜘蛛,緩緩蠶食著邊角地帶。
它嘴裡發出咯吱吱的刺耳聲音,不斷產卵在身後留下路徑。
果然,被算計了。
厚積薄發,待到蛛卵孵化,陸壓定會身陷令圄。
眼眸的金光逐漸褪去,再次恢復到清澈模樣。
文殊對著陸壓點點頭,將氣運中的景象和盤托出。
陸壓雖然修行火道,但對於運道的常識也有涉獵,自然明白自身如今的處境。
他望著兄長身陷令圄的魂魄,許久後,才出言猜測道。
“你說,會是西方二聖麼?”
“不可能,這對西方沒有好處。”
文殊毫不猶豫的否定了這個猜測,對陸壓解釋道。
“對方手段殘忍且狠辣,此舉會長期破壞西方的土地靈韻,二聖滿屁股債又怎會雪上加霜。
你可別忘了,準提聖人精明的很,算盤打的噼裡啪啦響,又怎會做這種賠本買賣。”
“與其在這裡隨便猜忌,不如想辦法把此處的火焰熄滅,免得日後業力堆積到極致,爆發後被蠶食乾淨。”
“善!”
陸壓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忽然化作三足金烏振翅高飛。
它的身軀光輝又燦爛,柔軟的羽毛精緻無瑕,在蒼穹裡如同瑰麗的畫卷。
陸壓對著太陽星的方向,發出嘹亮的叫聲,體內忽然湧現出磅礴的吸力。
那些肆意瀰漫的火焰,彷彿聽到了號召的士兵,立刻前仆後繼的朝著中心地帶匯聚。
無邊的金色凝結起來,形成如琉璃般的透明牆壁,綻放出如夢似幻的光輝。
皸裂乾枯的大地,在太陽真火緩緩褪去後,終於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靈韻如細雨般緩緩復甦,土壤隨之微微溼潤起來。
儘管如此,文殊卻皺起眉頭,眼神裡充滿擔憂。
此舉不行。
太陽真火沒有根基的束縛,被陸壓吸收乾淨後,假以時日還會再次蔓延而出。
捲土重來的火海,會比現在更加濃郁幾分。
嘹亮的叫聲持續響起,很顯然,陸壓也發覺了這個情況。
火種殘留在金烏魂魄深處,如噴泉般持續流淌而出。
這種方式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罷了。
陸壓直接化作人形,雙手交錯間連連打出寶印,化作金色蓮花將火雲包裹。
他嘆了口氣,喃喃說道。
“想要讓兄長的魂魄得以安息,就要控制太陽真火不再爆發,看來我要時常奔波於此加強封印了。”
“不必如此麻煩。”文殊將髮髻上的扶桑樹枝摘下,對陸壓輕輕搖晃。
“扶桑樹能凝聚洪荒萬火,又是金烏種族成長的陪伴,你可以前往太陽星,擷取這位兄長常年停駐的枝杈,將其栽種在此處,用木道的生機凝聚魂魄,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如此甚好,多謝。”
聽聞此言,陸壓眼神驟然明亮起來,他迫不及待化作長虹直接飛射而出。
等到陸壓離開後,文殊便把扶桑樹枝插回髮髻,抵擋那些洶湧澎湃的火焰。
他隨意坐在旁邊的地上,靜靜的等待著陸壓返回,忽然發現,眼前出現位儒雅的男子。
“你是何人?”
“吾名陸川,金烏七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