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醫院裡,真嗣在病床上躺屍,呆呆看著窗外,已經盯著外邊的樹一天了。
那裡只有一棵光禿禿的大樹,靠近視窗的枝頭被昨晚的暴風摧殘得只剩下一片綠葉,正隨著微風顫巍巍抖動著,看起來十分淒涼。
一股無法抑制的悲傷湧上真嗣心頭,他有氣無力道:“我的生命就像風中抖動的殘燭……要是那片殘存的樹葉掉落的話,我也就差不多了吧……”
“啪!”樹葉被一掃帚狠狠打下來。
“啊,我的生命之葉!”真嗣不禁慘叫起來。
“笨蛋真嗣,別裝死了,醫生說你只斷了一根肋骨。”明日香拄著掃帚道,後邊跟著綾波。
“你們終於來了,我想死你們了。”
“真噁心。”明日香用手指捅了一下真嗣的腰側,他果然痛得一哆嗦:“要死啊你,很痛啊!”
“既然傷得這麼重,當時怎麼還有力氣救人?而且還是那個霧島真名。你有沒有想過,她出現在戰場附近不是很可疑嗎?”
“也許人家只是出於關心……”
“好好的避難所不待著,跑出來送死嗎?會有這麼關心人的?她能做什麼?給你喊加油嗎?”
“行了,現在我生活都不能自理,你該多關心關心我。”
“笨蛋真嗣,好好照顧自己,別奢望我們會留下來照顧你。”明日香說完拉著綾波便走。
“碇君,你要好好的。”綾波一步一回頭道。
“你自己走就行了,拉著綾波幹嘛?真是……”真嗣揮了揮手。
檢查結果顯示左邊第11根肋骨斷了,這算小傷,卻一直在疼,不是陣痛,是沒有間斷那種疼。不敢咳嗽,不敢笑,躺著起不來,坐著躺不下去,不敢大聲說話,不敢伸懶腰,不敢翻身,兩隻胳膊都不敢使勁,連背都不敢挺直。深呼吸疼,笑疼,坐著疼,站著疼……更要命的是,時不時可以感覺到骨頭斷面的摩擦聲,帶來好大的心理壓力。
本來律子還讓他直接回家待著的,連藥都不用開,也不用穿胸帶固定。
不過美里是這樣安慰他的:“反正你回家也沒人照顧,不如留在這裡,還有護士幫你護理,享受單人病房。”
真嗣想想也不錯就答應了,不料在單人病房裡過了半天,他就受不了了,感覺就跟關禁閉差不多,時間變得無比漫長。
突然,圍著病床的簾子被掀開,露出一張略帶蒼白的小臉。
“真名,你已經好了?”這小妞體能實在驚人,隔天就活蹦亂跳了。
“嘿嘿,我早就到了,不過看見明日香她們也在,怕有誤會就先躲著。”她帶了一束花,放在床頭櫃上。然後坐在床邊,撫摸著真嗣的臉笑道:“我是不是很替你著想啊?天底下沒有比我懂事的女朋友了吧?”
真嗣抓起她的手,在手臂上狠狠啃了一口。
真名被嚇了一大跳,痛得眉頭直皺卻不敢出聲,只好小聲懇求道:“別咬了,你是小狗嗎?”
真嗣這才鬆口,看著上面整齊的牙印道:“這是對你不聽話的懲罰,也讓你感受下我現在有多痛。”
“你哪裡痛啊?”
“心痛。”
“對不起嘛,人家只是擔心你,沒想到躲那麼遠都會出事。”真名嘟著嘴巴道。
“把你撈出來時已經沒呼吸跟心跳了,嚇得我半死,好不容易才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要是我晚到一兩分鍾,你就徹底死翹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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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真嗣君救了我,我把整個人都送給你作為報答,好不好嘛?”真名湊近他耳邊嬌聲道。
“真的,可以吃掉嗎?”
“你現在要是能吃的話就吃吧。”真名笑嘻嘻道。
“可惡啊,竟然趁我半殘廢開始囂張。”真嗣氣得肋骨更痛了。
“對了,那天夜裡,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是冥冥中的感應,應該說是一種直覺,當時我感覺那個方向有人在呼喚我,然後我就駕駛初號機過去察看,果然發現是你。”真嗣滿口跑火車。
“真的嗎?”真名回憶了下,自己快要死的時候可沒呼喚這個小子。
“我聽說只有最親密的戀人或者親人之間才會有這種感應,真名,你感覺到了嗎?”好噁心啊,自己竟然能說出這種話,真嗣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真名聽完也一哆嗦,強忍不適道:“這個以後再說吧。對了,你傷在哪裡啊?”她的手鑽到真嗣被子下面的衣襟內,四下摸索著,沒發現繃帶之類的東西,接著用小指輕輕撓他的小腹。
“別弄,好癢。我肋骨斷了,不能笑,一笑更痛。”
“哪裡啊?”真名已經焐熱的小手又撫上他的胸口。
真嗣指了指左肋的位置。
她的手又滑到那邊的皮膚,輕輕撫摸著:“痛不痛?”
“一呼一吸都痛。”
她靜靜看著真嗣,接著笑了一下,上半身突然鑽進被窩,撩起他的衣服,兩手撐著床面貼進他懷裡。
她先是用鼻尖挨蹭著他的胸口,接著兩片溫軟的嘴唇貼了上去……真嗣馬上一哆嗦,被窩裡傳來悶悶的聲音:“這樣呢,還痛嗎?”
真嗣感覺有溼熱的氣呼在肚子上,笑嘻嘻地說:“還有一點痛。”
真名就這樣親吻著他的胸口,一直保持這個姿勢。她今天穿著短裙,彎著腰的樣子誘惑十足,真嗣的手忍不住作怪了……
播放動漫的電視臺突然一切換,出現一位新聞主持人:“下面緊急插播一條重要新聞:SXC公司的空天客機遭遇空間碎片襲擊,動力系統受損無法返航,乘客連同機組工作人員,共342人陷入絕境……”
真嗣剛被轉移了注意力,就感覺胸口一痛。
“嘶——別咬!”
這刺激實在太突然,他都叫出聲了,眼角似有淚水劃過。
關鍵時刻,響起了敲門聲,然後門被開啟了,綾波提著一籃子水果走進來。
真名趕緊從被窩裡出來,此時她頭髮凌亂,臉色通紅。
真嗣使了使眼色,她才趕緊整理起短髮和衣服。
“嗯?有人來了嗎?”綾波注意到簾子後邊有人站著。
“是真名來看我了。”真嗣笑道,“謝謝你,綾波。”
“你好,我是霧島真名,初次見面。”真名對綾波打招呼道。
綾波看了一眼真名,點了點頭,又對真嗣道:“我還有同步實驗要做,先走了。”
“嗯,綾波再見。”
綾波離開後,真名委屈道:“綾波同學怎麼不理我?”
“她的性格就那樣,對誰都如此。”
“對你不一樣吧?”真名從水果籃裡掰下一根香蕉,慢慢剝開。
“當然,我們是互相信任的戰友。”真嗣還在回味剛才的舒爽,實在美妙。
“來,我喂你。”真名將香蕉遞到他嘴邊,真嗣稍一張口,她突然狠狠捅進去。
真嗣頓時被噎得兩眼翻白,正要吐出來卻被真名捂住了嘴。
“要死啦,你要謀殺親夫?!”真嗣好不容易吐出來,已經出離憤怒了。
真名用紙巾慢慢擦著手道:“我只是讓你知道這樣做不舒服。”
真嗣張了張口,強辯道:“你不能這樣欺負病人啊。”
“病人?剛才按住我的力氣蠻大的,不像病了啊。”
“對不起。”真嗣只能誠懇道歉。
“那你要答應下次不許這樣,我才原諒你。”
“好的,我保證。”
真嗣服軟後,真名終於笑了,馬上轉變了態度。
“說你喜歡我。”她摟著他的脖子,在耳邊要求道。
“我喜歡你。”
“再說一遍。我想聽。”
“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她捧著真嗣的臉,看著他的眼睛,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地說。
然後她幾乎是戰戰兢兢地湊上嘴唇,這個吻好像北極冰蓋下的海洋一般深,似乎要把真嗣的靈魂吸出來。他閉上眼,腦中出現無數紛亂的念頭。感覺沙發下的地板在搖擺,整個房間在繞他們急速旋轉……
“其實我沒事,醫生說我已經可以回家休息了,但我上司堅持要我多住幾天,她說在家也沒人照顧我。”真嗣道。
真名輕輕撫摸他壯實的胸口,說“出院回家吧,我來照顧你。”
“真的?”真嗣立刻想到另一種“照顧”,眼睛都亮了,感覺窗外陰霾盡散,陽光明媚。
出院時,兩人經過一輛幼稚園大巴,視窗的一個寶寶看到他,突然毫無預兆地跟他招手。後來帶動全車的小朋友都跟他招手,看著車窗貼著的一個個可愛的笑臉,還有那一雙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真嗣的心都要化了。
他雖然幹的是拯救人類的工作,但駕駛員的身份是對外保密的,一直默默無聞,現在自己彷彿成了大明星,感覺自己被治癒了。
“這個城市,這個世界還是值得我拯救的。”他想。
“姐姐!姐姐好漂亮!”
“姐姐對我招手啦!”
一回頭,真名正對著孩子們揮手致意。
“算了,我還是當我的無名英雄吧。”真嗣低著頭,步履沉重地走著。
……
空天使摧毀了8個武裝衛星後,產生了大量的太空碎片,足以抵上前50年內太空活動的垃圾總和。由於衛星通信受到干擾,空天飛機無法及時變軌規避,才釀成這場大難。
預定為期一週的太空之旅只進行了3天就出現意外,在太空中失去動力的客機如同一塊大型垃圾繞著地球漂流。
更要命的是,LynxMarkⅢ空天客機根本沒有對接構件,不能與其他航天器進行對接,在太空中修好動力系統已經不可能,如何救援這三百多位非富即貴的旅客呢?這是機長首先頭痛的問題。
遭遇碎片襲擊的空天客機機長已經向地面求援,兩天過後,經過多位航天專家的論證,終於確定了一套救援方案。
用火箭將另一艘小型空天飛機發射上天進行救援,把旅客接回來。
第二架LynxMarkⅢ空天客機還在生產中,其他公司雖然有這麼大的空天客機,但都是十幾年前的老家夥,只用來運貨,稍微大點的空間碎片就能擊毀,而這次救援要經過空間碎片帶的。
無奈之下只能緊急更換了另一架小型空天飛機的外殼,導致重量大大增加無法滑行上天,必須用火箭發射上去。
要命的是改裝至少需要6天,而空天飛機上的食物還可以撐4天,只能通知上面的人省著點吃了。
機上的人聽到這個訊息差點暴動,機組人員差點控制不住場面。
“大家冷靜一下,這已經是最佳方案了,再鬧也無濟於事。”機長躲在5位保安背後苦苦勸道。
要不是保安手中有電擊棒,他早已經被揍了。
“各位聽我說一句。”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道。
他是世界有名的IT企業家,也是一位手眼通天的人物,一生熱衷慈善事業,建立了好幾千家孤兒院,救助了無數飽經苦難的孩子,所以很受大家尊敬。
他一開口,很多富豪還是給面子的,一些蹦躂得最歡的年輕人也暫時消停了。
“道森先生,您說吧。”
“我已經收到可靠的訊息,這次事故是由於日本的武裝衛星爆炸所致,之前的電磁紊亂又讓客機來不及規避,所以不要再怪罪機長他們了,不是人為失誤。”
沒想到連機組人員都沒收到事故報告,道森先生就已經得知真相了,高層人脈關系果然夠硬。
“原來是這樣,該死的日本人!”客機上的兩位日本乘客頓時倒了大黴,雖然他們沒有過錯,還是收到若有若無的敵視目光。
道森先生頓了一下,等待其他人消化這個資訊後,接著說:“現在科技這麼發達,而且救援計劃已經出臺了,大家還是配合機組人員的安排,安心等待吧,再鬧下去只會白白浪費寶貴的體力。”
眾人這才恢復了冷靜和理性,機長向道森老先生投去感激的眼神,才公佈道:“接下來我們還要等待6天,但食物只夠4天消耗,所以每個人的份額要減少1/3了,非常抱歉!”
幸好飲用水是可以透過循環系統重複使用的,即生活用水和尿液經過處理後再次變成飲用水,不然三百多人早就掛了。
之前在眾人的強烈要求下,機長開放了通訊許可權,讓機上的人能夠與地面自由通訊。結果第一時間全世界媒體就獲知了這場災難,徹底炸開鍋了,各種報道鋪天蓋地:空天客機意外受損,三百多位乘客陷入絕境……
客機所屬的SXC公司遭受了來自政府高層、多個財團和社會民眾的巨大壓力,甚至驚動了聯合國議會,只能跟聯合航空航天局合作,不惜一切代價展開救援。
這也是旅客們想要的結果,他們掌握著豐富的資源和廣闊的人脈關系,涉及到身家性命當然沒有任何保留。
總之這次事故將導致SXC公司徹底破產,不過最慘也不是這家公司,而是承保這次太空旅行的保險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