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蹲下身子, 一點點將地上的瓷片拾了起來。
碧瑩進屋子,她蹲在地上,目光掃見她手邊的碎片, 趕緊跑上前,“姑娘, 您別動, 小心傷著手。”
碧瑩用手帕將陶瓷碎片包起來,發現明珠姑娘的手指已經受傷,指尖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戳出幾個細小的傷口。
碧瑩立馬起身去給她找藥。
明珠心不在焉坐下來, 似乎覺不到手指上的疼痛。
碧瑩拿著治外傷的藥, 小心翼翼抬起她受了傷的手指, 幫她上藥後,接著用紗布包起來, 她叮囑道:“姑娘,這幾日您最好不要碰水。”
“好。”
碧瑩又問:“您餓不餓?要不要先用飯?”
她眼神擔憂看著明珠,欲言又止, 想問又不敢問。她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和明珠姑娘這次又是因為什麼鬧得如此難堪,殿下那一聲震怒的滾字, 已經好久沒聽見過。更沒過太子殿下動手砸了東西。
明珠雖然沒有食慾, 但她確實一天沒吃東西了。她還不想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我餓了。”
碧瑩讓廚房的人將熱乎的飯菜送過來, 都是幾樣清淡的菜色, 有個她愛喝的排骨山藥湯。
明珠強逼著自己吃半碗飯, 又喝一碗湯,如此臉上回點血色。
碧瑩看著她的眼神裡有藏不住的憐憫和心疼,“您再多吃些吧,最近臉看著都瘦了一圈。”
這段日子她確實瘦了點, 圓嘟嘟的臉頰瞧著也沒有之前那麼多肉。
明珠說:“可是我吃飽了。”
她的心情看上去好像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碧瑩將桌上的盤子撤了。
明珠安靜待在自己的臥房裡,開啟窗戶透氣,發現她在窗邊養著的兩盆綠蘿有些不好,原本蔥綠的枝葉從根部開始逐漸泛黃,瞧著好像快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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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將發黃幾根拔掉,又給綠蘿澆點水,能不能活下來全靠造化。
夜深人靜的時候,明珠才有閒心去想今夜發生的事情。
趙識瞧著似乎很生氣,說震怒也不為過。她還以為他知道這件事會大發雷霆,因為他最討厭她忤逆他。
沒想到,就這麼雲淡風輕的過去了。摔個藥瓶,說了四個字——不再逼她。
趙識看著她說那幾句話的時候,好像是極其痛心和失望的,十分的難過。但她自己卻覺得松了口氣。
窗外忽然落下大雨,噼裡啪啦的玉珠砸在屋頂上。
春夏交接的時節,雨水總是說來就來。
明珠坐在軟塌上,隔著窗欞靜靜聽著窗外的雨聲,她的心跟著雨聲沉下來。
這場大雨斷斷續續下到第二天的傍晚停,天色也一直都陰陰沉沉。
明珠睡得不好,睡不夠幾個時辰就要醒,醒來之後就坐在窗邊喝茶,閒著無事可做,從書架上隨便抽了兩本書用來打發時間。
翻開一本民間小說,第三章回便看趙識的批註,乾乾淨淨的字跡留在空白處,清爽又好看。
他幾乎在每一章回後面都留下批註,倒是比她還要先看完這些通俗小說。
批註裡也不全是批判,偶爾也會發出吝嗇的誇讚,比如——故事不錯。
明珠嘆了口氣,將書塞回去。下雨天,屋子裡有些冷。明珠蓋著件厚厚的毛毯,軟塌下方精緻的小銅盆裡燒著碳,用來取暖。
乍暖寒的春末,是最容易生病的時節。
碧瑩端著剛煮好的醪糟糯米圓子湯,放到她跟前,“姑娘趁熱喝。”
醪糟甜甜糯糯,煮過之後吃起來有些酸,味道倒是剛剛好。
明珠每次吃醪糟就會犯困,和喝酒沒兩樣,但是她對醪糟毫無抵抗力,隔個十天半月就想嚐嚐味道。
時間尚早,即便是吃困了,也剛好還能睡上一覺。
明珠端起碗,一口一口吃進肚子裡,手腳都暖和起來。
碧瑩問:“鍋裡有,您還要嗎?”
明珠放下空碗,搖搖頭,“不吃,再吃一會兒就睡不醒。”
碧瑩笑笑,“也是。醪糟和米酒一樣,後勁都大。”
明珠靠著枕頭懶洋洋打個哈欠,眨了眨發酸的眼睛,撐著腦袋望著窗外被風打落花苞的花樹,“也不知道夏天什麼時候能來。”
碧瑩幫她關上窗戶,“就快。”
如此又過四五天,陰雨天氣將將停止,天空逐漸放晴,氣溫也隨之回暖,陽光燦爛,清風拂面。院子裡偶爾能聽見幾聲蟬鳴,初夏是真的快要來了。
明珠連著半個月沒有到趙識的人影,也沒聽見他的訊息。
她自怡然自得,平常該是怎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
明珠還不知道,趙識已經搬回宮裡住了,那天冒著大雨進宮,幾乎就再也沒回來過。
若是有什麼要用的東西,就派身邊的人來取。
太子殿下是個大忙人,這沒有錯。但忙成這樣,若說沒有貓膩,也沒有人會相信。
碧瑩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事告訴明珠姑娘,直覺告訴她,那日太子殿下冷著臉離開,定是與明珠姑娘有關係。
猶豫幾天,碧瑩是把這事說給明珠聽,“姑娘,太子殿下好些天沒回來了,您要不要差人給他送句話?”
明珠翻著書頁的手停下來,她說:“殿下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那天晚上,奴婢看殿下好像有些生氣……”
“嗯。是我不好。”明珠若無其事地說。
碧瑩早該知道明珠姑娘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子,勸她也只會被她輕飄飄擋回來。
可拿雞蛋去碰石頭能有什麼好下場呢?
日頭一天比一天炎熱,好像才過去眨眼的時間,就到了夏天。
夏日枝頭蟬鳴,明珠也換了薄衫,她住的屋子朝向雖好,但到了夏天還是會讓人熱的睡不著覺,尤其她又怕熱,每每到了正午,就要去後院池塘邊的涼亭裡乘涼打扇。
池塘裡的荷花盡數開,美的像一幅畫。到了夏天,她見水,就想脫掉鞋子,將雙腳泡進水裡覺得舒服。
可這裡不是明家的偏院,被其他人瞧見又要被說上一句沒教養。
趙識似乎將她遺忘,一個多月沒有回來過,也沒人來打攪她的生活。
許是覺得明珠終於失寵,底下的人伺候的也沒那麼盡心。想吃什麼也不一定能要到,冰塊更是得省著點用。
碧瑩有幾次差點和劉嬤嬤吵了起來,她氣紅了眼睛,同劉嬤嬤理論。
劉嬤嬤三言兩語諷刺了回去,說冷宮裡的娘娘也沒這麼金貴。
碧瑩吵架吵的都沒底氣,她也不能確定,太子殿下這次是不是真的惱了,永遠都不會再過來。
明珠對這些倒是覺得沒所謂,再難的日子也過過。
她巴不得趙識永遠不要記起她,放任她自生自滅。
劉嬤嬤看她還能氣定閒去塘邊賞荷,笑笑說:“明珠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
欲擒故縱這招屢試不爽。
明珠看著她的笑,心裡不大舒服。這個笑容裡存著七八分奚落。
劉嬤嬤是府裡的老人,心知肚明太子殿下的脾性,若他真寒心,就會如同這兩個月,不管不問,置之不理。從今往後,都不會再看一眼。
也許再過不幾天,明珠就要被發落出去。
劉嬤嬤打從明珠進門那天起,就覺得她是個禍害,早就想把她趕走了。
“老奴就不打攪姑娘的閒情逸致,先下去了。”
明珠沒有說話,找了艘小船,自己划著船到了湖心洲,摘幾支熟透了的蓮蓬。她的臉在絢爛的日光照拂下,好像變得更加的白了。
船頭已經堆滿了蓮蓬,她划著船上岸,在涼亭裡剝好蓮子,同碧瑩說:“晚上燉個蓮子雞湯。”
“好,這蓮子吃著好甜。”
“不僅甜,嫩。”明珠熱的滿頭是汗,她用帕子擦乾淨臉上溼漉漉的汗珠,面朝著迎風的方向,“過這幾天,蓮子就不好吃。”
“姑娘懂得真多。”
“這是經驗之談。”
她是個饞嘴,在家的時候就琢磨好吃的。
遠處的天色逐漸昏黃,明珠欣賞了一會兒夕陽,然後站起來,“回去吧。”
明珠提著裝滿蓮蓬的小籃子回去,在院門外看趙識身邊的侍衛,她的腳步停下來。
碧瑩顯然比她高興多,“殿下回來了。”
明珠吐口氣,走進屋子裡,望著好久不的男人,一下子無話可說。
趙識好像也不打算和她說話,拽著她手腕就往床上去,她掙了掙手腕,“我渾身都是汗,要先洗個澡。”
趙識鬆開她的手腕,他顯而易的消瘦了,可能是太忙。整個人看著也比之前嚴肅冷漠。
迎面而來是不近人情的肅殺。
他看著她手裡的蓮蓬,勾起嘴角輕笑聲,似嘲似諷。
明珠剛洗完澡換好衣裳,就被他推到了床上,柔軟的身體陷進被子裡,雙手扣在一起,壓在枕頭上。
她身上穿的衣衫本來就薄,衣料更是不禁造。
隱忍的低吟聲,忍無可忍從喉嚨留溢位。
事畢之後,趙識穿的衣冠楚楚,將她從被窩裡撈出來,“吃飯再睡。”
他說完這句話,整理好衣裳,便就又走了。
趙識根本沒打算留下來,明珠也未說什麼挽留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