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炮聲在遠方響著。
眼前又是從軍營殺將出來的清兵。
陸炎斷定,自己內部一定出了內奸。
但是現在不是思考的時候。
他喊上其他弟兄,拉上林瑤,迅速地往回撤。
先撤到岸邊再說,好漢不吃眼前虧。
邊跑,陸炎邊回頭看。
從身後追殺的身影來看,應該也就兩百號人。
就算加上留守在軍營和其他炮臺的士兵,也就三四百人最多了。
人數不算多。
若是自己再小心點,是不是偷襲就應該成功了呢?
陸炎還在反思自己上岸之後,判斷和行動是否有不妥之處。
他起先是感覺,由於帶了林瑤在身邊,自己的心思全在小妹子身上了。對周遭的情勢判斷,失了分寸。
然而他仔細看了看身後那追殺而來的清軍,馬上判斷道,對方這是早就有了準備。
之前路過的炮臺,幹掉的那兩三人恐怕也是誘餌而已。當時只是因為怕搬來火藥炸燬炮臺,會驚動島上的清軍,所以才一走了之。
若是真的準備將炮臺炸燬,恐怕埋伏在外的炮臺守軍早就一擁而上將自己圍住了。
炮臺狹窄逼仄,施展不開,若是被圍住,哪裡會像現在這樣還有跑路的機會。
想到這裡,陸炎忽然停下了腳步。
“怎...怎麼了?” 氣喘吁吁的林瑤問道。陸炎並沒有回答。
雖然身後追兵甚緊,但林瑤知道陸炎一定有了新的主意,也就不再多問。
“你們六個,先趕回岸邊。” 陸炎命令道。
“那大王你呢?”
“別問這麼多了,先趕回去,若是遇上蔡頭領,跟他們合兵一處,提前告訴他們島上守軍殺出來了。”
六人領命,繼續往岸邊趕回。
陸炎拉著林瑤,往路邊樹叢躲了進去。
陸炎方才想到,這些追殺出來的官兵,是以炮響為號,殺向岸邊的。
若是為了捉住自己,那應該等自己進了軍營,再將自己拿下。
看來,這些清軍只知道有人要來島上,並不知道自己的作戰計劃。
這作戰計劃,是在船上才最終確定的。如果這奸細是在自己身邊,並沒有機會給島上守軍送信。
那這奸細出在.....出在大里杙,林爽文的大盟主府?
這時,路邊響起了噠噠噠的腳步聲。
兩百多名清軍兵勇,在兩個騎馬的軍官帶領下,沿著小路往岸邊殺了過去。
剛才一直不說話的林瑤,顯然還是有點慌,緊緊的攥住了陸炎的胳膊。
陸炎察覺到了。
他伸出手去,按了按林瑤的小手,示意她沒事。林瑤在陸炎渾厚大手的安撫下,也漸漸寧定下來。
官兵們全都離開了。周邊又陷入了一陣寂靜。看來自己的判斷沒問題。若是對方知道是自己要來,定會在這周邊搜查了。
陸炎朝林瑤的肩膀按了按,示意她先不要動,自己輕輕起身,貓著腰,向周邊看了一圈。
沒有人了。
陸炎拉起林瑤:“妹子,咱們大盟主府裡,定是出了奸細。”
林瑤聽完,忽然慌了起來:“那...那我娘會不會有事?”
林瑤雖然跟著金娘從小學了不少本事,身手其實不賴,但畢竟還是個未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的小女孩。現在,她陰差陽錯地跟在陸炎身邊,經歷了這許多戰鬥,已經讓她有些承受不住了。
所以,陸炎方才沒有讓她也回岸邊。他知道,現在只有自己才能保護的了她。
陸炎寬慰道:“別怕,你林大叔和莊二叔不會讓你娘有事的。”
火光撕裂了黑夜,照亮了林瑤的俏臉。
陸炎看到林瑤的表情漸漸舒緩了起來,心中寬慰。但是這火光如此明亮,而炮聲已經停息,難道是自己的船都被打沉了?
陸炎看著林瑤俏美的面龐,鄭重地說:“咱們中了埋伏,不過蔡叔應該能應付的了這些韃子。既然他們的軍營已經空了,咱們就進去。我想找找有沒有奸細跟這島上韃子來往的書信。”
林瑤點點頭:“那走吧。”
“等下,妹子,你要不然就在這裡等著我....”
還沒等陸炎說完,林瑤將手捂住了他的嘴,表情又急了起來,使勁地搖著頭,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陸炎見她這樣,也就不再說下去,拉住林瑤的手,徑直往前走。
他現在也不敢再在路上行進,深一腳淺一腳地帶著林瑤,在路梗下面,沿著樹叢往前走。
走著走著,林瑤忽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哎呦一聲就要往前跌倒。
陸炎聽到叫聲,趕緊回頭,正好抱住了往前跌去的林瑤。
兩人撞個滿懷。
抱著嬌俏可人的林瑤,現在船隊、頭領、弟兄、法國人什麼的,陸炎全都拋到腦後去了。
他低頭親向林瑤,在她的櫻唇上印了一吻。感受著少女的唇香,接著又不自覺地將嘴滑向唇邊,鼻尖,抱著林瑤的手也越來越緊....
忽然,林瑤不知道哪裡橫出一股勁頭,用力推開了陸炎。
陸炎一愣,以為自己突如其來的親熱舉動惹惱了林瑤,呆在原地,還在想該說什麼。
可現在,說啥好像都顯得自己是個渣渣啊....
這可怎麼辦?怎麼忽然膽子就這麼肥了…
“陸三叔,這打仗的時候,你怎麼能親你的小侄女啊?” 林瑤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語氣顯得有些不高興。
陸炎聽完又是一愣,沒明白什麼意思。
什麼三叔...
林瑤見他又呆又傻地杵在原地,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拉著陸炎說:“走啦!”
陸炎方才醒悟,自己剛才講什麼林大叔莊二叔,林瑤現在拿他叫做“陸三叔”來打趣。
見林瑤跟他開起了玩笑,他一顆心才放下來。
回想起剛才有點魯莽的舉動,陸炎卻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林瑤其實臉早就紅到脖子根了,現在火光漸息,她也知道陸炎看不到自己羞紅地面龐,見陸炎還在傻呆呆地楞在原地,又說了一聲:“走啦啊!!”
...
...
福康安在馬車上親手寫好了一封信,裝進了信封,滴上封蠟,仔細檢查沒有問題了,才交給身旁的幕僚。
“信裡的事,十分緊要,我不信任旁人。你辛苦走一趟吧?”
福安康用商量似的語氣跟幕僚說著,然後從一旁摸出早就準備好的兩錠銀子。
“這一
百兩你拿著。用不完的你就自己留著吧。”
本來大帥安排差事,這幕僚本來就沒有任何疑義。
“分內之事,大帥...大帥何必....”
這來回臺灣一趟,最貴的也就是船費,斷然用不了一百兩銀子這麼多。
他手上捧著這錠官銀,不知該如何回話。
“張師爺,你做我的幕僚,也有七年了吧?”
見大帥開口問話,這姓張的師爺趕忙揣好銀子:“回大帥話,來府上六年九個月了。第一次跟大帥出征,是平定陝甘民亂的時候。”
福康安點點頭:“上次你來得時間太短,要下來的差事都給了排在你前面的人。等這次平臺回來,我幫你討個通判的職缺吧。若是知府有缺,我幫你也留意著。”
這幕僚一聽福康安給他許官了,趕忙趴在地上叩頭稱謝。
清朝時期,文武大員都會養著好多幕僚,或協助處理文書、機要,或給予建議對策等。
都是些沒有實職的讀書人。
在清朝識字率不過百分之五的時候,這些讀書人本來就已經十分難得。
但他們只能做並無官職俸祿的幕僚,算是官員的私屬。
本來讀書人歷來的出路,應該是科舉取士。
然而這些人甘願做幕僚,無俸無祿,無治無爵。只是因為科舉取士的途徑也慢慢的被封鎖了。
科舉有舞弊。就算考取功名,進了官場,沒有人脈和後臺背景,也只能做些微末小官。
同時,讀書人也是當今乾隆皇帝最提防的物件。
普通農民,甘於貧困,沒有文化,愚昧無知,膽子也小,自然好管理。
然而在皇帝看來,這些讀書人,一旦科舉之路走不通,便喜歡變著法的出么蛾子。
這些人識文斷字,略通經史,不是很好忽悠不說,對於滿人做皇帝這件事,一直都是有看法的。
乃至於到了乾隆時期,滿人入關都一百多年了,還有人打著“反清復明”的旗號造反。
造反的雖然是農民山賊居多,但領頭的,可大部分都是讀書人。
文字獄的產生的原因,其中一方面,就是為了搞一搞這些不安分的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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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為無法致仕的讀書人太多,催生出了幕僚師爺這個職業。
這些幕僚師爺的出路,往往都有賴於主子幫自己討來的官職。
取不到功名,這也算是曲線救國了。
福康安讓幕僚趕緊起來:“這是在軍中,不必如此。記住,這趟,你必須親手將信交託在那人手上。”
張師爺揣好福康安交託的那封信,拿好一百兩銀子,惴惴不安地離開了。
雖然他十分趕緊福康安的提攜,但他也知道,這次這趟差事,恐怕不那麼簡單。
這條與臺灣暗線的溝通,往常張師爺只是交託下人去做。
這次,福康安一下給了他一百兩銀子,還封官許願。
卻一再強調讓他親手送信。
這信中內容,定然十分隱秘,十分重要。
張師爺知道,福康安只有交給自己才最安心。
因為,張師爺一直幫福康安處理機密要務。
更因為,張師爺一家的性命,都還捏在福康安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