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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口外強梁 (中)

頭一個見識這位大盜手段的,是四九城裡頭一號皮貨買賣的大掌櫃烏古論烏爺!

大清國入關之後,把不少降了大清朝的漢人給抬了旗籍,捎帶手的連抬旗漢人的姓氏,也照著《金國語解》裡頭對應的女真姓氏給更替過來。www.tsxsw.com

就像是烏古論烏爺家的那位祖宗,本來漢姓是姓商,這才在抬旗籍之後賜姓烏古論。估摸著是瞧見降了大清國兩回的洪承疇都入了《貳臣傳》遺臭萬年,烏古論烏爺的祖宗也怕自己把大清國的官兒做長久了,遲早也得在《貳臣傳》這樣的書裡留名,也就一咬牙、一跺腳辭官不做,卻是專門接應下來了四九城中勾連著皇宮大內的皮貨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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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有皇宮大內的照應、外有各路降了大清國的同袍、同年幫襯,烏古論烏爺家祖宗的頭幾樁買賣做下來,就已然在四九城中置辦下來好幾處門臉、好幾座宅院,捎帶手的更是把皇宮大內、同袍同年伺候打點得眉花眼笑!

大清國傳世二百餘年,烏古論烏爺家的皮貨買賣差不離就這麼順風順水的做了下來。哪怕是到了烏古論烏爺手裡頭攥著皮貨行、大清國也勘堪歇菜的時候,烏古論烏爺家裡頭也還算得上是四九城裡做皮貨買賣的頭一份!

也就是為了標榜自己家這買賣當年與大清國皇宮大內的那點勾連,烏古論烏爺也沒像是有些抬了旗籍的漢軍旗人物那樣,趁著大清國倒了秧子時恢復漢姓,反倒是拿捏著烏古論這女真姓氏當了自己的名字,從此姓了烏,再也跟姓商的沒啥勾連!

雖說大清國一倒。原本是鐵桿樁架的旗人爺們大都倒了秧子,可烏古論烏爺這樣手裡頭拿捏著買賣的人物,卻是依舊活得滋潤、過得豪橫。每年走口外的商隊一出四九城,一丈見方的‘烏’字認旗立馬就打了出去,能把保鏢的鏢旗都壓上一頭。哪怕是商隊過滄州地界的時候。鏢局達官爺都照著‘走鏢不喊滄州’的規矩扯下鏢旗、閉口不再喊鏢號靜靜過去,烏爺商隊的‘烏’字認旗也從不落下,著實叫個囂張跋扈!

護著商隊走鏢,保鏢行裡的達官爺全都守著走鏢的規矩,一路上小心仔細,見人先就禮讓三分。哪怕真要是叫人逼得沒了退路,那也最多就是亮青子(意指拿出兵器)擋風(意指驅逐對方了事),鮮少有清了(意指趕盡殺絕)或是鞭土(意指殺人)的事情發生,講究的就是個以和為貴,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而在一路上打尖住店。鏢行裡頭也有個‘走鏢六戒’的規矩!

一戒住新開店房,新開設的店因摸不透店主來路,保鏢之人便不去隨意冒險,只要門上寫有開業大吉的店,那是說死了不住。

二戒住易主之店,換了老闆的店,人心叵測會有賊店。保鏢之人也不住。

三戒住娼婦之店,就怕在娼婦糾纏中會中計丟鏢,鏢行達官爺們自然也不會去冒險。

四戒武器離身,無論是走在路上還是住店休息,武器都必須帶在身上以防萬一。

五戒鏢物離人,無論是旱路上的鏢車還是水路上的鏢船,或是保護的官員、商人,都不得隨意離開鏢行達官爺一眼能掃見的地界。

六戒盲聽啞視,鏢局的達官爺差不離全都由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功夫、眼神,一旦察覺有啥不對勁的地方。一聲吆喝之下,隨時就得抄傢伙預備著接敵惡戰!

要說烏爺但凡能照著鏢行裡那些位達官爺的規矩,一路上老實聽喝,倒也還真不會招惹出太大的麻煩。可架不住烏爺手裡頭錢財多、家裡頭人面廣,走哪兒還都有些高低上下的酒肉朋友捧著、哄著。在平安走過幾回口外買賣之後,烏爺的脾氣、場面也就愈發大了起來。

哪怕是四九城裡的倒了秧子的旗人爺們,要說沒旁的本事倒也平常,可要論起擺闊氣、充場面,那可真就算得上天下第一。也就更不提家大業大的烏爺出門在外的時候,照舊要擺出一副出必輦、衣必錦、宴必ji的做派。

騎馬嫌風沙大、坐車嫌顛得慌,跟著商隊走的大車是四輪丈八的逍遙輦,當年皇上出遊的時候坐過的也就是這樣的玩意。裡外蜀繡、蘇繡,鵝絨、絲綿的遮擋鋪蓋,再帶上倆書寓衚衕裡花大價錢包下的清倌人,絲竹彈唱、鶯聲燕語的場面中就此上路。

一路上打尖住店自不必說,那輛逍遙輦一停下,大車店上下的掌櫃、夥計都給支使得團團轉,備熱水、刷鍋灶,尋野味、找玩意,只等得把烏爺和那兩位清倌人給伺候舒坦了,這才能輪得著商隊上下的夥計、保鏢行的達官爺們湊合著對付一口吃食。

這要是再撞見了有不開眼的土匪攔路,還沒等保鏢行的達官爺上去照著江湖規矩套交情、撩場面話,從逍遙輦裡頭已經伸出來一把洋槍,照著山頭上現身搭話的土匪就是一槍。在倆捂著耳朵的清倌人半真不假的尖聲怪叫中,烏爺打沒打著人暫且不論,至少這場面就只能是變成了廝拼到底的路數!

就這麼走過了一兩回口外的買賣,四九城裡保鏢行的達官爺全都嘬開了牙花子——再照著這麼個路數折騰下去,烏爺的買賣商隊能不能四季平安暫且不論,這保鏢行裡可就真把口外商道上的江湖人物給得罪光了?!

也就有那保鏢行裡的老成師傅拿著拜帖上烏爺府裡造訪,話裡話外自然是客氣萬分,但話裡頭的意思卻是再明白不過——您烏爺要再這麼嘬事兒找茬兒,那這鏢局子裡可就真沒人敢接應您烏爺家的買賣了!

穿著一身敞懷露膀的家常衣裳,烏爺臉上倒是帶著訕笑的模樣、好賴算聽完了鏢行裡那位老成師傅的話,末了卻是一擺手,招呼身邊伺候著的管家從門外抬進來兩口大箱子,當著那位鏢行裡老成師傅的面兒開啟了箱蓋。這才指著兩口大箱子裡滿滿當當的大洋錢、吊著嗓門吆喝了一句:“可著四九城裡的鏢局數算下來,奔著這兩箱子大洋的面子,能陪著烏爺我再朝著口外走一遭的人物,倒是有?還是沒有?!”

看著烏爺那很是豪橫的笑模樣,鏢行裡那位老成師傅也就只能嘆息一聲。抱拳告退

現如今已然不是大清國的時候,天下大亂初定,不少手裡頭攥著幾支硬火傢什的潰兵也都聚夥吃上了保鏢這行飯。原本的江湖規矩已然是叫這夥半路出家的人物折騰得千瘡百孔,更是擠兌得那些起五更、睡半夜,打熬身子、磨練功夫的正經鏢行達官爺不得不壓下身段,這才能接下來幾件往年間都不屑搭理的活兒。四九城中的老字號鏢局,也都覺著買賣也越來越不好做!

倒是也有鏢局裡的達官爺想著要爭一口硬氣,說死了不接烏爺那些買賣走口外的活兒。可回頭瞅瞅鏢局裡養活著的那些個失了風的鏢行達官爺撂下的孤兒寡婦,卻也只能一咬牙、一跺腳,捏著鼻子回屋收拾傢什,這就打算著再陪烏爺從四九城出去犯一回渾!

靠著兩箱子大洋開道。烏爺搶在大雪封路之前帶足了大洋、茶磚,幾十輛大車浩浩蕩蕩地又奔了口外。等走完了這趟活兒,差不離也就該在四九城中的大宅子裡貓冬榮養,等明年開chun時再上路發財。

也就因為這是一年中最後一趟買賣,不光是鏢行裡的達官爺讓烏爺重金請來了好幾十位,就連那些靠著手裡頭的硬火傢什保鏢吃飯的潰兵,烏爺也招攬來了百十來人。一路上有那也想搶完了一票之後尋地界貓冬的土匪、馬賊著實打散了好幾夥。大車店裡撒開了吹牛的潰兵張嘴就是殺七個、宰八個,槍栓拽的譁啦啦連環脆響,舌頭上已然是跑馬行船天下去得!

走出去三天的路程,照舊在大車店裡打尖歇宿的烏爺吃飽喝足,再跟倆新包下的清倌人折騰了小一個時辰,這才心滿意足地從逍遙輦上跳了下來,吆喝著商隊裡帶著的跟班給自己燒熱水、備雅間沐浴淨身。

可才朝著那裝著七成滿的大木桶裡一跳,烏爺眼面前倒是飄起來一張紙條。也不知道那紙上寫字時用的是什麼顏料,叫熱水泡軟了的紙條上字跡絲毫不亂,明明白白寫著四個大字——逢十抽一!在那四個大字下邊。還有兩撇彎彎曲曲的墨跡,烏爺顛來倒去的瞧了半天,卻是怎麼也沒看出來那是個什麼意思?

能在這麼多人的拱衛之下,把這麼張紙條送到自己洗澡的大木桶裡來,烏爺倒是真沒掉以輕心。當下就叫人請來了鏢行裡拿主意的達官爺,捎帶手的也招來了那些潰兵裡當家的人物。

捏著那張被熱水泡軟了的紙條,那位潰兵中的當家人物自然是兩眼一抹黑,什麼也瞧不出來,但卻還是沒耽誤這位潰兵中的當家人物把胸脯子拍得發紫,車軲轆話來回說了好幾遍,也就是一個意思:“哪怕是齊天大聖下凡、鬥戰勝佛出世,那也得先嚐嚐槍子的滋味,這才能在烏爺面前論個鹽打哪兒鹹、醋打哪兒酸!”

而鏢行裡拿主意的達官爺在仔細瞧過了那張紙條之後,卻是皺著眉頭尋思了好半天,末了才指著那紙條上彎彎曲曲的兩條墨跡開了口:“這倒是畫的像是兩支牛角?可在腦子裡把口外商道上盤踞的土匪、馬賊來回踅摸了好幾遍,倒是還真沒想起來有哪家字號是用牛角當了招牌的?難不成是新出頭的哪路好漢戳起來的招牌?!”

雖說都沒明白留下這紙條的到底是哪路英雄,可瞧著身邊過百的人、槍,再加上幾十號手底下都有硬功夫的鏢行達官爺護著,烏爺倒也真沒覺著能出什麼大事。再加上這大車店裡的房間著實是埋汰了些,烏爺晚上照舊是在自己的逍遙輦上歇著,只是把平ri裡就護在逍遙輦周遭的八位鏢行達官爺增加到了十六位,捎帶手的還讓那些帶著長短硬火的潰兵撒開了佈置成三十二個瞭哨的樁子,穩穩當當地將自己護在了zhong yāng!

北地風寒,尤其是朝著入冬後的ri子口數算,後半夜的風就能刮進了人的骨頭縫裡,叫人覺著徹骨yin寒。眼瞅著時辰到了三更天過去一會兒的功夫,那三十二個潰兵燃著篝火佈下的瞭哨樁子上,大多數潰兵已然在半明不暗的篝火旁開啟了瞌睡,就連那些護在逍遙輦周遭左近的鏢行達官爺,也都覺著渾身發澀,胳膊腿也都有些不太靈便的感覺。

可也就在這時候,從烏爺待著的那架逍遙輦上,猛不盯地傳來了個暗啞的聲音:“逢十抽一,都備得了麼?”

都沒打一絲磕巴,就在那暗啞的聲音剛剛說完話的當口,從烏爺待著過夜的逍遙輦中,猛地響起了德造二十響手槍那爆豆般的槍聲,把逍遙輦那黃楊木做的車頂蓋打得木屑四濺!

差不離就在槍響的同時,拱衛著逍遙輦的鏢行達官爺們也都攥著手裡頭稱手的傢什,直朝著逍遙輦上趴著的那黑影圍攏過來。有那擅試飛爪的鏢行達官爺更是舞弄著手中的軟索,把兩支三齒飛爪直朝著車頂上趴著的黑影勾了過去,嘴裡頭兀自沉聲低喝:“相好的朋友,下來吧!”

估摸著車頂上趴著的那黑影已然叫德造二十響那小指頭粗細的子彈給打成了篩子,從飛爪勾到身子上、再被那鏢行達官爺從車頂上拽得重重地摔在地上,愣是一點動靜都沒發出來,連身子都沒哆嗦一下。

湊在那些潰兵們燃起的篝火旁點了火把,聚攏到了逍遙輦旁邊的鏢行達官爺、還有舉著兩支德造二十響從逍遙輦裡鑽出來的潰兵頭兒仔細朝著那仰面翻倒在地上的黑影一瞧,頓時便愣怔在了當場——這趴在車頂上的黑影,竟然是一名本該守在篝火旁瞭哨樁子的潰兵!

還沒等圍在那名潰兵屍體旁的眾人回過神來,打從篝火的光亮照不著地方,卻是再次響起了那暗啞的聲音:“既然善財難捨,讓你人財兩空!”

攥著兩把德造二十響的手槍,早早鑽進了烏爺的逍遙輦中打埋伏的潰兵頭兒倒是很有些混不吝的架勢,扯開了嗓門朝著那暗啞的聲音傳來的方向叫道:“藏頭露尾的,算什麼好漢?有種的咱當面較量,倒看是你跑得快,還是我這槍子飛得快?!”

同樣盯著那暗啞的聲音傳來的方向,鏢行裡的主事人物倒是老成了許多,客客氣氣地朝著黑暗中一抱拳:“敢問哪路朋友?賞臉留個字號?ri後江湖道上相見,咱也能論個交情?有個照應?”

似乎是猶豫了片刻,從另一個完全相反的方向,那暗啞的聲音卻是yin森森地再次響起:“阿傍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