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央直覺不對,這話怎麼接都不好,於是轉移話題,“你是怎麼知道的那事?”
肩上的這個人意味不明地輕嘖了聲,伸手環住了他的腰,池央頓時更加不自在,“你鬆手。”
江衍非但沒鬆開,反倒在他腰側捏了一下,然後就被一把抓住了,池央冷著臉,掰開他的手,白皙的脖頸卻不自覺地漫上一抹淡淡的緋紅。
江衍輕笑了聲,“這麼敏感呢,央同學。”
池央面無表情地瞪了他一眼,看在江衍眼裡,頗有幾分惱羞成怒的意思。
以往他這樣的時候,池央肯定要動手了,不然他們倆也不會打起來,只有少個別情況,池央才能讓他摟摟抱抱,就是不清醒的時候,比如醉酒,比如睡覺,這個人意識不到自己在被別人觸碰的時候。
但凡是正常清醒狀態下,池央基本不會讓別人碰他。
搭肩牽手已經是忍耐極限了。
江衍心知肚明,面上調笑,“怎麼我抱一下你就臉紅了,是不是暗戀我啊?”
池央不想理他,他剛剛沒有動手已經是忍了又忍,把校服外套拉鍊往上拉了拉,拉到了頂端,幾乎快要擋住下巴,拿起一支筆,繼續做題。
江衍看著他的動作,有些無奈,“要不你抱回來,我保證不動手。”
話音未落,池央一個冷冷的眼刀扔過來,“閉嘴。”
江衍:“……”
再張牙舞爪不可一世的校霸碰到學神也只有吃癟的份。
沒過一會,老王進班了。
在班裡慢悠悠地轉了一圈,最後停在江衍身旁,看著他做題,是一套歷年真題理綜卷子。
男生支著腦袋,懶懶地耷拉著眉眼,臉上沒什麼情緒,筆下做題的速度倒是挺快,就是那字,潦草的幾乎認不出那寫的是個什麼玩意,老王瞅了半天都瞅不明白,看了一會覺得,就算是不會,這瞎寫的速度也挺快的,說不定還真有救。再說江衍以前都不學習的,現在坐到了池央身邊,居然被帶著開始學習了,這是好跡象啊。
哪怕是最後三個月,能學一點是一點,分數能提高一點就有救,他身為班主任自然是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學生。
他開口,“江同學。”
還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樣,“怎麼樣,現在對高考狀元有興趣嗎?”
“有啊,”江衍筆下不停,語氣漫不經心的,頗有幾分敷衍的意思,“要不我給你拿一個?”
老王點頭,“好啊,那老師等著。”
格外友好自然的交流,一點煙火氣都沒,彷彿是在討論著今晚吃什麼,聽得班裡其他同學都一愣一愣的,這玩意是想拿就有的嗎,為什麼老王能夠如此心平氣和又這麼淡定地問這個問題?
到了課間時間。
鄭義忍不住問,“老大你是認真的?”
“那不然呢,”江衍一副懶散睏倦的模樣,手下的筆移動的速度變快,而後扔下筆,從桌肚裡掏出一個薄荷糖盒,拇指挑開,往嘴裡塞了顆。
那邊鄭義忍不住探頭看他們老大寫的是哪張卷子,結果一眼瞅到那上面的字跡,媽耶,寫的都是什麼玩意,除此之外倒也沒什麼,卷面非常乾淨整潔,一點勾畫圈點的痕跡都沒有。
他們老大每次做題都特快,那速度利落到鄭義羨慕不已,每每都想抄,結果敗在了人家的字型上,完全是看不懂。
在這一點上,班長,也是池央同學就做的非常好,大概是問他答案的人太多了,人家沒時間一個個講解,就養成了寫題的時候步驟詳盡,順便勾了幾筆關鍵點,有時候還給你添幾個知識點,保證每個人都能看的明白,而且人家那字,賞心悅目,各科老師都樂意把他的卷子作為標準答案發放下去,有時候懶得講了,讓人家直接看卷子。
鄭義瞅了半天,很想問老大你這能得幾分啊,結果話還沒出口,就見江衍趴下睡覺了。
……就這架勢,九成沒戲。
池央正拿著紅筆批改,他不是個死記硬背的人,再說理科也沒什麼需要背誦的,除了古詩文,到現在他也沒看兩眼,大部分情況只要摸清了其中的規律,做起題來很容易,就是有些知識點太細,他都給忘了。
這幾天他捋了下考題大綱,把知識點給過一遍,就一直對應著題型在做題,上手很快,從前的解題手感終於恢復一些,答題率提高不少,不至於像上次月考那樣,大片大片的空白。
他這人有個毛病,就是寧願不寫,也不喜歡瞎寫,因為這,每每被老師拎到辦公室,一臉好笑地問他,你就混個步驟分能怎樣,萬一碰對了呢。
結果池央還是我行我素,好在他解不出來的題很少,大部分時候老師在他的卷面上看不到空白的地方。
這時,一個人站在了他身旁,手裡拿著一張卷子,“哥,有一道題不會做。”
是白鬱安。
池央掃了兩眼,給他講了起來,只講了下大致解題思路。
白鬱安聽完之後,沒走,躊躇一下,問:“哥你晚上有時間嗎?”
池央抬頭看了他一眼,“有事?”
“有,”白鬱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上次考的不太好,想讓你給我捋一下思路。”
池央心道我上次考的比你還差,白鬱安的成績還不錯,拿個一本綽綽有餘,按理說到這個時候了,應該不再需要整理思路了,大家對自己的情況都是瞭如指掌,哪裡需要查缺補漏心裡都很清楚。
他正準備開口拒絕。
白鬱安低垂著眉眼,小心翼翼地問:“哥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他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小聲說:“我哪裡做錯了,你可以告訴我,我一定能改。”
池央看著他,沉默了一下,其實這些天是他單方面的問題,重生歸來後就不怎麼注意白鬱安了,但說到底,白鬱安現在還是他的人,這孩子從十一歲開始就一直跟著他,就是他的小跟班,聽話又老實,從不主動找事,雖然因為主角光環的緣故,總是有各種事故發生。
“你沒錯,”他開口,“晚上回宿舍我給你講講。”
白鬱安立馬笑了,很高興的樣子,“謝謝哥。”
人走後,池央剛轉過頭,就看到剛剛在睡覺的江衍不知何時醒了,一雙黑漆漆的眼眸在注視著他。
薄唇輕挑,“你喜歡這一款?”
聲音不鹹不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
池央把卷子收起來,“別瞎說。”
江衍呵了聲,沒再說話。
他好像是生氣了,一個晚自習直到結束也沒再說話。
池央一般是在班裡學習到十點半,半個小時回去洗漱,宿舍是十一點熄燈,大部分同學睡得都比較晚,打著檯燈繼續學習,旁邊還有個自習室,能熬得住的都在裡面死命磕。
不過池央從來沒去過,勞逸結合對於他來說格外重要,每天睡不飽六個小時,第二天就會犯困,還是得補覺。
回去的時候,他問了聲江衍,“走不走?”
江衍正垂眸看手機,眼皮子都沒動一下,“你自己回去。”
池央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沒說什麼,也沒什麼好說的,他跟白鬱安的關係,江衍一直都很清楚,沒有必要再補充什麼。
回了宿舍,出乎意料的是,白鬱安居然不在,另兩個舍友瞧見他的時候,還有些意外,池央一般可都是最後才回來的,其中正準備去洗澡的李奎猶豫一下,問他,“要不你先洗?”
池央搖頭,“我不急。”
另一個陳波看到他時倒是眼睛一亮,“班長,麻煩講兩道題唄。”
池央過去,給他看了一眼,正好是他剛複習過的,於是就講了起來。
陳波這一問就起勁了,錯題集都翻了出來,大概十一點多的時候,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有點耽誤人家的時間了,有些歉意地笑了笑,“班長,你先去洗吧。”
池央掃視了一下宿舍,發現白鬱安居然還沒回來,出事了?
“你先洗,我出去一趟。”
“好嘞。”
池央掏出手機看了眼,也沒有來信,於是就開門,剛出去就在走廊上看到白鬱安的身影,正朝這邊走來,臉色不太好,不知是遇到了什麼事。
此時走廊裡的人不少,吵鬧聲不斷,還有泡麵味,不知是從哪個宿舍裡飄出來的,池央的視線越過白鬱安的肩,看到了那邊的江衍,手插在兜裡,站在那邊,在跟人說著話,神情有些模糊不清。
“哥。”
白鬱安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池央收回視線,目光落在白鬱安身上,發現他脖子上多了道劃痕,“誰欺負你了?”
白鬱安怔怔地看著他,然後眼圈就紅了,突然撲到了他懷裡,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池央猝不及防。
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腦子一嗡,就像是被巨石劇烈地撞擊了一下腦殼,剎那間什麼都聽不到了,有些神志不清的。
窒息感在籠罩著他,扼著他的喉嚨,喘不過氣來,他甚至聽到心跳聲,非常急促,幾乎要炸了,血跡流淌的聲音,滴答滴答的,粘稠而滾燙。
這兩秒好似很漫長,漫長的就像是一個世紀,以至於他都意識不到發生了什麼,自己又做了什麼。
但在旁人眼裡,也就那麼一下。
白鬱安抱住了他們班長,緊接著就被班長一個利落的過肩摔直接給扔了出去。
旁邊人都震驚了。
“衍哥?”
正在跟江衍說話的男生發現他面前的人臉色忽然沉了一分,大步流星朝那邊走去。
走廊上因為池央突如其來的舉動安靜了下來,大部分人都看著他,在看清眼前這一幕時,心道他們班長還真是如同傳聞一般,能看不能碰,屬刺蝟的。
這該不會是有病吧。
池央回過神,把白鬱安從地上拉了起來,還沒說話,就被拽著手腕直接給拽進了一個宿舍,門很快就關上了。
留下走廊上的人面面相覷,怎麼衍哥碰人家就沒事?
白鬱安看著剛剛被關上的那個宿舍的門,臉色白了幾分,手不自覺地捏緊。
宿舍裡。
池央緩緩弓下腰,喘了幾口氣,又咳了兩聲,才感覺好點,眼前出現一個白瓷骨杯,抬眸一看,江衍正遞給他一杯水。
他伸手接過水杯,喝了兩口,正好是溫水,溫熱的水淌過喉嚨,緩解了一些壓迫感。
江衍瞧著他,“你就不準備治病?”
池央喝水的動作一頓,放下水杯,“現在好多了。”
江衍嗤笑,“連抱一下都不行,這叫好多了?”
他的聲線難得有點冷,“池央,你準備縮到什麼時候?”
池央看了他一眼,臉上的表情也消失了,把水杯放在桌面上,“我的事不用你管。”
剛轉過身,就被一把拽住了手腕。
“怎麼不歸我管。”
聲音頓了一下。
“你當年是我給你救回來的。”
他以為池央把當時的事給忘了,是好事,但根本沒想到,從那開始,池央再也無法正常地接觸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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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留下了後遺症。
每一次與他人的肢體接觸,都需要忍耐,嚴重的時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一開始我碰你的時候,你總是很反感,我以為你是太討厭我。”
那時他一眼就認出了池央,但是池央眼神疏離地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甚至在他靠近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對他動手。
江衍當時真的很生氣,還說了不少氣人的話。
直到後來,才發現池央總是習慣性的一個人,很少去人多的地方,從來不打球,不參與集體活動,放學了是最後走,吃飯的時候也是挑人少的地方,雖然身邊有個白鬱安,但兩個人從來沒有過肢體接觸,除了白鬱安,也沒有誰能夠在他身邊。
那時候所有人都說。
池央冷得要命,根本不能靠近。
時間長了,同學們也都習慣性地避開他,讓人家一個人待著。
江衍跟著他走過了所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