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央先去洗澡了。
溫度適宜的水流從淋浴頭灑落,水從頭頂順著髮絲落下去,淌過線條流暢的肩,很快渾身溼透,池央微微眯了下眸,覺得挺舒服,就多衝了一會。
這邊江衍坐在床邊,漫不經心地玩著手機,卻有些心神不定,注意力總是有意無意地被浴室裡傳來的淅瀝水聲所吸引。
索性將手機扣在床上,江衍抬頭,目光落在浴室的外壁上。
池央這次洗澡的時間有點久,出來的時候穿著浴袍,他擦著頭髮,眉眼間已是多了幾分睏倦,“你去洗?”
江衍打量著他,有些艱難地移開視線,開口,“不用,我還有事。”
他拿起床上的手機,起身,經過池央的時候,抬手輕拍了下他的腦袋,“好好睡。”
池央疑惑地看著他,“什麼事?”
他剛剛確實聽到江衍接了個電話,說了幾句話就掛了,具體內容沒聽清,但現在這是晚上,還有人找?感覺不是什麼好事。
“私事,”江衍不欲多說,頓了頓,添了句,“回來的時候給你發資訊。”
“噢,那你小心點。”
江衍剛準備抬步,被這一句話止住了,嗓子裡的渴意更盛,於是低頭湊近池央。
池央莫名地看著他的動作,聽到江衍低笑了聲。
“好香。”
然後這個人就走了。
池央偏頭聞了聞自己,一股子洗髮水香味,還是柑橘味的,味道挺濃郁。
確實挺香。
沒了江衍,池央也就沒什麼顧忌,這整張床都是他的,頭髮吹乾後,就爬床睡了。
這一覺睡得特別沉,全程無夢,醒過來的時候,天都還沒亮,房間裡黑漆漆的,外面又下雨了,雨水在敲打著窗,池央整個人埋在被褥裡,慢騰騰地翻了個身,摸了半天,才摸到手機,看時間才四點。
前後睡了七八個小時。
還有一條未讀來信,幾分鐘前江衍發過來的。
池央耷拉著眼皮,回了過去。
趴在床上眯了一會,片刻後,手機震動一下。
江衍的資訊,只兩個字。
——開門。
池央起身去開門,江衍正站在門口,一手拿著雨傘,雨傘還在滴著水,另一只手提著嶄新的購物袋,見到他時,購物袋直接塞到他懷裡。
池央低頭一看,“這是什麼?”
“衣服。”
池央讓開路,“你一夜沒睡?”
“嗯,”江衍把傘擱在一旁,順手關上門,“剛醒?”
池央點頭,還有點困,看江衍精神還不錯的樣子,一時有些佩服,“你這麼熬夜都不困嗎?”
這兩天江衍好像都沒休息,居然都不困。
“困啊,”江衍靠近他,好似將他禁錮在這一小片空間內,一雙漆黑眼裡是捉摸不透的情緒,深深如許,嗓子也微啞,慢吞吞地說。
“需要人陪,央同學,幫個忙?”
池央抬眸看他,“什麼忙?”
江衍唇角一扯,“還不明顯?”
他緩慢地吐出兩個曖昧不清的字眼。
“陪、睡。”
“……”怎麼什麼事放在江衍身上,都變得那麼不正經。
池央面無表情地吐槽,“那你去睡啊,我又沒攔你。”
江衍抬手揉了下他微亂的發,“哥洗個澡,你可別跑。”
這個點他能去哪,池央沒計較這人亂摸他的頭髮,轉身回去,翻了下江衍帶來的衣服,都是新衣服,應該是剛買的,一全套,竟然連內褲都有。
“……”
真夠細心的。
池央一時覺得有點怪異,江衍給他買衣服買的太順手了,連問都不用問,還有就是,衣服的尺碼居然也剛剛好。
比他媽對他的瞭解還清楚。
池央換上衣服,就坐在床上玩手機。
江衍洗完澡出來,就看到池央安靜地坐在床上,暖黃燈光落在他身上,一身休閒寬鬆的淺色系衣服,長腿屈著,肩線清瘦,低著頭在玩手機。
他呼吸微微一停,倒不是其他,而是池央坐在床上等著他的這一幕,格外令人意動。
他走過去。
池央抬眸掃了他一眼,“要不要關燈?”
燈光很快暗了下去,房間內只剩手機的光亮,池央把光亮調暗,本以為江衍會躺床睡覺,結果這人反倒在靠近他。
他側過臉,聽到江衍低聲說,“抱一下。”
然後從背後輕輕地抱著他,池央只覺肩上一沉,男生的腦袋搭在他肩上。
江衍沒再說話。
以往他靠近池央的時候,總是話很多,丟擲一個又一個的問題,但這一次,一個問題都沒有。
房間裡很安靜,池央僵著身子,沒亂動,一直低斂著眸,目光定在手裡的手機螢幕上。
直到過了一會,手機螢幕也暗了下去。
房間徹底歸為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在這一片安靜中,池央恍惚聽到了江衍的呼吸聲,很平穩,這個人在他身後,存在感很強烈,周身氣息在浸染著他,甚至是體溫,卻莫名的讓人心安。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他知道江衍不會傷害他,於是他可以一點點地放下戒備,讓自己的身體也變得平靜下來。
他閉了閉眼,放空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池央緩緩睜開眼,竟然感覺好多了。
而江衍也一直靜靜地抱著他,直到過了很久,才開口,“我以前有段時間,很難入眠。”
他的聲音很低,沒帶什麼情緒,也全然沒有往日的輕佻與戲謔。
池央:“為什麼?”
江衍:“因為身邊沒有人。”
因為死人。
他停頓了下,“我那時候挺想有個人過來看看我。”
他那時候在想池央會怎樣,會不會害怕,有沒有出院。
池央肯定不記得他了。
他那麼小,記性又不好。
江衍這時鬆開手,“我睡一會。”
池央下意識偏頭看他,但沒有光,黑暗中,看不清江衍此時的神情。
這位大少爺睡覺的時候也很安靜。
只聽到很輕的呼吸聲。
白天去醫院,白鬱安看到他們倆一同出現的時候,愣了下,因為這兩人身上的衣服是同一個牌子同系列,這樣就會給人一種……情侶裝的感覺。
尤其這兩人長得都好看,站在一起的時候格外養眼,甚至還有幾分般配。
江衍牽著池央的手,似是抱怨地來了句,“沒睡好。”
池央有些無奈,“又沒讓你過來。”
江衍振振有詞,“你都起床了,我當然得起來。”
這什麼道理,池央實在是不想說這位任性的大少爺,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生物鐘顛倒又混亂,飯不好好吃,覺不好好睡,也就那張臉能扛得住,叫人看不出什麼端倪。
他一邊照顧白鬱安,一邊試圖著調整江衍的生物鐘。
白鬱安變得有點粘人,人家是病人,池央也不好計較什麼,再說白鬱安比江衍懂事多,不會提一些亂七八糟的條件。
就是話有點多。
聊的都是以前的事,池央有時能搭一兩句。
偶爾回頭看江衍的時候,人在玩手機,臉上沒什麼表情,既不插話,也不離開。
池央有時候都感覺對方的心情不太好,畢竟大反派以前看主角是要多不爽就有多不爽,三番幾次要搞死人家,現在居然能在醫院裡陪著,簡直就是個奇蹟。
他總感覺江衍心裡憋著。
可江衍面上竟然能保持著平靜,甚至還能跟白鬱安說話。
每次兩個人說話的時候,池央都感覺氣氛有點怪。
那種感覺吧,就像是兩個人有仇,雖然他們似乎有仇,但仔細一想,其實又沒什麼仇,左不過是江衍看人家不順眼。
就比如吃水果的時候,白鬱安吃草莓,江衍就吃葡萄,假如白鬱安吃了一顆葡萄,江大少爺立馬就沒胃口了。
白鬱安只得尷尬地對池央笑了笑,訕訕地說:“那我不吃了。”
池央看向江衍,江衍抬眸看他,面無表情地,沒說話。
池央無奈,拉著他到外面,走廊上,“你要是心情不好,先回去,行不?”
江衍眉間不悅,“為什麼我回去?”
“你不是心情不好?再說醫院也不是個好地方。”
江衍反問:“我為什麼心情不好?”
池央心道,你臉上都寫著呢。
心情不好,快來哄我,不然就生氣給你看。
池央被他的這個想法給逗樂了,忍不住笑了聲。
江衍莫名其妙,“笑什麼?”
池央搖頭,“沒什麼。”
他想了想,“要不我陪你玩遊戲?”
江衍心道你當我小孩啊。
他低眸瞧著池央唇角還沒消失的柔軟笑意,眸光也不自覺溫柔了下來,抬手,輕揉了下池央的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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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