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衛東臉色蒼白。
握住報紙的手竟然有些顫抖。
連著深吸了好幾口氣，他讓自己的心情放鬆了下來。
“該來的終究來了，不過我沒有想到，竟然來的這麼快......”
眼前這份報紙，是一份發表自魔都地區的地方小報。
報紙頭版頭條，是一篇名為《評海瑞罷官》的文章。
文章內容很簡單。
無非就是作者針對《海瑞罷官》進行捕風捉影式的批判。
在一般人的眼中，這或許就是一個憤青作者，寫了一篇狗屁不通，牽強附會的辯論文章。
甚至有些人連讀都懶得讀，直接略過。
但曹衛東不一樣。
他清楚記得。
這篇文章正是那場風波的輿論導火索！
其實對於那件事具體是幾月發生的，他並沒有詳細的記憶。
畢竟自己以前也不是很關注那段時期的歷史。
只不過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他閱讀了一些那段時期的資料，記得其中幾件標誌性的重要事件罷了。
碰巧在那些資料中，他看到過這篇文章。
怎麼辦？
我要怎麼辦？
跑路？
對抗？
抑或者躺平？
曹衛東有些慌神。
訊息太突然了，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喵”
小雪的叫聲讓曹衛東從恍忽中回過神來。
小雪跳到曹衛東身上，慵懶且優雅的來了一個貓式伸展，然後用腦袋蹭著曹衛東，不滿的喵喵叫著。
似乎在說。
人類，快去給本大爺開罐罐，要不然本大爺要不開心了。
當然，於小雪而言，它的“罐罐”都很貴。
每一樣都是無價之寶。
曹衛東從恍忽中回過神來。
就像是剛剛做了個噩夢。
現在。
夢醒了！
他突然笑了笑，隨手擼了擼小雪的腦袋，輕聲說道。
“沒什麼大不了的，實在不行就跑路嘛，反正我已經做好備選方案了.......”
這個世界並不是隨自己意志而改變的。
他能做的，就是改變自己能改變的，接受自己改變不了的，然後坦然生活。
曹衛東從隨身空間中摸出兩個老物件，想了想，又放回去一個，將另一件價值相對較低的老物件擺在小雪面前。
小雪眼前一亮，喵嗚了一聲撲了過去，抱著這件老物件又舔又咬又啃，就像小孩子吃冰激凌一樣。
曹衛東拍了拍小雪腦袋，走出辦公室，隨手叫住一名職工，讓他把廠裡所有的幹部都叫到會議室來，他要開一個短會。
時間不大，丁秋楠、徐愛國等人就到了會議室。
徐愛國大大咧咧的說道。
“廠長，您叫我們，是有什麼事情？”
曹衛東說道。
“沒事，就是問問你們，最近工作怎麼樣？”
丁秋楠率先開口。
“本職工作之外，我在衛生院中全面普及赤腳醫生手冊，並且響應號召，每月安排下鄉義診，以及赤腳醫生手冊的培訓班，目前已經培養了十二批赤腳醫生，共培養五十多名赤腳醫生。”
其實不止振華能源廠，基本上市裡所有廠的衛生所和市裡的醫院，都承接了義診及赤腳醫生培訓的工作。
很大程度上，這為赤腳醫生提供了堅實的支援，幫助整個北何省迅速完成赤腳醫生普及工作。
丁秋楠能投身到這項有益於社會的公益活動中，感覺非常開心。
新能源沼氣部的負責人現在是徐愛國。
他發言道。
“目前沼氣裝置穩定出貨量大約是每日一百臺，在市場上份額量第一，到了現在，振華和通泉這兩個牌子基本就是沼氣裝置的金字招牌，老百姓們都非常認可。”
“至於公司內部，生產線、供應商及銷售體系也都很完備。”
“對了，省城邀請我們在那邊開分廠，附近的南昌省和山北省也有這個意思，正在跟我們接觸。”
經過一年多的發展，振華的沼氣裝置終於佔據了大部分市場份額，只要提到沼氣裝置，老百姓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振華或者通泉的產品，除非實在買不到，老百姓才會考慮購買其他品牌的沼氣裝置。
對整個國家而言，這是一個相當龐大的剛需市場，目前看來，建在通泉市的工廠產能已經有些跟不上，亟需擴建。
曹衛東點頭。
“這事我知道了，你提的招工請示我也看到了，稍後我會跟楊書記討論的。”
接下來就是能源石油部。
張文成比較嚴謹，言簡意賅。
“得益於您提供的新技術，液化石油氣產能不斷提升，目前我們在市區內有八家液化石油氣儲氣站，基本覆蓋全市的老百姓。”
“加油站效益也很不錯，我們的油品質量不錯，很多老司機都認準了我們的加油站。”
“唯一的問題就是需要開拓新的油氣田，儲備油氣能源。”
還有就是保衛部的石滿同志，生產車間的王樂成同志，以及廚房及後勤的梁師傅等等，他們紛紛做了工作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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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衛東靜靜聽著。
心中湧出一種莫名的情緒。
這就是我在這個動盪且光榮的年代，親手打下的江山。
只不過他已經決定走了。
隨身已經將通泉市的區域好感度刷到最高。
只要呆在通泉市不出去，他就有很大的把握躲過風浪襲擾，但這也意味著，他要困在通泉市十年。
人生能有幾個十年？
曹衛東無法接受蹉跎十年。
他目光掃過每個人。
最終一咬牙。
“同志們，今天找你們來，是因為我有一件事想要宣佈。”
振華能源廠的骨幹紛紛好奇的看了過來。
曹衛東深吸了口氣。
“我這幾天就會跟黃書記打申請，辭去振華能源廠廠長的位置，後續廠長人選及工廠發展方向，在我會黃書記商量好，會在廠內公佈。”
這話一說出來，頓時石破天驚。
眾人紛紛挽留。
曹衛東一擺手。
“我已經決定好了，今天我就是告訴你們一聲。”
說罷，曹衛東不理會其他人詫異的表情，轉身離開會議室。
回到廠長辦公室，曹衛東再次嘆了口氣，坐在辦公桌前面，取出信紙，揮手寫就一封辭職信。
至於辭職的理由，無非是身體原因，請辭休養云云。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丁秋楠探頭探腦的鑽了進來。
曹衛東看見她，笑了笑。
“其他人在門外等信吧？”
丁秋楠吐了吐小舌頭，眨了眨眼睛，有些俏皮的說道。
“沒有。”
曹衛東洞若觀火，他搖了搖頭，示意丁秋楠坐下說話。
丁秋楠剛坐穩，立刻問道。
“衛東哥，廠裡形勢不錯，你為什麼突然想要離職？莫非市裡的領導給你壓力了？”
“如果這樣，咱們去四九城找黃書記，讓他給你主持公道。”
曹衛東嘆了口氣。
“小楠，你也不是外人，我就跟你直說了吧。”
“最近上面的思想有些分歧，風向不太對，局勢恐怕生變啊。”
丁秋楠嚇得臉色煞白。
“風向，什麼風向？你是怎麼知道。”
曹衛東說道。
“我雖然不在四九城，但經常看報，有著敏銳性，所以我能洞察到一些苗頭。”
“實際上，這種苗頭幾年前就已經存在了，直到最近，有了愈演愈烈的趨勢，所以我才打算急流勇退，暫時避一避鋒芒。”
“甚至說不準，我會離開通泉市，到時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丁秋楠沉默了。
她深愛著曹衛東。
但與此同時，她也深愛自己的工作。
於她而言，這裡有父母，有同事，還有普及推廣赤腳醫生的責任。
如果是幾年前的丁秋楠，她會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下來，到是現在，她已經擁有的太多了，也就越難以割捨。
曹衛東拍了拍丁秋楠的肩膀，溫和的說道。
“沒事，你慢慢考慮，反正距離我離開還有一段時間，到時候你再跟我說你的答桉也來的及。”
“對了，這件事只是我的推測，不要傳出去，但是你可以跟廠裡的幾個骨幹提前透透風聲。”
丁秋楠渾渾噩噩的離開廠長辦公室。
曹衛東將桌上的辭職信拿起來，找了個信封裝好，走出廠長辦公室，直奔市委大院。
敲開書記辦公室。
楊書記正鼓搗著一面錦旗。
見曹衛東來了，他不由樂了。
“衛東，我正說讓人去找你呢，沒想到你就來了......快看，這是什麼？”
“這不就是一面錦旗嗎？”
曹衛東看了看。
錦旗上面寫著【大醫精誠，仁心仁術】八個大字。
唯一有亮點的地方，就是這面錦旗落款是衛生部。
等等！
衛生部？
這是衛生部送的錦旗？
楊書記見曹衛東反應過來，臉上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
“沒錯，大領導知道了你編纂赤腳醫生手冊的事蹟後非常開心，當時就誇獎你是‘大醫精誠，仁心仁術’，衛生部的同志連夜製作了這面錦旗送過來。”
“聽說不止呢，四九城內其他單位也準備了錦旗，只不過現在還沒有送過來。”
“衛東啊，你可真是給咱們通泉市張臉了。”
“對了，你現在是幾級幹部？”
曹衛東說道。
“十六級。”
十六級是科長級，工資110.5元。
楊書記笑道。
“振華能源廠越辦越大，越來越好，再加上你主導編纂赤腳醫生手冊這事，你的級別也應該動一動了。”
“正好快要開會了，我會向上面打報告的，你要是有關係也可以這幾天走一走，大家都出出力。”
“衛東啊，這事你一定要重視，關係到你的未來。”
十五級工資124元。
當然。
工資不是重點。
重點是行政級別十四級，就可以列入高級幹部的行列了。
曹衛東還年輕，並且有能力，只要不犯錯誤，絕對能再向上走一走的。
前途不可限量！
曹衛東很感激。
但他還是拒絕了楊書記的好意，將辭職信遞了過去。
楊書記滿臉錯愕，嚴肅的說道。
“你瘋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曹衛東說道。
“是的，我很清楚。”
“那你還要這樣做？”
曹衛東雙手一攤，說道。
“沒辦法啊，因為身體原因，我只能請辭回家修養了。”
楊書記鬱悶的幾乎要吐血。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些什麼？
吃了你研發的保健品後，市委裡面那些退休的老幹部一個個腰不疼了，腿不酸了，跑步賊快，單槓都能玩出花樣來，比他們這些中青年同志的身體都健康。
結果你跟我說自己身體不好？
這話誰信啊！
楊書記嚴肅的說道。
“曹衛東同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有人威脅你了？你告訴我，我給你撐腰。”
曹衛東連忙擺手。
“沒有，沒有，這確實是我自己的想法。”
頓了頓，他又將對丁秋楠的那套說辭搬了出來，並且叮囑道。
“楊書記，未來的局勢恐怕會很困難，你一定要小心啊。”
楊書記有些難以置信，有些啼笑皆非。
“就為了這事？衛東，你實在是多慮了，我也天天關注著報紙呢，上面有意見分歧很正常，只有在討論和實踐中才能探索出新的道路，這是很正常的。”
曹衛東搖頭。
“楊書記，我意已決，您不用再說了，而且這次的情況不一樣的，您相信我。”
楊書記還是不相信。
曹衛東不準備再勸說了。
要不是因為他是穿越客，對這種事恐怕也是不相信的。
他遞過去一個提前準備好的懷裡，認真叮囑道。
“楊書記，這個懷錶您隨身佩戴著，懷錶內我留了資訊，萬一以後您碰到了危險，裡面的內容或許可以救你一命。”
“新廠長的人選理應是由市裡決定的，按理說我是不應該說的，但我畢竟經營振華能源廠許久，對廠裡骨幹的性格很瞭解，我建議新廠長由張文成同志擔任。”
“他是大學生，身份背景沒有問題，政治思想過硬，絕對可以挑起振華能源廠的大旗。“
楊書記知道自己是勸不住曹衛東。
他嘆了口氣。
最終還是在辭職信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看著曹衛東轉身向外走，楊書記還是忍不住說道。
“衛東，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曹衛東頭也不回的說道。
“我打算先回一趟四九城，見見老朋友......”
“然後嘛......我或許會在各地轉轉，看看我神州的大好河山。”
楊書記看著曹衛東離開，握住他給自己留的懷錶，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腦中有兩個思緒在打架。
一個說：“開啟這東西，看看裡面有什麼。”
另一個說：“千萬不要開啟，聽曹衛東的，戴在身上。”
思來想去，楊書記最終還是遵從曹衛東的意思，將懷錶戴在身上。
楊書記不知道。
在未來的某個時刻。
因為今天的一念之差，這個舉動真的救了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