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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顧此失彼

眯縫著一雙小眼睛,重新回到了小隔間裡的段爺依舊是癱坐在椅子上,臉上也始終掛著那招牌似的憨笑模樣,可一雙肥嘟嘟的巴掌卻是死死地捏著椅子的扶手,差不離都要把那椅子扶手攥出水來!

擱在四九城裡經過的場面數算,也就是大清國末年的時候,有過一回在雙龍對賭的場面上換了莊家的故事。WWW.tsxsw.COM有些個經過了那故事的四九城爺們,現如今說起當時的場面,一個個也全都是搖頭不迭,直說那場面著實是叫人心驚肉跳——且都不論那些個在賭局裡下注的玩家是如何下場,就說那輸了賭局暗莊的豪橫人物,有多少當時就從懷裡摸出來砒霜鹽滷求了個一了百了。那就是贏了賭局暗樁的人物裡頭,也有兩三個樂得大笑著一屁股跌坐到了椅子上、一股血氣憋在了心口上,就此一命歸西!

就方才齊三爺鬧出來那臨陣換將、當眾加註的好戲,雖說在明面上,段爺依舊是使著眼sè、叫熊爺戳住了場面不認慫,可私心裡頭細一琢磨,這倒是不由得段爺不捏著一把冷汗——就齊三爺那小木匣子裡頭幾張ri本國大和銀行的存單,哪怕是對半了賠出去,那也夠讓段爺一夜間窮個底兒掉,估摸著三五年裡都得指著一張臉皮出去蹭場面!

可要是能贏了.

屁股底下這張北平jing察局局長的椅子,那可是正經花了真金白銀買回來的,打的就是個將本求利的主意。這要是能在這把雙龍對賭的局面裡贏了下來,那自己屁股底下這張椅子三五年內能坐得把穩且不論,只怕是還能指望著在四九城裡再買來一張油水豐厚的椅子,另闢蹊徑別處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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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之間,段爺一雙手的手心裡都沁出了汗水,把那太師椅的扶手都打得jing溼。而小隔間外看臺上那些個四九城爺們炸雷般歡呼嘶吼的聲音,也彷彿離著段爺遠去,聽著倒像是從九霄雲外傳來的雷鳴。影影綽綽地聽不明白.

估摸著是瞧出來段爺已然是一副神遊物外的模樣,原本在段爺那小隔間裡扎堆賣好的幾個報社記者,也都識趣地退出了小隔間,或是尋了臉熟的人物、鑽進人家小隔間裡打個小秋風,或是索xing尋了個背風的地方,拿著一支鋼筆在隨身的小本子上筆走龍蛇,片刻間便把一份能賣二十大洋的稿子寫了出來。這才倒揹著雙手站在高高的看臺上,只等著鬥牛場面上分出了勝負,立馬就能拿著這稿子去贏家那兒邀功請賞!

也就在這誰都不敢去打攪段爺的檔口,從鬥牛場面外猛地跑過來個段爺身邊常跟著的跟班兒,腳底下步伐散亂、大張著嘴巴喘著粗氣,一頭便撞進了段爺坐著的小隔間裡。幾乎是湊到了段爺的耳朵旁邊低聲叫道:“段爺,這可是了不得了!城門口菊社拉貨的那四輪馬車硬闖過去了.”

像是被人從夢中驚醒後帶上了幾分起床氣一般,被這一驚一乍的吆喝聲驚得渾身一哆嗦的段爺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那急匆匆跑來報信的跟班兒臉上:“嚎你娘的喪呢?!”

捂著被段爺那重重一耳光抽的紅腫起來的面頰,那急匆匆跑來報信的跟班兒依舊是不敢有片刻的耽擱,急三火四地朝著像是剛回過神來的段爺低叫道:“段爺,咱們安排在城門口的那些人沒能攔住菊社運貨的馬車”

冷笑一聲。段爺鄙夷地抽了抽鼻子:“哼.平ri裡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嘴皮子上一個個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擒龍,當真辦事的時候,倒是一個都指望不上!讓你安排在城門洞左近的那些人,把菊社裡那婿頭擋橫的人都記下了沒有?”

雞啄米般地點著頭,已然挨了一嘴巴的跟班兒趕緊答應著段爺的問話:“都記下來了,除了菊社裡頭露過臉的倆人之外,其他人全都是這兩年打從外路來四九城裡的人物。五行八作差不離都叫他們廝混齊了!平ri裡不顯山不露水的,可今兒倒是全都露了底細!”

拿手指頭在太師椅的椅背上輕輕敲打著,段爺略作猶豫,兩隻眯縫著的小眼睛裡已然隱隱閃過了絲絲寒光:“告訴咱們備著的那些打行刀客,今兒在城門口替菊社出頭擋橫的人物,這就下手拿了,送咱們上回料理那些‘攔齋’人物的宅院裡拘著!可替我把話給說明白了。這回要是再走了一個,那可別怪我姓段的上四九城打行裡頭尋他們掌把子說話!”

連聲答應著,那跟班才要扭頭走出小隔間,卻又再次轉過了身子:“段爺。那菊社的那馬車”

依舊是從鼻孔裡哼哼著,段爺倒是壓根也不著急地半閉上了眼睛:“當真要想留下菊社那輛馬車,爺還犯得上在城門口鬧那麼大動靜?麻溜兒傳話去,旁的事情,用不著你瞎cāo心!要是沒啥要緊要命的事兒,也甭來這兒瞎嚷嚷了”

話音未落,從小隔間外又闖進來個穿著制服的巡jing,幾乎是扯裂了嗓門朝著段爺吆喝起來:“我的個段爺,您可快去瞧瞧去吧,今兒這事情可算是鬧大發了!”

雙眼猛地一睜,段爺惡狠狠地瞪向了那穿著制服的巡jing:“這***倒還有了點兒規矩沒有?一個個的全都跟出門就撞了喪門鼓似的朝著爺這兒亂奔,是天塌地陷了還是你娘嫁人了?”

也顧不上旁的規矩,那顯然是一路急奔而來的巡jing劈手端起了段爺放在手邊的一杯茶水,三兩下便倒進了自己嗓子眼裡,這才連呼哧帶喘地朝著段爺連連擺手:“段爺,這要不是火上房的事兒,我能上這兒來尋您麼?也不知道是誰在巡jing局裡嘬出來的花樣,在今兒留守在巡jing局裡那位衙內爺的桌子上留了張飛葉子,說是菊社運貨的馬車上有大批的違禁貨物。就我方才來的功夫,那位衙內爺已然領著十好幾個他手底下領著的碎催、還有小三十號巡jing局裡養活著的幫閒,這就打算著奔著菊社的鋪面去了!”

以一種與身材絕不相襯的敏捷,段爺猛地從太師椅上跳了起來。大張著嘴巴看著那前來報信的巡jing,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雖說自己花了大價錢做上了北平市巡jing局局長這把金交椅,可背地裡頭瞧著自己眼紅的人物卻是絕不在少數。尤其是那位把自己親姐姐塞到了北平市zhèng fu裡頭一位高參床上的衙內爺,更是紅著眼珠子暗地裡磨牙,恨不能從雞蛋裡挑骨頭似的踅摸出自己的茬子,再藉機把自己從這張金交椅上掀翻下去!

擱在平ri裡,自己倒也還能憑著在四九城裡多年攢下的人面、場面。穩穩當當地壓住了那位衙內爺一頭。可是在今兒這節骨眼上,真要是叫那位衙內爺抓住了菊社裡頭私運白麵兒的把柄,那且不論菊社裡頭左之助勝政是不是能與自己善罷甘休,就憑著這份場面上人物都能瞧見的功勞,只怕自己屁股底下的金交椅就不那麼安穩了!

這要是再順藤摸瓜、拔出蘿蔔帶出泥

儘管在小隔間裡燃著的炭火暖意融融,可段爺身上猛地沁出來的汗水。卻讓段爺不由自主地接連打了幾個寒噤!

劈手抓住了那前來報信的巡jing衣襟,段爺啞著嗓門獰聲低喝道:“你怎麼知道那位衙內爺是帶人奔了菊社鋪面?”

很有些張惶地,那被段爺抓住了衣裳前襟的巡jing急聲應道:“那位衙內爺剛一瞧見他桌子上那張飛葉子,立馬就一蹦老高地嚷嚷得滿世界都聽見了!就他手底下領著的那十好幾號碎催都不論,哪怕是巡jing局裡養著的幫閒面前,那位衙內爺都許了好處。說是只要能去菊社鋪面門前。拿下了菊社那輛馬車,巡jing局裡養著的幫閒有一個算一個。見人五塊大洋、只現不欠!”

幾乎是把自己那張胖臉湊到了前來報信的巡jing眼睛前,段爺惡狠狠地叫道:“你過來給我報信的時候,他們已然朝著菊社鋪面去了?”

用力搖了搖頭,那前來給段爺報信的巡jing像是要表功一般地諂笑著說道:“哪兒就能讓他那麼快就動身了?段爺您也該記得,菊社裡頭的人可是跟西洋人當街駁過火。我叫幾個您留在巡jing局裡的兄弟撒開了跟那位衙內爺一吹,說是菊社裡頭只怕還養著好些個揹著人命的刀客,全都是敢頂著槍子兒朝上衝的主兒,這才算是把那位衙內爺給唬住了。眼下正打發人四處尋那些個能聽他使喚的人馬呢!裡外裡這麼一耽擱,估摸著這時候,那位衙內爺也就能剛從巡jing局動身?”

微微松了口氣,段爺輕輕放開了抓在手中的那巡jing的衣裳前襟:“行,好歹還能有一個明白事兒的,沒全都傻到家!只不過這菊社裡頭的人從來一個賽一個的雞賊,尤其是那姓左的。更是粘上了毛就是個猴兒!平ri裡走鬼道買賣,他都是把那些白麵兒送去外頭的庫房,今兒哪能就把整整一車白麵兒朝著自己鋪面上拉?這不是給自己腦袋上扣屎盆子麼?這裡頭.”

眼看著段爺沉吟的模樣,那前來報信的巡jing禁不住急道:“段爺。這都啥時候了,您可就甭再多琢磨了!真要是叫那位衙內爺搶了先手,那可真就是叫人拿捏住把柄了!”

抬腿朝著小隔間外走了兩步,段爺卻又猛地停了下來,擰著眉毛看向了站在一旁捂著臉頰的跟班:“這會兒我不能走,這雙龍對賭的場面就在這兒戳著,我要是走了,還不定能出什麼么蛾子!你麻溜兒的跑一趟,讓那些個打行刀客先別忙著去拿人,趕緊的分了兩撥。一撥人去巡jing局左近,想轍攔住那位衙內爺,另一波甭管是用啥路數,那輛菊社的馬車,也得讓他們弄到手裡!”

慌慌張張地答應一聲,那捂著臉頰的跟班才要朝著小隔間外走,卻又叫段爺一把抓住了胳膊:“告訴那幫子打行的刀客,只要這倆事兒能成,爺虧待不了他們!哪怕是叫他們抽死籤叫人填命,該給的好處,爺一個大子兒也少不了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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