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長用直尺、圓規,在海圖上測量航線,並在一旁計算著。
陸炎觀察著船長的舉動。他用的計算方法,已經與自己上學時所學的那些初中數學知識相差無幾了。
而那份海圖,也已經繪製的十分詳盡,與現代所用的地圖,雖然陸地形狀上還有些許差別,但也大差不差了。
隨著兩百年前航海事業興起,西歐各國你追我趕,天文學、數學、工程學、軍事科學等各項技術極大發展。
而現在的大清國內,教的還是四書五經,考的還是八股文。
而看這海圖,這法國東印度公司顯然已經對附近的海岸線做了非常詳盡地測繪。
至於其他的荷蘭人、英國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更不在話下了。
難道非得再重演一遍歷史?
“擼兄迪,你到底準備什麼時候登陸澎湖?我們已經巡航了一個下午了,連一塊木頭都沒看見,別說什麼你們的海軍了。馬上天黑了,我們要把船隊收回來了!”
白津見陸炎又魂不守舍地想著什麼,便語氣生硬的發出一連串質問。
陸炎轉頭看向舷窗外面。天色正如白津所說,變得昏暗起來。現在還沒有電報機,GPS,衛星電話,都是依靠目視進行相互溝通。
晚上的可視度太低,所有船隻都要收攏,現在的搜尋隊形肯定無法保持了。
陸炎問白津:“天黑之前,咱們還能繞澎湖幾圈?”
白津向一旁的船長求證了下,對陸炎說道:“還能繞三又四分之三圈。”
陸炎說:“那就再繞兩圈,確保沒有福建水師在附近,咱們就下船!”
白津點點頭,對船長下了命令。
船長又抄起直尺和圓規,伏在海圖之上仔細認真地測算起來。
過了一會兒,船長像是已經測算完航線了,轉身從海圖室出去。
白津扯了扯陸炎的衣袖,示意他也一起跟著出去。
眾人來到船艙外。
此時旗艦已經轉向,從原來向西北方向,轉為朝西南駛去。
船舷的右邊,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而左邊隱約可見陸地。
準確的說,是群島。
那便是澎湖列島了。
澎湖列島位於臺灣海峽的中央偏臺灣島一側。
距離大陸港口最近的,是福建的晉江,不到一百五十公裡。
距離臺灣島最近的是諸羅縣,不到四十公裡。
澎湖列島,若在臺灣割據政權手上,便是第一道防線。
清廷若要收復臺灣,必須先在澎湖列島集結,然後大軍繼續前進。
國姓爺收復臺灣,便是從福建廈門出發,攻下澎湖作為前進基地,而後圍攻熱蘭遮城。
一百年前,康熙拜施琅為福建水師提督,準備佔領臺灣,也是從漳州東山島出發,在澎湖與鄭氏水軍血戰一場方才攻佔此地。待得澎湖被攻佔,鄭克塽便望風而降。
陸炎站在左舷,遠遠眺望著西面的澎湖列島。
太陽逐漸西沉。落日餘暉映襯著澎湖周邊諸多的小島,將它們顯得又如一顆顆珍珠般光彩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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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湖素有“東南鎖鑰”的美稱。
除了作為大陸與臺灣往來的橫
向咽喉,它也能輕易的阻斷臺灣海峽的南北水道。
向北,可以到達馬祖列島,大陳島和舟山群島。
往南,直通東沙群島,南沙群島,進而通往菲律賓和東南亞。
陸炎便是看中了澎湖如此的中樞要地的身份,才大費周章的籌劃了夜襲澎湖。林爽文和莊大田兩個人覺得,佔領全臺就算完事了,卻一沒有想到澎湖的要害,二也從未想過襲擾沿海。
如果這兩件事做了,清廷就應接不暇了。
既然他們不做,那陸炎自己做。
慢慢地,太陽落到了水天線上。馬上天就要黑下來了。
陸炎叫上陳宏義,來到船上的海圖室,準備交待他接下來的作戰事宜。
陸炎一邊指著海圖,一邊對陳宏義說道:“我之前給你們交待的作戰計劃,你在複述一遍給我。”
陳宏義看著海圖,滿眼放光:“嗨呀!這圖可真清楚啊?這些洋人搗鼓這種東西還真有一手啊?!這比大王你原來用什麼石頭碗筷這些東西擺給我們看的,可好多了呀!”
陸炎轉頭看看陳宏義,氣不打一處來地罵道:“讓你回我話,說這些不相干的幹什麼!”
吼完陳宏義,陸炎微微搖了搖頭。之前在島上,都是些小規模的作戰,比漳州人泉州人的械鬥高階不到哪裡去。
今天是第一次出門打仗,本來陸炎自己心裡也沒多少底。看著陳宏義這一副不靠譜的模樣,陸炎心中更加沒底了。
“澎湖列島,大島有三個島嶼,東面的大山嶼、北面的白沙嶼和西面的西嶼。” 陳宏義忽然正色朗聲,對陸炎彙報起來:“三座島嶼環繞的,便是澎湖灣。本次作戰的主要目標是攻佔大山嶼、白沙嶼和西嶼,控制澎湖灣!這是大王的原話!”
陸炎有點被陳宏義突然的一本正經嚇到了,怔怔地看著陳宏義。
陳宏義繼續說:“本次作戰,採取直搗黃龍的方式,集結所有船隻、兵力,集中攻擊澎湖列島的核心地帶——大山嶼的馬宮城!控制馬宮城後,一艘船載五十人攻打北面的白沙嶼,一艘船載五十人攻打西面的西嶼,一舉控制澎湖灣!大王,不知道小的所說還有半分差錯?”
陸炎點點頭:“講的不錯,繼續。”
陳宏義說:“在控制澎湖灣後,分兩百人,轉頭向南,控制花嶼、貓嶼、八罩嶼和將軍嶼。”
“好!” 陸炎誇讚道。
這陳宏義平常行事馬馬虎虎,嘻嘻哈哈的,今天談到這軍旅之事,反倒是變得十分嚴肅。
“那我問問你,為何我們控制了澎湖灣之後,還要向南打下那四個小島?”陸炎忽然出其不意地問了一嘴。
原來他一直仰仗著蔡昌永幫他帶兵練兵,今天聽陳宏義居然能一字不差的把自己上次的命令複述出來,頗有些震驚。
說不定這傢伙,還是個可造之材。
“這....大王,要不你給我指指這圖上的位置......這圖上都是洋文....我看不懂。” 陳宏義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陸炎便依次給陳宏義指出來了各個島嶼的位置。
陳宏義盯著海圖看了看,忽然一拍腦袋:“啊!我知道了。清廷如果要來攻島,必定會先經過花嶼、貓嶼、八罩嶼和將軍嶼。咱們攻下這四座小島,就是為了提前知曉他們的動向,好讓澎湖灣內的
弟兄提前有所防備。”
陸炎聽到這裡,笑了起來。
本來他還一直擔心陳宏義會不會吊兒郎當的,誤了事情。原來是自己一直沒有好好發現他的才能,才把他一直當做了打雜的勤務兵,整天除了蒐集錢糧就是跑腿傳令。
之前在寨裡開會,陳宏義連自己掌管的錢糧數目都不知道,結結實實地挨了一頓罵,沒想到今天卻把這作戰計劃背的滾瓜爛熟。
看來,還真得把合適的人放到合適的位子上,才能人盡其才啊!
“行了,你把我的意思都說出來了。等會天黑了,這法國洋和尚他們會收攏船隻,在花嶼和西嶼的中間稍作停頓。讓其他船上的頭領都到這裡來,咱們把命令都傳下去。”
“好~嘞~” 受了誇獎的陳宏義,一蹦一跳的出去了。像個孩子似的。
這傢伙年紀也不小了,行事有時卻比陸炎這不到二十歲的小夥子還要幼稚。
忽然,陳宏義轉頭又跑了回來:“大王....那個....”
“你有吞吞吐吐什麼?”
“你的那個小妹子還在別的船上,要不然我讓人把她帶來?”
陸炎沉吟了一下,說道:“不要了吧....馬上咱們要打仗了,讓她好好在船上待著吧....”
陳宏義說了聲“好吧”,便又轉身走出去。
“等一下!” 陸炎忽然叫住了他:“那個....她在哪艘船上?”
“船頭有個鳥的,就那艘船上。”
陸炎點點頭。他知道陳宏義講的是船首像是鷹身女妖的那艘商船。
那艘船是老蔡在上面,帶的弟兄都是精英,行事也都規規矩矩。林瑤在那裡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但是,那艘船是攻打馬宮城的主力,還特地勻了其他船上的火炮過去。
到時候,這艘船把老蔡他們放下去,還要炮擊馬宮城。
同時,這艘船也會遭到陸上守軍的炮擊。
林瑤在船上....
陸炎剛剛其實特別想讓陳宏義把林瑤帶來。然而,自己還有別的任務,也沒法照顧到她。
而且,這次偷襲澎湖的計劃,十分的重要。他也不想在這會兒分心在林瑤身上。
算了,先不想了。
陸炎也走出了海圖室,準備回自己的房間休息下。
行動定的時間是子夜。還有不少時間。好好養養精神。
陸炎從海圖室出來,來到甲板上。這時船帆全部都收了一半,船隻的速度也都降下來了。
周圍,其他六艘船隻也都像旗艦靠攏。過不多時,其他船上的頭領也都會來到這裡。
陸炎便加快了腳步,從甲板下到下面的船艙裡。
就在他來到艙內,七拐八扭的穿過走道,準備回自己房間時,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小聲說話。
在這緊張時刻,任何的風吹草動,陸炎都不會放過。
他循著聲音,悄悄地走了過去。
是白津。
他旁邊的是這艘船的船長,還有兩名全副武裝的士兵。
陸炎心中一沉。
這些洋鬼子,難道在計劃什麼對我不利的事情嗎?
他屏住呼吸,準備聽他們講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