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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錢糧判官

也就是用了三天的功夫,四九城裡的私煙館差不離就少了兩成!

最先遭了淨掃的是珠市口兒大街上戳著的那些私煙館,大晌午的生意最旺的時候,一群揮著紅白jing棍的巡jing如狼似虎的就撲了進來,二話不說劈臉就是一棍子,當時就把戳門口望風瞭哨的碎催打得吐了滿地門牙!

有那呆滯些的私煙館子掌櫃還要朝前湊合,想著能靠平ri裡給足了孝敬銀子買來的臉熟、跟那些上門砸場面的巡jing跟前求個平安,可仔細一打量那衝進來的巡jing,居然她娘的一個都不認識?

再要敢多說幾句,那紅白雙sè的jing棍照樣摟頭蓋頂的就劈打下來。WWW.tsxsw.COM有倆運氣窄的私煙館子掌櫃一個躲閃不及,生生的就叫當場打出了腦漿子!

也有那腦子裡活泛的,剛瞧著場面不對就堆起了笑臉,手裡頭抓著滿把的大洋、票子、嘴裡頭五湖四海地套著交情,就想著能先支應過去眼前這場面,ri後再想法子照舊發財

可抓在手裡的大洋、票子,衝進來的那些巡jing倒是也收了,嘴裡頭五湖四海的交情卻是怎麼也攀帶不上。有那大洋著實給的足的,好賴算是弄明白了一件事——上門的巡jing壓根就不是在珠市口兒大街上廝混的,全都是遠遠從旁的街面上調換過來,專門淨掃珠市口兒大街上的私煙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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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珠市口兒大街上那些早已經撈足了好處的巡jing,自然也不能閒著——除了珠市口兒大街上的場面,其他的街面上不也有私煙館子等著淨掃不是?

珠市口兒大街巡jing局的巡jing,可是跟別處那些個私煙館子沒交情!

到了第三天晚上,堆在北平市巡jing局庫房裡頭的煙槍、煙燈,還有些個有零有整、成sè不一的大煙土,已然都各自堆成了一座小山!

而在這兩座小山前頭,排在一起的四張八仙桌上已然堆滿了大洋、票子,擠得那闊大的八仙桌上面,只能留下個托盤大小的地方擺設文房四寶和算賬用的算盤。

而在每張八仙桌旁,幾個巡jing局裡積年養著的老賬房,一人兩副算盤打得兔起鶻落,撥弄算珠時那珠落玉盤般的動靜,更是聽得人心動神搖!

斜倚在一張墊了厚厚的皮褥子、椅背上還靠著倆湖綢面枕頭的太師椅上,段爺一邊捧著個紫砂茶壺暖手,一邊斜眼瞧著庫房門口送進來的幾筐大子兒,很有些不耐煩地晃了晃腦袋:“我這手底下就真沒幾個能用的人!就這些個大子兒還抬進來幹什麼?都說了多少回,場面上的事兒得做得漂亮,這才能好好在私底下發財!這三天淨掃了這麼多私煙館子,當場沒收的總得有幾個現錢不是?”

心領神會地一點頭,站在段爺身邊的一個貼身跟班頓時扯開了嗓門吆喝起來:“那大子兒都甭朝著庫房裡頭抬了,就擱在外間叫人瞅著!嗯段爺,咱是不是做戲做全套了,在每筐大子兒上頭,再灑幾塊大洋、幾張票子?”

略略動了動下巴頦、算是點頭答應,段爺卻又緊跟著補了一句:“也甭太招人眼紅!每筐大子兒上頭灑三五塊大洋、七八張票子就是了!灑的太多,那人家還不一定以為我發了多大財呢!”

點頭哈腰地答應著段爺的吩咐,再吆喝著幾個抬著一筐筐大子兒走進庫房的巡jing把大子兒給搬了出去,站在段爺身邊的那跟班扭頭朝著幾個正在算賬的賬房先生吆喝道:“怎麼著啊?這賬都算一晚上了,倒是算出來個數目字沒有?!”

壓根都沒搭理段爺身邊那跟班的吆喝聲,幾個賬房先生依舊是雙手飛舞地打著兩個算盤,時不時地還能騰出手來數數桌上剛送過來的大洋、票子,或是拿著個毛筆在賬本上記上一筆數字。

差不離又耗了半個鐘點的功夫,四個賬房先生幾乎同時停下了手裡的夥計,彼此間伸著手指頭比劃了個數目,這才在各自面前的兩個賬本上同時記下了兩個數字,再同時站起了身子,各自捧著兩個賬本走到了段爺的面前。

垂著眼睛瞅了瞅那些賬房先生手裡捧著的賬本,段爺伸手取過其中一本藍sè封面的賬本走馬觀花似的瀏覽過後,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今兒弄來的這數目,也就只能算是個勉強!另外一份賬呢?是多少?”

朝著段爺比劃出了三根手指,其中一個賬房先生悶著嗓門應道:“照著老規矩,是您手裡這本賬的三成!該送去的各路孝敬、例錢,也全都照著這本三成的賬目開銷的。有幾處身後根骨硬的私煙館子,主家都照著三倍賠過去了,再給送了一份厚禮,也是在這三成賬目上開銷!”

把幾個賬房先生手裡捧著的藍sè封面的賬本全都取到了自己手裡,段爺懶洋洋地把四本賬簿擱在了自己的腿上:“照著老規矩辦事就是輕省得了,你們幾個也是照著老規矩,兜吧!”

齊齊朝著段爺拱手一揖,四個賬房先生很是熟練地走到了各自算賬時坐著的八仙桌旁,雙手撩起了長衫下襬,再用一隻手把長衫下襬的兩角攥在了手中,另一只手卻是抓過了八仙桌上堆放得整整齊齊的大洋,著長衫下襬挽成的布兜裡不停地扔了進去。

眼瞅著那幾個賬房先生一把接一把地抓著桌子上的大洋,段爺身邊兩個跟班中,有個頭回見到這場面的跟班禁不住湊到了段爺耳邊低聲說道:“段爺,不就是幾個算賬的麼?犯得上給這麼大價錢?

乜斜著眼睛,段爺打從鼻孔裡哼道:“不就幾個算賬的?這四九城裡,聽說過‘錢糧判官’的名頭沒有?”

微微一皺眉,方才朝著段爺發問的那跟班立馬閉上了嘴巴

就打從有明一朝開始,官面上就一直有那麼句話——天下十分,七分歸朝廷管轄,三分歸紹興師爺排程!可真要是認真計較,那這句話還都是給朝廷留了幾分顏面的

從最底下的縣官開始數算,上任伊始就得隨身帶上個紹興出來的錢糧師爺和刑名師爺,這才能應付得了那些個油滑得泥鰍似的小吏,要不然政令都出不了衙門大堂。有時候撞見些昏聵些的官兒,那這一縣之地上面真正做主的,就得是那紹興出來的錢糧師爺和刑名師爺!

再朝著上面掰扯,也甭管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府邸,又或是手握重兵、雄踞一方的五虎上將,手底下一些瑣碎事情,也全都得是靠著那些紹興出來的錢糧、刑名師爺cāo辦,甚至是伴在身邊的那些清客、幕僚,也全都是紹興一脈出身!

也不為別的,就因為全天下當師爺的人物中,就得數紹興出來的師爺腦子活、主意多,眼神快、手腳勤!再加上紹興師爺之間顧念鄉黨之情、宗族之誼,彼此間同氣連枝。有時候朝廷的諭令都還沒送達地方,好些個留著只有紹興師爺才能看懂的暗記、密文的書信,已然送達了各個地方。

甭看著縣衙裡頭那位紹興師爺就是一冬烘模樣的半老頭子,可對著一份同宗兄弟快馬送來的、官面上誰都能找著朝廷邸報看上片刻,立馬就能一拍桌子,趕緊吆喝著手底下的小吏出門淨掃街面、安撫黎民、修橋補路、捎帶手的還騰出來主人家剛買的一處私宅安頓治下鰥寡孤獨!

等得手底下小吏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般地把這些事兒做完了,沒準就是一位宮裡來的太監、少監悄沒聲地摸進了府衙之內,朝著那壓根都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的糊塗縣官傳一句當今皇上口諭——當今天子微服私訪路經此地,觀此地民風淳樸、百姓樂業,為官者清廉自守、愛民如子,當今聖上龍心大悅

且不論當時能不能立馬見著封賞,至少這位縣令的尊姓大名已然是簡在帝心,遲早就得是大用之人!

但真要問那位冬烘模樣的紹興師爺,到底是怎麼從邸報裡看出來當今聖上已然微服出巡、且還得路過自己東主治下之地時,那位冬烘模樣的紹興師爺卻是微微一笑,整個就當自己是個鋸嘴葫蘆——一言不發!

就這麼一直到了晚清年間,都不止有一位位高權重的官場人物說過這話——只消是官面上的紹興師爺在一夜間全都辭工不幹,那不出半個月就得天下大亂,鬧不好就是個江山變sè的下場!

雖說在民國年間,因為改朝換代、律法變更,紹興師爺能找著飯轍的地界暫時少了些許,可只要是民國zhèng fu裡稍微像樣點兒的衙門,裡面差不離全都得養上幾個能算得一筆鐵賬、做得一手假賬、修得一本糊塗賬的積年紹興師爺。

也甭管那衙門裡頭的官兒是怎麼虧空款項、虛報名額,經過這些紹興師爺算盤一打、大筆一揮,賬面上總能做得一馬平川、乾乾淨淨。

有那嘴上沒把門的人物,私底下傳出來個說話——民國zhèng fu裡的那些衙門,只要是沾了錢糧上的事兒,那一條小命可就都在那些紹興師爺手裡拿捏著,那些個賬房先生手裡的一支筆,也就賽過了閻羅殿前判官手中勾決生死的玩意!

也就因為這說法,能在民國zhèng fu各路衙門裡算賬謀生的這些個紹興師爺,私底下都被人叫做——錢糧判官!

老話說的好——捨得聚寶盆,才能引得貔貅來!

照著約定俗成的老規矩,每回這些個錢糧判官扎堆兒算過了一筆大帳、或是年關歲尾的時候關了總賬,養活著這些個錢糧判官的衙門裡,都會格外多發一份堵嘴的餉錢——也不論多少,就是叫這些個錢糧判官們用長衫下襬兜走桌子上放著的大洋、票子,能兜多少算多少,走出門去不掉在地上的,全都歸了錢糧判官!

而這些個錢糧判官也都心中有數,每回拿走的錢財數目都拿捏在節骨眼上,總能叫人又覺得心疼肉疼、卻又生不起耍賴不給的念頭!

掂量著長衫下襬裡頭兜著的大洋分量,四個錢糧判官也都不必商量,幾乎同時停下手來,回身朝著癱坐在椅子上的段爺一點頭,這才魚貫走出了庫房。

死死盯著那四個錢糧判官的背影,站在段爺身後的那跟班忍不住舔了舔很有些乾澀的嘴唇,壓著嗓門朝段爺說道:“段爺,您說這些個錢糧判官,真就能那麼放心使喚?這要是萬一”

晃了晃肥碩的腦袋,段爺扭動著身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些人就沒個萬一!敢在巡jing局當錢糧判官的人物,身上差不離都有些事兒落在巡jing局手裡。只要是稍微出一點漏子,這些人連想死都沒門,捎帶手的還得讓家裡人吃掛落!趁著這時候清淨,趕緊的叫人去把收來的大煙稿子踅摸一遍,把裡頭的雲土、淨土都挑出來!還有那些個抄來的煙槍、傢什,有能上眼的也全都挑出來!”

答應一聲,那很有些多嘴的跟班一邊吆喝著幾個可靠的巡jing過來幹活兒,一邊卻是扭頭朝著段爺說道:“挑出來的那些雲土、淨土和煙槍、傢什,還是都送您那宅子裡去?”

小眼睛一瞪,段爺很有些不滿地冷哼起來:“真傻啊你?發橫財不能吃獨食,這道理還不懂?挑揀出來的雲土、淨土,煙槍、傢什,分成十六份,給北平市zhèng fu裡頭那些位爺送去!”

很是捨不得地看著那些已經被挑選出來的雲土、淨土,再瞧瞧那些鑲金嵌玉的煙槍、傢什,段爺身邊的那跟班搖頭咂舌地說道:“段爺,您這手面可也忒大了點兒?就四九城裡眼面前的行市,一兩上等的馬蹄雲土能換半兩小黃魚,一兩正經的甘、陝淨土也差不離是這個價啊”

捏著手裡頭的賬本在那跟班腦袋上一拍,段爺很是豪橫地低笑起來:“嘿嘿嘿嘿這點東西算得什麼?甭瞅著眼前這點雲土、淨土還值幾個錢,等爺那買賣一開張,四九城裡頭真正值錢的,也就數爺過手的那些個白麵了!我說,今兒晚上要辦的事兒,都安排好了沒有?”

差不離就在段爺支派著手下人收拾那些煙土的時候,四個巡jing局裡養著的錢糧判官也都各自尋了傢什裝好了剛得來的大洋,從巡jing局後面留著的角門先後離開了巡jing局。

天sè已晚,街面上的行人都很有些著忙地朝著家裡頭趕,就連平ri裡喜歡趁著夜sè在大街小巷裡亂撞求財的青皮混混們,也都叫那凜冽的寒風逼得不捨得離開暖和的屋子。

抱著個夾著大洋的行李捲,最後一個離開巡jing局的錢糧師爺一邊縮著脖子朝家裡緊走,一邊卻是小心翼翼地前後打量著,著實是一副提心吊膽的模樣。

也就是應了那句怕啥來啥的老話,才離開巡jing局沒兩條街的路程,從身後邊猛地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都還沒等那聽見了腳步聲的錢糧師爺扭頭瞧瞧動靜,肩膀上已然搭上了一隻很有些乾瘦的巴掌,耳邊也傳來了個比天氣還要乾冷的聲音:“阮爺,還記得我胡千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