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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賊公計策 (上)

縱橫四九城多年,嚴旭光顧過的四九城中豪門大宅,數算起來總得有小二百家。WWW.tsxsw.COM

都說是一樣米養活百樣人、王侯將相、貧富貴賤都在其中。那一樣的有錢人住著的宅子,可也就同樣有著各種不同的講究。

有喜歡住著老四合院的,老城磚壘的外院牆、紫楠竹搭的葡萄架,糊窗戶都得用江浙桑皮紙,傢俱擺件全是千年老紅木。那做派當真是大拙藏巧、鬧中取靜,包子有肉不在褶兒上,富貴人家一等閒人!

還有些喜歡住在深宅大院中,裡外六進的大宅院中亭臺樓閣、水榭迴廊一樣不少,暖房裡頭月季牡丹、臘梅水仙種種齊全。家裡頭粗使傭人少說得有三四十號,各房各院裡的伺候丫鬟還得細分大小。到了吃飯的檔口,大廚房開出來的伙食要瞧不上眼,旁邊養著的小廚房師傅老早照著摸熟了的主子口味送上了精緻飲食!

再有一些,估摸著賺的是昧心錢、得的是缺德勢,住的房子都得是高牆聳立,護院成群。大院子裡連棵遮蔭的大樹都不敢栽種,就這麼露著光禿禿二十丈長寬的場坪。白天還好說,一到了天黑的檔口,養在狗房裡的幾條看家護院的大狗拿帶血的牛腱子肉喂了個半飽,吐著血紅的舌頭擱在那空蕩蕩的場坪裡四處亂撞亂嗅!

只要有個風吹草動引得那惡犬狂吠,那用高牆護衛著的屋子裡頭立馬就能扔出來幾個浸透了煤油點著了的棉花球,把個空曠無遮的大院子照得通明透亮。接下來就能聽見那黑洞洞的窗戶裡各式火器響成了一片,眨巴眼的功夫就能把那闖進了院牆的倒黴蛋打成了個血肉葫蘆!

瞧著眼前這德國善堂裡的房子場面。嚴旭只微一琢磨,已然把這德國善堂裡的房屋做派跟那賺昧心錢、得缺德勢的主兒住著的大宅子勾連起來。

就方才翻牆進院的功夫,一雙腳才朝著那高牆上一搭,腳尖底下猛地就覺出來那牆頂上擱著的全是活磚,壓根就沒拿著洋灰、三合土給砌住,估摸著只是用薄薄一層黃泥粘在了牆頂上。

尋常人真要想著扒那牆頭,一雙手剛搭牆頭上的時候還沒覺出來,可只要雙臂一用力、再加上自己身子那百十來斤的分量。牆頭上那只用了一層薄薄黃泥粘住的活磚立馬就得應手而落!

雖說爬牆的人最多就是摔個屁股墩兒,運氣窄的腦門子上再叫那活磚給砸個大疙瘩出來,可這一來動靜就大了,院子裡的人指定就能聽見,手裡頭也就有了防備。哪怕是當時沒發覺,可第二天一瞅牆頭上生生就少了兩塊磚頭

這怎麼也就知道是有人稱夜窺伺了吧?

再朝著周遭那些個錯落有致的屋子瞧瞧,外行人或許還瞧不出來什麼。可在嚴旭這樣的積年老江湖眼中,只要是把這些個屋子的大門一封,屋子裡的人靠著幾張硬弓、幾支短槍,差不離就頂住衝進善堂院子裡的人。

再要有個積年的老行伍居中排程,等著那當真攻進了院子裡的人物衝到了那幢二層小樓左近時,所有屋子裡的人在一塊兒動手

朝著少了算。二三百號拿著硬傢什的人,只怕也都還沒等明白過味兒來,就都得拿著命取填了這絲毫都不顯山露水的阿修羅道場!

一座善堂裡的屋子叫佈置成了這樣,這裡頭要再沒點貓膩,嚴旭都能摳了自己眼珠子當泡兒踩!

左右瞧瞧無人。嚴旭剛從懷裡摸出來個爬樓越閣時候才用得上的三爪小錨鉤,耳朵裡已經聽見了圍牆外面傳來了一聲重物墜地的動靜。

身子一縱。嚴旭連磕巴都沒打一個,立馬就竄到了離著自己最近的一處屋子旁,手裡頭剛拿穩的三爪小錨鉤朝著屋簷上伸出來的瓦欞子一拋一掛,拽著那連在小錨鉤上的牛筋繩子,三兩下便竄到了房頂上趴了下來,眼睛也朝著發出聲響的那處圍牆頂上瞧了過去。

雖說是無星無月的天氣,可尋常人要是仔細瞧著周遭屋子的輪廓,卻也能看出來個大致彷彿。尤其是在練就了一雙夜眼的嚴旭一眼看去之下,那圍牆上生生少了的兩塊活磚,簡直就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著!

估摸著牆外面那遭了活磚算計的主兒還真是個不服氣的,才過來片刻的功夫,一雙手已經搭在了那活磚掉落的地方,慢慢地扒著牆頭探出了半個腦袋。

眯起了眼睛,嚴旭瞧著那在牆頭上露出來的半個腦袋,頓時有些愣怔地僵住了緊貼在屋頂上的身子

四九城中潛行,白潛日偷、黑潛夜盜,各有各的門道路數,各自的小關節、機巧也不盡相同。有時候潛行裡一個師傅帶出來的倆徒弟,都是經過了開水鍋裡拿手指頭夾胰子、手腕上頭擱著豆腐揮拳砸核桃的熬煉,可出了師門一動手各自幹活兒,各自身上那孃胎裡帶出來的不同也就顯露出來了!

就像是夜盜的黑潛行中人,照著規矩都得有一身黑布衣裳,一頂遮臉的兜帽,一個帶在身上的傢什囊。除此之外,那就是殺豬殺屁股——各人有各人的玩意做派,只要能順風發財,那誰也說不著誰

可就那一身黑布衣裳,講究些的就得是用漿過了三遍的湖綢做那黑布衣裳的面兒、剮蹭不傷,疾行無聲,拿燈遠遠照了還收光,朝著牆根底下一貼,隔著十來步遠近也就瞧不出來那兒藏著個人。

遮臉的兜帽也有說法,要貼臉擋鼻露耳縫!

兜帽貼臉,那是因為湊近了瞧訊息、機關的時候,不至於因為兜帽蹭著掛著那一碰就響的機關訊息。

擋鼻。那就得在鼻子下頭有一條橫著的小布條,既要能擋著鼻孔喘出來的熱氣不被人瞅見、聽見。又得讓那帶著兜帽的爺們喘氣的時候不費勁!

要不然,大冬天的朝著人家牆頭上一趴,從鼻子裡頭出來的熱氣白花花一團的罩在臉上,要不就得讓那看家護院的老江湖瞧出來端倪,要不片刻功夫那兜帽上頭就得結出來一片白霜,生生就露了形跡!

至於露耳縫的講究就更簡單,混潛行的講究的就是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要把耳朵全露出來,那白花花的一大耳輪子,擱在晚上老遠就能叫人瞅見。可要是全捂上了耳朵,周遭的響動聽不見,那沒準人家刀尖子都到了脖頸子上,自己還傻呵呵一無所知!

因此上,好兜帽上頭都留著條剛巧能露出來個耳縫的地方。既能百步聽音,又能掩藏形跡!

還有那傢什囊,講究些的就得是用藥練過的牛胃。大大小小的傢什朝著那用藥練過的牛胃裡頭一塞,彼此間被牛胃裡頭天生的皺褶一隔,任憑人怎麼活動,都不會有一絲多餘的響動。哪怕是次一等的。好歹也得尋個三兜三套的豬尿脬,這才能勉強堪用!

可瞧著在牆頭上露出來半拉腦袋的那主兒,一頂兜帽的模樣卻怎麼瞧都覺得彆扭——那就是拿著個黑布手巾胡亂裹了腦袋,一雙眼睛連著鼻樑骨都露在了外頭,隔著老遠一瞧倒是挺嚇人。可也就早早露了形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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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瞧著善堂院子裡也沒啥人聽見自己扒拉掉了兩塊活磚的動靜,那露出了半邊腦袋的主兒輕輕一個縱身。倒也是悄沒聲地半蹲到了牆頭上,卻是把一條腿朝著牆外面一搭一提,飛快地把另一個同樣打扮的黑衣人給拽到了牆頭。

只瞧著這一手倆人搭檔的黑潛功夫,嚴旭只在腦子裡略略一琢磨,心裡頭已然明鏡一般——就這倆穿著黑衣服的主兒,指定就不是四九城周遭左近的潛行人物,沒準就是個外路來的空子!

就四九城裡混黑潛行裡的爺們,差不離都是各自跑單幫,極少有搭夥求財的事兒。哪怕就是真撞見有啥一個人吃不下的大買賣,那搭夥求財的時候也得分得清楚明白!

誰趟路、誰望風,誰開鎖、誰取財,誰斷後、誰收尾,直到把到手的玩意找路子發賣了之後,這才各自分了該得的那一份錢財,彼此間拱拱手各自找地方貓起來,等得風聲過去之後再出頭露面過那逍遙日子,哪有這樣扎堆兒朝著一個地方撞的做派手法?

再一想白天的時候,聽菊社當家那姓左的東洋人隱約說過要派出來什麼‘小栗子圓’兄弟倆?

這都不用琢磨,牆頭上蹲著的這倆東張西望的主兒,一準兒就是菊社裡頭養著吃東洋潛行飯的人物!

瞧著那倆蹲在牆頭老半天、才一先一後出溜到牆底下的東洋潛行人物,嚴旭不屑地撇了撇嘴,順著屋脊另一側輕飄飄地跳到了地上,朝著九猴兒待著的伙房溜了過去。

估摸著是方才那伙房裡的大師傅已然把備好的麵包坯子放進了烤爐中,才剛靠近伙房後邊,嚴旭的鼻子裡頭已經聞到了烤麵包時候的麥子清香,而九猴兒毛手毛腳地洗著那些碗盤時的動靜,也隱約地傳到了嚴旭的耳朵裡。

嘬起了嘴唇,嚴旭照舊學了幾聲耗子爭食時的叫聲,片刻間便聽到了九猴兒那尖細的小嗓門高一聲、低一聲地叫喚起來:“哎呀哎呀我這肚子怕是今兒這兩頓都吃多了哎呀”

像是對九猴兒極不耐煩一般,伙房裡的大師傅頓時扯著嗓門叫罵起來:“嘿你跟哪兒你就解褲腰帶呢?!這兒是伙房,肚子疼麻溜兒滾茅房去!”

耳聽著九猴兒一迭聲地答應著衝出了伙房門口,嚴旭頓時貼著牆根、藉著牆根處的陰影遮掩著身子,躡手躡腳地跟在了九猴兒身後。

才轉過了一個屋角,九猴兒頓時不再高一聲、低一聲地吆喝,反倒是貼著牆根站住了身子,壓著嗓門低聲叫道:“二叔,有啥事兒?”

從九猴兒身後的牆角陰影中露出了身形,嚴旭也是壓低了嗓門朝著九猴兒說道:“來了倆菊社裡吃東洋潛行飯的!瞅著那樣兒,手藝挺潮!”

瞪大了眼睛,九猴兒急促地低聲叫道:“來給咱們搗亂的?!”

微微一搖頭,嚴旭順手從懷裡摸出來兩個核桃大小的玩意遞到了九猴兒的手中:“這德國善堂和菊社有勾連,可私底下也都彼此不交實底!估摸著這倆菊社派來的東洋潛行人物,也是奔著能把你相師哥的病治好的玩意來的!你這麼著”

把嘴湊到了九猴兒的耳邊,嚴旭低聲嘀咕了好一會兒功夫,方才伸手一拍九猴兒的肩膀:“明白了麼?”

用力點了點頭,九猴兒把嚴旭遞到了自己手裡的那兩個核桃大小的玩意收進了懷中:“二叔你放心,錯不了!”

ps:一個疏忽,漏了一章,今天補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