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潺潺流動的山溪水,吞吐著刺骨的寒潮,營地附近的樹葉上,綴滿了晶瑩的露水。
西岐的將士,在營帳外盡職盡責的巡邏,高舉火把散發著微薄的暖意。
他們的身上滿是水漬,涼意順著衣領袖口,肆意蔓延到肌膚。
儘管如此,卻絲毫不影響心中的激情澎湃。
姜丞相說了,大局已定,西岐終將從彈丸之地,順利成為天下的主宰。
他們也將因此飛黃騰達,位列朝堂,成為開國元勳。
每每想到這裡,心臟便瘋狂的跳動起來。
激動的腳步聲在夜裡格外清晰,如激流勇進的樂曲,傳進了營帳裡。
文殊坐在炭火旁,細細品味著香茶。
在他對面,李靖正襟危坐,掌中的玲瓏塔,精緻玄奧。
“多謝前輩教導金吒多年,這是老夫的心意,還請笑納。”李靖恭敬的說道,拿出個鼓鼓囊囊的袋子,推給文殊。
袋子裡裝滿清潤珍珠,從封口處散發著東海的味道。
這是恢復靈力的佳品,雖算不上貴重,卻隱藏在海底淤泥中,採取頗費心神。
文殊笑著將袋子推了回去。“不必了,我教導金吒誠心實意,無需用這些勞什子做報酬,李將軍剛剛踏入天仙,不如留著自己使用更好。”
李靖有些倔強,再次將袋子推了過去,眼裡滿是期待。。
“金吒年幼就被送去五臺山,如今性情純善,心思活絡,更是兩個弟弟的表率,這是前輩教導有方,我和夫人對您感激涕零,這些珍珠雖不是什麼稀世珍寶,卻是我數年集贊,還請您不要嫌棄。”
李靖將袋子再次推了過去,用木柴輕輕撥弄著炭火,溫暖頓時從火盆裡瀰漫開來。
“也好,這種好東西對我來說的確有用,就卻之不恭了。”文殊將袋子放進寒潮瓶中,萬毒河馬連忙從海里躍起,將清潤珍珠小心的託在手裡。
“嘿嘿嘿,這些珠子通透無暇,起碼是精怪境界的清潤蚌精才會孕育而出,正好埋到淤泥中增添溫潤真意。”
說罷,他立刻深入海底,緊鑼密鼓的整理起來。
“嘖嘖,這日子也算是舒服,文殊不來我就是老大,這片海洋都在掌控之下,比起在赤水河終日膽顫心驚,豈不是美滋滋的神仙生活。”
看著李靖的眼角皺紋,略顯疲憊的生態,文殊若有所思的喝了口柳茶,嗓音清冷。
“還記得上次相見,李將軍意氣風發,胸懷大志,如今怎覺得頹廢不少,心事重重,鬱鬱寡歡。”
“唉。”李靖嘆了口氣,滿臉苦笑。
他看著明滅的炭火,目光迷離像是在回憶往昔,“自打記事起,父親就教導我要出人頭地,對他來說,只有高官厚祿大權在握,才能徹底擺脫普通百姓的枷鎖,成為呼風喚雨的存在。”
“在他的薰陶下,我拼命的讀書習武,刻苦鑽研為官之道,終於在壯年就坐上陳塘關總督的職位,壯大李家門楣,成為族譜上最為耀眼的存在。”
“我以此為榮,對三個孩子極為嚴厲,希望他們得道歸來後,能踩在我的肩膀上,在大商的朝堂裡走的更遠,尤其是哪吒更是被寄予重託。”
“可是,當東海龍王水淹陳塘關時,我忽然發覺自己的堅持是多麼可笑,普通百姓在那些修行之輩心裡,就像是路邊的野花野草隨意踩踏,我歷經多年耗盡心血打造的陳塘關防線,甚至連對方的噴嚏都擋不住。”
說到這裡,李靖的嗓音有些許的沙啞,將炭火上咕都都的茶壺拿起來,為文殊的茶杯新增熱水。
“從那時起,我才明白,在他們眼裡,我們卑微的甚至不如草芥,說什麼替天行道,不過是為了爭取功德的藉口而已!”
他看向文殊的目光中,隱藏著濃厚的感激。
金吒被教導的很好,這是他作為父親,飽受打擊後最能欣慰的地方。
如今,西岐和大商在旋渦中心,無數將士埋骨戰場,說是為了天下大義,不過是為了爭奪氣運的藉口而已。
在這亂世裡,三個孩子都沒跟著他飽受凌辱,而是在老師的照顧下茁壯成長,令他薄涼的心中洋溢著溫暖。
文殊目光有些失神,看著帳外明媚的月色。
李靖說的沒錯,可再殘忍又能如何,這就是聖人之間的遊戲。
他們高高在上,冷漠的控制著萬物的生死,人族將士的吶喊、嘶吼,不過是些許微風掠過罷了。
那些呼風喚雨的存在,哪個背後不是屍山血海。
想要改變,就要變得強大,走的更遠。
就在這時,木吒忽然滿臉焦急的走進了營帳,臉色難看的看著李靖。“父親,雷震子喝多了,在外面鬧事,辱罵文殊師伯,要不您去瞧瞧吧。”
“放肆!”李靖火冒三丈,把掌中的茶杯捏碎,起身便要向外面走。
“李將軍且慢。”文殊突然開口說道,從容不迫的整理下袖口。“我和你同去。”
李靖臉色陰沉,託著玲瓏寶塔就走出了營帳。
元始天尊破了九曲黃河陣後,留在西岐的就只剩下三代弟子,他和黃飛虎作為長輩,平日裡多加管教。
如今,雷震子竟侮辱長輩,這讓他的面子往哪擱。
想到這,他就怒從心頭起,不由自主的加快腳步。
遠處,火把聚集,人影嘈雜。
雷震子喝的酩酊大醉,坐在地上數落著文殊的狼狽。
“嘿嘿嘿,說什麼五臺山的得道高人,實際上不過是苟延殘喘的可憐蟲而已。”
“老師前幾天傳信回來,闡教所有金仙,境界全部恢復如初,就他還是地仙境界,就連我這三代弟子都不如。”
“真是可笑啊,被闡教拋棄竟然還能厚著臉皮來西岐化緣,想要趁此機會再撈些好處,正是可憐又可悲啊。”
不少西岐的將領都圍了過來,他們不懂修行之事無法分辨,但阻礙不了那顆好奇的心。
浴血廝殺的日子久了,有了調味劑,立刻將眾人的心思調動起來。
眾人的議論紛紛,令哪吒氣血上湧,拿著金磚就要往雷震子頭上拍,卻被楊戩扣著不讓他亂動。
哪吒不斷扭動著身子,想要從楊戩的束縛裡掙脫出來。
“楊大哥快放開我,這傢伙竟敢師伯,我定要給他點顏色看看,否則大哥回來了該如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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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鬧。”楊戩眉頭緊皺,託著哪吒的脖領,把他從人群裡拎了出去。
“放開我,楊戩大哥,我要給他點顏色瞧瞧。”哪吒不斷扭動著身子,像是個泥鰍滑熘熘的。
啪!
楊戩恨鐵不成鋼,一巴掌拍在哪吒的屁股上,對方這才安靜下來。“這是雷震子的計策,你還看不出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