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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另類專利法(下)

錢成便問:“周賢弟為何嘆氣?”

周忱道:“我等十年寒窗,即便是金榜題名,也只能獲得一個六、七品的官職。而那些村夫野叟若是進獻的東西若是中了皇上的意,說不定一下子就成了一等伯爵……天道何其不公!”

錢成是武舉人,對此倒沒有太大的酸氣——畢竟,獻寶頂多只能獲得伯爵爵位,憑著軍功卻有獲得公爵爵位的可能。因此便寬慰周忱道:“周賢弟不必忌妒,想那進獻的稻種若真的可令畝產增產一石,待全國推廣之後,可減多少飢謹之憂?又譬如進獻結繭更大的野蠶種,推廣之後可多產絲綢,也能有利於國富民強。真有如此大的貢獻,皇上以爵位相酬還是值得的。”

周忱卻仍舊不服氣。

“你沒去過獻寶大會,其實有利於國計民生的只是少數,很多根本就是些不知所謂的東西。什麼秘製的豌豆醬、獨家配方釀造的水酒、新發明的遊戲、疑似廣陵散的古樂譜……這些吃喝玩樂的東西於國計民生有什麼好處?這些倒也罷了,還有吃了能長生不老的藥,燒後和香灰混在一起用水喝下去能包治百病的符……這種人若不是招搖撞騙的騙子,你挖了我的眼睛去!”

錢成驚訝地問道:“你後面說的那幾種也能透過那個評審會的審查嗎?”

“後面那幾種倒沒有通過審查,”周忱搖搖頭。“不過,也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傢伙透過了審查。最奇的是有一個傢伙聲稱能夠讓江南地區的貧農變成小康之家,這個人不知道怎麼的被皇上知道了,不僅賞了他從七品‘策劃大使’的官職,還封了終身三等男爵的爵位。”

景秀笑著說道:“周忱這是吃味了。他說的那人叫張履祥,海寧人,也是今年進京趕考的舉子,見獻寶大會熱鬧一時心動便前去獻策,沒想到居然獲得了皇上的青睞。”

“張履祥所獻的,說起來可以視為一篇策論。”說到這裡,景秀搖頭晃腦地背誦那篇策論起來。

“瘠田十畝,莫若止種桑三畝,桑下冬可種菜,四旁可種豆、芋……”

“種豆三畝,豆起則種麥;若能種麻更善……”

“種竹二畝,竹有大小,筍有遲早,雜植之,俱可易米……”

“種果二畝,如梅、李、棗、桔之屬,皆可易米;成有遲速,量植之。惟有宜肥宜脊,宜肥者樹下仍可種瓜蔬。亦有宜燥宜溼,宜溼者於卑處植之……”

“池畜魚,其肥土可上竹地,餘可壅桑;魚,歲終可以易米……”

“畜羊五六頭,以為樹桑之本,稚羊亦可易米。餵豬須資本,畜羊飼以草而已……”

“枯桑葉可以養羊;羊糞可種桑;蠶沙既可餵魚又可成為種麥和種豆之肥……”

“竹果之類雖非本務,一勞永逸,五年而享其成利矣,計桑之成,育蠶可二十筐。蠶苟熟,絲綿可得三十斤。雖有不足,補以二蠶,可必也。一家衣食已不苦乏。豆麥登,計可足二人之食。若麻則更贏矣,然資力亦倍費,乏力,不如種麥。竹成,每畝可養一二人;果成,每畝可養二三人;然尚有未盡之利。若魚登,每畝可養二三人,若雜魚則半之……”

“剛才那是針對家中只有薄田十畝左右的貧困家庭。張履祥還結合江南多水的特色做過另一份策劃:若是大塊的田地,則可地勢較高之處種植水稻,鑿其最窪者為池,在池中養魚,池上架設豬圈雞舍養豬和雞。塍上種植各種水果。稻田之外的零星地塊,特別低窪的種植菇茈菱芡,稍高一些的則種植各種蔬菜。如此一來,這塊田產不僅能生產糧食、水果、蔬菜、菇茈菱芡等植物性產品,而且還能生產豬、雞、魚等動物性產品。更重要的是,這些生產彼此結合,所得是純粹種田的三倍。”

“你們看,是不是很有意思?”

周忱略帶嘲諷地語氣說道:“為了獲得這樣的利益,窮天極地而盡人……這樣的人,還配稱為讀書人嗎?”

說起來周忱也是仁宣之治的主要功臣之一,沒想到他也擺脫不了那種不願談利的思想。或許,是因為現在他太年青,還不夠成熟的緣故吧。

朱棣之所以給予張履祥重獎,倒也不是千金買馬骨,而是認為張履祥所獻的策論確實值得那種獎勵。大塊的田地採取生態農業生產方式,所得是純粹種田的三倍,若是能夠大範圍推廣便能夠大幅提高國力。僅此,張履祥也應該獲得足夠的獎勵。事實上,朱棣更為看重的卻是張履祥所提供的小塊田地的生態農業生產方式。

進行生態農業生產而獲得的收益顯然比普通農業生產更高。按照一般的經營方法,十畝瘠田若是種稻至少需要一個壯勞力。但是使用生態農業生產方式,“種桑、豆之類,則用力既省,可以勉而能,兼無水早之憂。竹、果之類雖非本務,一勞永逸,五年而享其成利矣”——換言之,除了少數工作外,生態農業生產的大部分工作都可以由婦女和未成年人承擔,特別是蠶桑生產,更是向來以婦女和未成年人這樣的半勞力作為主要勞動力,甚至還可以讓老人和小孩做例如看蠶、放羊、打綿線等之類的輕活,實現“充分就業”。

更妙的是,對於只有瘠田十畝左右的家庭而言,採用生態農業生產方式可以解放家中的壯勞力,使之能夠被大規模農業生產所僱傭。要知道,大規模農業生產所能獲得的剩餘價值要遠遠超過精耕細作。如今有了張履祥所提供的小塊田地生態農業生產方式,明朝的勞動生產效率必將得到大幅的提升——雖說大規模農業生產比精耕細作所需要的耕田面積要多得多,但既然朱棣已經鐵了心準備開展殖民活動,又怎麼會擔心土地不足?

不過,朱棣也知道想要在短時間內改變一個人根深蒂固的想法是件困難的事,所以他便轉移了話題對周忱說道:“你還別說,透過獻寶大會獲得爵位,好歹對國計民生有所幫助。如今布衣們還有一種能夠獲得爵位的途徑,那就是花錢組織貧民移民海外或是關外:滿五十戶可授有邑恩騎尉,滿足五個基本采邑領的要求可授有邑雲騎尉,滿足十個基本采邑領的要求可授有邑騎都尉,滿足二十個基本采邑領的要求可授有邑輕車都尉,滿足三十個基本采邑領的要求可授有邑三等男爵……你說,這又算什麼?”

周忱揮舞著拳頭惡狠狠地總結:“賣官鬻爵!”

朱棣只是逗周忱玩兒,壓根就沒打算和他爭論,倒是一旁的景秀似笑非笑地反駁道:“這怎麼能算是賣官鬻爵呢?要知道,皇上和朝廷可沒有從中牟利。由官府組織的移民,移民途中的一切花費、口糧和工具供應,以及在定居地點發放的安家費等一切開支,均由官府負擔,不需償還。這固然是善政,然而這筆費用於朝廷而言畢竟是一筆沉重的負擔。若是私人組織移民,朝廷可減輕負擔,被組織的移民由自願移民的身份變為自費移民,亦可免費多獲得五十畝土地,組織者本人更是可以獲得爵位光宗耀祖——這種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怎可用賣官鬻爵批駁之?”

周忱聽了這樣的分析,雖然覺得有些道理,但口頭上卻不肯輕易認輸,於是嘟噥著反駁:“這難道不是花錢買來的爵位?既然花錢可以買到爵位,又怎麼不算賣官鬻爵?”

大約是擔心景秀和周忱之間的爭論被錦衣衛聽到吧,錢成以誇張的語氣轉移話題:“嘿,你們發現沒有,我們一路行來,大街小巷中幾乎看不到乞丐的身影。”

對於這個情況,朱棣知道得最清楚,於是向錢成講解其中的奧秘:“從永樂元年起,凡賦役黃冊中的大明子民均需繳納人頭稅,丐戶也不例外。對於以行乞為生的乞丐,人頭稅正稅或許還勉強可以承受,畢竟頂多也才十個銅錢。但人頭稅附稅卻顯然超出了他們的承受能力。聰明的,年前就自願移民了,剩下的大多在今年年初時因為交不起人頭稅而被強制移民了。整個京城如今只剩下八戶丐戶,等閒自然難得看到一個乞丐。”

“都移民了?”錢成露出疑惑的表情。“老人和小孩也移民了?”

“太祖設養濟院收無告者,月給糧。又行養老之政,民年八十以上賜爵。無論是真正的丐戶還是流民,其中的老弱病殘者都送入養濟院。至於小孩,若有家長,則隨家長生活。若是孤兒,則由朝廷統一收留供養。”

錢成衷心讚歎:“當今皇上真乃仁君。”

以前微服私訪時聽到別人的讚歎,朱棣總是會感到洋洋得意,但這一次,他卻沒有絲毫得意的感覺。

養濟院和養老之政是朱元璋的功勞,和他沒什麼關係。至於說將孤兒統一收留供養,卻根本不是因為朱棣發什麼善心。

男孩子被集中後,將被送入一所特別的訓練基地。孩子們先學習官話,在此期間每天都接受近乎於宗教信仰的烈士崇拜教育以及被灌輸必須絕對忠誠於皇帝的信念。稍大一點的孩子,則要接受軍事訓練,主要是增強勇氣、體力、格鬥技巧和殘忍性。如果只是將孤兒培養成戰士,朱棣倒不會有什麼負疚的感覺,因為此舉至少可以令孤兒們擺脫衣食無依的窘境。但事實上,朱棣卻是以斯巴達方式來培養他們——也就是說,這些小孩不僅吃不飽,而且還要挨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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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這麼做倒不是因為心理變態,因為他知道一個真理:冷兵器時代越是優秀的戰士其生活條件必然越是艱苦。斯巴達戰士的培養是故意為之,而蒙古鐵騎卻是天然造就。成吉思汗率領的蒙古大軍之所以能夠橫掃亞歐,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那個年代的蒙古人在嚴寒和艱苦的環境中長大,具有極為堅韌耐勞的性格,對物質條件的待遇幾乎從不講求,爬冰臥雪在其視為家常便飯。遠距離跋涉更是從小的習慣。對物質條件的不講究,使蒙古軍隊的後勤負擔很輕。蒙古軍人擁有東西方農耕民族所沒有的連續作戰的意志和能力,這是西方養尊處優的貴族騎兵們和中國被抓來的百姓永遠難望其項背的。

至於女孩,也要和男孩一樣進行思想教育以及體格鍛鍊,練習賽跑、格鬥等。斯巴達人認為,只有健壯剛強的母親才能生育出勇猛強健的戰士。朱棣自然知道這種優生優育的理念是正確的。不過,這個年代即便只是讓男子普及運動鍛鍊也是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想要鼓勵女子進行體育鍛煉,更是天方夜譚。所以,朱棣頂多只能打一下孤兒的主意。

話又說回來,明朝那麼大,即便每個縣每年只產生一個孤兒(豐年不論,災年孤兒的數量遠遠不止這個數),那麼整個明朝一年也要產生一千多個孤兒。以二十歲到四十歲之間為精壯,若是不計算訓練中淘汰的以及戰鬥中的損失,那麼合計起來,這支特殊的軍隊總人數可以達到一萬左右,也不算少了。

如果這種試驗成功,將來大明就會多出一支絕對忠誠而且戰鬥力極強的軍隊。只不過,斯巴達式的訓練方式無論從肉體上還是思想上都是極不人道的,甚至可以說,進行近乎於宗教的烈士崇拜教育本質上是泯滅人性的洗腦。雖說朱棣不介意這麼做,但也並不認為這是種事會值得稱道,因此並沒有興趣對此多加談論。

可惜的是,凡事都是怕什麼來什麼。錢成讚揚完當今皇上聖明之後,居然又接著問朝廷收養那些孤兒的具體情況。

朱棣一臉木然地望著錢成,慢慢的,他的眼中浮現出一絲詫異之色。接著,朱棣指著街那頭說道:“你們看那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