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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當年未曾認命,今日也不妥協!

江夏衙署。

“多謝先生遠道而來弔唁,父親走時人在襄陽,未曾得見,我自也心中難過,帶我謝過吳侯。”

“公子節哀,逝者已逝,生者當強,如今大敵當前,曹軍就在襄陽駐軍,隨時可以出兵威脅江夏,還需緊守故土,不可讓奸人得逞。”

“劉荊州雖故去,但索性,精兵強將都留給了公子,令軍力得以儲存,若公子有所需,我江東也會義不容辭。”

魯肅執禮鞠躬,神態誠懇。

他這一趟來,是帶著孫策的意思,所以這番話可以當做是孫策說的。

這些年,孫策和孫權兩人一剛一柔,內外安定江東,讓當初不服從的士族全都慢慢歸順。

連當初和孫策極不對付的許貢都不敢再有所異動,始終安心治理其領地。

這數年內,孫氏兄弟令各方敬佩甚矣,這番話無疑是給了劉琦些許安心。

“多謝了。”

劉琦也不客套,輕輕點頭之後,對魯肅投去了讚許的目光,“當初孫將軍之事,乃是我父聽信讒言,後來也有所補償,荊州與江東鬥了這麼久,也該是放下仇怨的時候了。”

“如今,荊州危在旦夕,若是吳侯有意,可以聯手抗曹。”

劉琦主動說出這話,倒是讓劉備和魯肅都有些詫異,這番話說出來,顯得他自有格局氣度。

算是將當年之事,放在了明面上,暫且可說個明白,如此魯肅回去覆命之時也好告知孫策他的態度。

同時,也給劉備省去了不少煩擾,不用出言規勸了,劉琦公子自己都知道當前局勢。

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昨天夜裡劉備回去之後,劉琦並沒有立刻睡去,而是請了馬謖到自己的內屋之中。

詢問大計。

馬謖就現在的局勢,嚴密分析了未來之可能,曹操大軍在北方未曾南下,一旦南下,西涼就能有機可乘,威脅其後方。

而那時候,南方需要的是數年的防守工事,先行割據兩地,讓曹軍不能速攻,一旦形成了態勢對峙,比的就是底蘊。

所謂底蘊,主要在三個方面,兵力、糧草、軍心。

兵力數量自然不用擔心,十幾萬人據險死守,在要道設防。

守住曹軍不在話下,只要進入了守勢,日後長期做好防範,比拼的就是屯田耕種所收成糧草了。

所以,馬謖明言劉備帶來的那二十萬民,其實是有極大的功績,他們想要安置下來,要活命的話,屯田便是唯一的出路。

再者,便是軍心。

軍心渙散,不可守城,若是軍心堅凝如鐵,不給曹操可乘之機,那麼便更可堅守。

數萬人都可抵擋幾十萬軍,何況現在江東與江夏加起來應當有接近三十萬呢?

再者說,江東經營八年之久,囤積了多少糧食,豈會隨意被打倒。

除此之外,馬謖還分析了江上據險水戰的優勢,一艘戰船數千人之多,一旦摧毀便可殺退大量敵軍。

而這些年周瑜在江上操練的便是這個。

曹軍內部,卻沒有親信將軍懂得水戰,無非是任用蔡冒等人罷了。

而蔡冒這些年和江東交戰,那也是負多勝少,不足為慮,再給他多少兵馬也無法完全得勝。

是以,一夜過去。

馬謖的侃侃而談給了劉琦新的方略,都能讓他眼前一亮,特別是那鼎足之勢。

一定要聯合江東,不可獨自抵抗曹軍。

南方勢力多分散,但人口不少,田土善種,水鄉居多,此戰真正的優勢就在水戰上,要倚靠江東來勝曹操,再以陸騎夾擊追逐,於是方可得天下。

現在。

這衙署大堂之內,幾人心思逐步安定,已有了商議大事的豪邁熱情。

所有的謀劃都不是一人而得、一蹴而就。

乃是在不斷謀劃之中,多人相談,彼此說出隱患,又加以改善所得。

其實不光是計策。

還有信心。

一人獨思,孤苦難順。

但有時候若是與人商談,便會越發的有鬥志,並且這些人還得是志同道合之人。

魯肅聽完輕笑,拱手道:“此話,我定然帶到我家主公面前。”

“劉琦公子,應當才是真正的荊州之主。”

魯肅為人大氣,不喜拖泥帶水,許多話說至明面處,最為好商談。

所以他這人,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氣。

因為行就行,不行就是不行。

若是有人刻意辱罵他,就當場罵回去便是,罵不過就動手打。

在江東,儒生之中沒有人打得過他,只因魯子敬還能兼具帶兵之能。

領兵作戰也不在話下。

日後地位絕不會低。

“劉琦公子、劉皇叔,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

“但說無妨,”劉備有所猜測,立即抬手示意。

“現在要請一人過江去,到江東為使者,與我說動吳侯一起。”

這話一出,滿堂皆驚,劉備和劉琦也都是肅然起敬,倒吸一口涼氣。

同時後仰上身對視一眼,都沒說什麼,但大家的想法應該都是一樣的。

鬧了半天,孫策並沒有答應啊?

還要我們去說動他,你這事就扯澹了。

你自己的主公,尚且還勸不下來,現在要我們去勸,說不定還要一起勸江東士族。

荊州有大半都是親曹派,前段時日一直在教唆劉表投降歸附,保住富貴,這些年治理各地,根本看不出來這些人的真實心裡。

關鍵時刻,竟然根本沒人能站出來擔當大任,包括蔡冒等曾經被寄予厚望的將軍在內,都是如此。

江東的親曹派,一定也不少,甚至很多人應該是恐曹派,或者恐徐派。

他們沒有交戰過,但被戰績所懾,不敢交戰,沒有必勝之心,這些都是要在辯論之中不斷灌輸構建,方才可得。

這個人,必須口才極好,對戰事有信心,還沒打就能夠預想到戰場之上的風雲突變。

甚至,可以隨口預演出數場大戰,瞭解彼此用兵,才可駁論眾人,舌戰群臣。

劉備自問,自己做不到這一點,所以陷入了沉默。

魯肅見他們不說話,於是笑道:“此人去我江東,在下會暗中相助,令其得以知曉各大士人特長,告知軍中將軍不同之性情。”

“如此,甚至可以連夜猜測,他們會說何等話語來考校,可提前做好準備。”

“兩家交好,應當促成,而不是坐等曹操逐個擊破,若是想戰曹軍,自然會暗中推合,懼戰者自碎言慼慼,在下不敢保證定然可成,但是卻明白我家主公,一定想戰!”

“孫氏兩代人的基業,打下這一片魚米城鄉,安置百萬民眾,不願就這般拱手讓人。”

魯肅負手而立,神情篤定,他背後肯定也站著一位身份極高的人在支援,所以才肯藉著弔唁之名,親自渡江來試探遊說。

但不得不說,他所言讓劉備很是動心,劉皇叔一輩子被人追趕而奔逃,從北到南,如今竟然還到了貼近江東之地。

如何還能拒絕?

他曾經看過漢獻帝坐在天子帝位上唯唯諾諾,在出恭的恭房內哭得泣不成聲。

如今,江東聯手抗曹的邀約就擺在眼前。

他必須要考慮,這是否是他此生僅有的機會。

重整大漢榮光,我劉皇叔義不容辭!

“好,既然子敬相邀,我會在麾下找到合適之人,跟隨子敬過江而去!”

孫乾、簡雍。

現在是劉備麾下最能對外遊說之人,也只能拿得出他們兩人。

魯肅的眼眸頓時晃動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劉備幾眼,最終還是笑著向劉琦投去了期待的目光,“公子也可尋一人。”

主要他記得,劉備麾下沒有能言善辯的謀士,應當多的是勐士武將,而非以謀臣見長,恐怕找不出一個人來。

劉備在新野連續四次敗給徐臻計策,這件事在江東傳為一段佳話,當然是徐伯文和曹操的佳話。

已經壓都壓不住了,他劉備在江東的名聲可不好,不能讓他派人去,否則那些人會抓住這四敗,不斷追問。

一般人很難壓制得住自己的怒氣和自尊,恐怕會被說得無地自容。

“我這裡,倒的確有個不錯的人選,只是年歲太輕,未曾有名。”

劉琦眯了眯眼道。

他說的人當然是馬謖,可是如此大事,馬謖剛剛到達,只是展現了口才給劉琦看,其餘的才能未曾讓別的文武看見。

特別是劉備,根本還不瞭解此人,這樣派過去,也許吳侯會覺得不重視,自然難以達成。

劉備剛要勸,卻發現魯肅並沒有急著拒絕,劉琦笑道:“他是襄陽馬氏之子,最後一人,荊州襄陽的名士之間,流傳一句話。”

“叫做馬氏五常,白眉最良,他的兄長便是馬良。”

魯肅點頭笑道:“我知道,馬良馬季常。”

“策論文采飛揚,思緒目光極遠,而且軍政策論也寫過不少,若是能得數年治理或者帶兵的經歷,積累苦學,日後成就絕不會低,乃至少是治州之才。”

這個評價已經極高,若魯肅是大儒的話,光是憑藉這番話傳出去,就足以讓馬良日後被各地太守瘋搶,日後可輔左刺史,或輔左州牧。

若是運氣好一些,或者他為人處事得人喜歡,甚至還能再往上,直入雲霄到許都。

劉琦笑道:“不錯,便是此人,但是他這位弟弟,得舉孝廉,自小是馬良教導,在十六歲時候,馬良就已經說過不如其弟。”

“哦?”

魯肅頓時好奇,“公子可否,帶在下去見一面?”

“請!”

劉琦做了個請的手勢,當然也不拖沓,當即帶著魯肅就拐過了正堂一側,和劉備笑了笑後,去請馬謖來。

馬謖正在內堂之中觀閱這段時日江夏的政策與各地送來的奏札等。

劉備三兄弟在外等候,如今高覽在此,有些話不好說出來,張飛的臉色已經極其難看了,最終還是忍不住靠近關羽低聲滴咕了一句。

“俺家兄長,堂堂漢皇後裔,當今大漢皇叔,何等尊貴,怎能在此等待,若是不要我等尋謀士過去,只管回軍營操練兵士便是。”

“要不,走吧?”

關羽輕撫鬍鬚,稍作思考,搖頭道:“不可,三弟稍安勿躁,聽大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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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苦笑,“再等等便是,那馬謖並非庸才,昨夜只是一夜之間,劉琦公子便可如此思慮清楚,處事果決,自然非是庸才。”

“或許,他真能立此大功,反倒公右與憲和,難當此任。”

“等等看吧……”劉備幾乎是嘆著氣說出這句話,雙眸已經平視前方,彷彿看向悠遠之處。

“若是真能促成孫劉聯盟,日後抗曹便可有機會了。”

荊州這麼大的地界,擊敗曹操一次,就可以得到不少地盤,這些可都是立足之根本呀……

同時,劉備也十分明白,即便是孫劉聯盟了,雙方軍力之差也極大。

曹操可以輸十幾次,也不見得會被逼上絕路,但是所謂的孫劉聯盟只能輸一次。

就是接下來的那一戰,一旦輸了,整個江東的心也會土崩瓦解。

……

當天夜裡。

魯肅與馬謖相談一夜,算是定了下來,在即將天亮的時候露出了笑意。

出來時拉著劉琦到一旁輕聲說道:“此人口才不錯,應當可勝任,但公子能否將要求再放寬些,先促成此事,其餘等真正與曹軍抗衡,再做決定。”

魯肅暗思,這位年輕儒生雖說有辯鬥之能,但卻不算驚豔,只能說是對答如流,甚至不如自己,不足以到敬佩的地步。

而且許多話,都未曾立足於根本,說明他沒有深思過可能,或者是經歷太少,未曾實地理政,這些等他做幾年小吏,就全都能學會。

可惜家族五兄弟的名望都算不錯,恐怕家中長輩也不會讓他去做個小吏。

這樣一來,也許說話不夠分量,未曾有功績也只能先行編一些,將劉琦在江夏的安置之策,說成是馬謖的。

這些在一夜商討之下,劉琦也同意了,並且連夜將他定為軍師,輔左太守,內政之位則是治中功曹,權勢不低。

馬謖就這樣,先行得要任在身,卻不用理政準備跟隨魯肅去江東。

“可以。”

劉琦深思熟慮之後,答應了魯肅的要求。

這讓在江東地位也還不算高的魯肅,大大的松了口氣。

馬謖雖不佳,但卻在眾多優握之才中,拔得一位善辯者,也算不錯了。

“既如此,我立刻返回江東,還請幼常隨我一同前去。”

“好,”馬謖從內屋走出來,逐步負手而立,臉色含笑,自有氣度散發,在他看來,乃是自己的一番闊論高談,折服了這位江東使臣。

“如此,就全權委託先生了。”

“盡力促成,以此抗曹,皆為大業也,”魯肅面生偉岸之感,道:“亂世之中,當立功業為主,曹軍攜軍勢而下,我等立天險之前,南北豈能不戰而潰?”

“當鬥一次,方知成王敗寇,亂世多年,不因飢窮而認命,豈為軍威妥協?”

魯肅嘴角含笑,儒雅的拱手而下,回頭與馬謖結伴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