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央後來都不知道他是怎麼睡著的, 江衍一直在哄著他，像在哄小孩，難得的特別有耐心, 在他耳邊慢慢說著話。
把他抱在懷裡。
池央身上沾染著他的氣息，鼻尖能嗅到淡淡的薄荷香，在這一片黑暗裡, 緩緩閉上眼。
他很少在這個時候, 能與別人接觸。
但江衍對於他來說太熟悉，氣息, 嗓音，懷抱很溫暖，池央窩在他懷裡，抑制著顫抖的指尖，閉著眼, 讓自己慢慢安靜, 不再有任何攻擊性舉動，不再傷害自己身邊的人。
讓自己變得安分下來。
他汲取著那一點溫暖，漸漸陷入了沉睡。
再睜開眼的時候, 天已經亮了。
他正躺在江衍身旁，離得很近, 一睜眼就看到一張線條清晰的側臉，男生的睫毛漆黑, 眉也漆黑, 濃墨重彩，眼尾上挑，鼻樑骨挺拔，特別的好看。
池央看了幾眼, 動了一下，才發現一件事，他正枕著江衍的胳膊。
他連忙起身。
江衍似乎是早就醒了，察覺到他起身，才慢騰騰地睜開眼，“醒了？”
他的嗓子微啞，慢慢坐了起來，眉頭稍皺，輕輕活動一下肩。
池央看著他的左肩，之前受過傷的地方，回想起昨晚他做的事，下手沒輕沒重的，說不定傷到了。
“你沒事吧？”
江衍面不改色，“沒事。”
池央看他神情，一時也看不出什麼，伸手，想要拉開他衣領看一眼。
江衍眉心一跳，抓住他的手，嚴肅地瞥他一眼，“幹嘛呢，大清早就對我圖謀不軌。”
池央也有點搞不懂，他男朋友護自己護得還挺嚴實，碰一下都不行，感覺比他還要保守，“就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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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衍拿開他的手，“胳膊有點麻而已，”他瞥了眼池央，“就是被你枕了一夜。池央，你還挺嬌氣，非要跑到我身上睡。”
“……”
他是這樣的人？
他肯定不是這樣的人，再說他也不習慣跟別人睡，但回想一下，想不出昨晚具體細節，就是覺得冷，身邊這個人很熱，對他誘惑力挺大。
所以他一直在往江衍身上湊？以至於壓了江衍一夜？
池央提議，“你下次可以把我放到一邊。”
江衍
挑眉，“還有下次？”
他面上似笑非笑，“你是不是一天到晚都惦記著在我身上睡覺？”
池央沉默一下，“昨晚不是你先提出來的嗎。”
“但你拒絕了。”
江衍語氣吊兒郎當，還有點拽，很明確地提醒他，“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知道嗎。”
這話的意思是他這個人從來不吃回頭草，一個問題錯過，就再也沒下回了，之前的事想都別想。
倒挺符合江衍的一貫風格。
冷酷無情，不要就扔。
池央哦了聲，自覺理虧，不再與他辯解，起身下床。
江衍：“去幹嘛？”
“洗澡。”
江衍慢悠悠地問了句，“你有衣服嗎？”
池央動作頓住，立馬意識到此時狀況，他在江衍家裡，他來的時候什麼都沒帶，他回頭，對江衍笑了一下，帶著一點討好，“男朋友？”
江衍打量了他幾眼，“笑得再甜一點。”
池央：“……”
他真沒覺得他的笑有什麼甜的。
他覺得江衍眼神有問題。
然而為了衣服，江衍折騰了他好一會，最後才輕輕嘖了聲，一臉的嫌棄，“算了，就這樣吧。”
彷彿是覺得不管怎麼折騰他，他也就是個沒出息的。
“……”池央沉默地看著他，有點想動手。
江衍毫無知覺，好似沒有察覺他身上的殺氣，慢騰騰地下床，給他拿衣服。
池央看著他的動作，默默地收回殺氣，算了，跟個傷患計較有什麼必要，他站在江衍身旁，看著江衍的衣櫃，挺大，上衣下褲襯衫外套鞋帽飾品，分門別類，找起來也方便，江衍平時在學校裡穿校服，日常服不算多，風格都是冷淡風。
拿了一件白色襯衫，黑色休閒西褲，順手搭了條皮帶。
池央去洗了澡，換了身衣服。
衣服穿著有些寬鬆，但感覺還不錯，很搭池央本身的氣質，冷淡的，乾淨又純粹，眉眼間的學生氣頓時少了幾分。
從浴室裡走出來的時候，坐在床上的江衍盯著他，目光直勾勾的。
直看得池央有點不太好意思，“怎麼樣，不難看吧？”
江衍盯著他看了好一會，才開口，語氣漫不經心，“還行。”
他頓了下，霸道地補充一句，“以後你不準穿別人
的衣服。”
“我沒事也不會穿別人的衣服，”池央沒覺得什麼，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已經不早了，“我下去了。”
下樓，去了廚房，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買了一些食材，他看了看，從冰箱裡拿了麵條雞蛋青菜，然後做了雞蛋面，方便又快捷。
面很快煮好，池央清洗了碗筷，正在拿碗盛面的時候，忽然一雙手從背後伸過來，環住了他。
池央驚了一下，“江衍，你能不能出個聲？”
身後的江衍看了看鍋裡已經煮好的面，偏頭，看池央神情平淡，他忍不住湊過去。
池央耳朵發癢，側了下頭，“別鬧。”
江衍輕輕掐著他的腰，湊近，咬了下池央的耳垂，嗓音微啞，“我就要鬧。”
池央被他弄得有點不耐，把碗放下，“你自己盛。”
江衍抱著他沒鬆手，在他耳畔蹭了下，聲音低低的，甚至帶著一點委屈，“胳膊疼。”
池央：“你剛剛不是說沒事嗎？”
“剛剛不疼，現在疼。”
江衍低低喊了聲，“央央。”
喊得池央有點受不了，倒不是覺得肉麻，而是江衍平日裡那麼高傲驕縱的一個人，放下身段在他面前鬧的時候，反差特別大，像個小孩子，甚至還能撒嬌。
他板著臉拿起碗，給江衍盛了一碗，遞給這個人的時候，叮囑他，“不舒服就去醫院看看。”
江衍伸手接過，眼角彎了下，“嗯。”
池央：……好乖啊。
他忍不住多看幾眼，江衍吃飯的時候也特別乖，安安靜靜地吃著面，一點都不剩。
池央坐在他對面，看著他，很多時候他都覺得江衍這個人很難養，因為太挑，什麼都挑，吃的穿的用的，平日裡花錢沒個數，多少錢都能砸出去，就為聽個響。但有時候吧，又覺得江衍很好養，因為他不嬌氣，什麼都能接受。
吃完飯，池央就回去了。
到家的時候，家裡來客人了，客廳裡有一個五六歲的小孩，正在玩鬧，家裡阿姨在旁邊看著。
這時正巧有個女生從別處過來，一眼就看到站在這邊的池央。
穿著白衣黑褲，身形修長利落，站在那，像是剛從外面回來。
女生愣了一下，腳步下意識停了下來。
池央看她
一眼，對她點了下頭，然後就走了。
中午吃過飯，來做客的人走了，溫女士把他拽到一邊，問他，“這女孩你覺得怎麼樣？”
池央：“什麼？”
溫婉看著他，“這麼漂亮一女生就坐在你對面，你還沒看到？”
“……”
池央還真沒注意，唯一的注意點就是這個女生挺安靜，比她那個一直鬧個不停的弟弟安生多了。
見他沉默著不發表言論，溫婉嘆了口氣，“算了，沒注意就沒注意。”
“對了，你十八歲生日快到了，”她看著池央反應，“你爸的意思是給你辦一下。”
池央挑了下眉，有些意外，但又不是特別意外。
這應該算是他家一傳統，池家是比較看重成年禮的，尤其是近些年來家族人丁愈發稀少，家中小輩的成年禮就顯得重要了起來，所以哪怕家裡出了事，他爸估計是思考很久，還是決定辦一下。
其實池家是有些傳統的，最早還算是書香門第，在各界都有些臉面，不是什麼暴發戶，後來迫於生計開始從商，從此混跡商界，再過些年，也就是現如今，人丁凋零，長輩走的差不多了，再加上企業發展有些跟不上時代，發展逐漸趨於低平，行事也變得低調了下來。
但底子還在，有些傳統也傳了下來，就比如家規，再比如池文樹的一套傳統觀念。
不過池文樹的前一任妻子，算起來是家族聯姻，生孩子的時候難產死了，又娶了一任沒什麼背景的，之前有池覃在，再加上池覃母族那邊行事霸道，外人都看得出來，池家這小公子八成是拿不到什麼，沒什麼話語權，也就不怎麼在意。
上輩子辦過宴會，也確實來了一些人，雖然出了一些事，但也不是沒好的。
就比如，池央認識了一“狐朋狗友”，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帶著他到處浪，吃喝玩樂，後來池央會去娛樂圈發展，是拜那個傢伙所賜，他們倆合資搞了個公司，最初不過是那家夥為了泡一個歌手，結果追到手了，立馬就沒興趣了，又開始下一個。
對搞事業一點興趣都沒有，只對美人感興趣，娛樂圈裡出了名的風流浪子。圈內能被追到的美人都被他泡了個遍，亂花叢中過，朵朵都摘下來看看
，浪的不行。
除了這個毛病，池央跟人家還是挺合得來的，不然也不會合夥開公司，雖然後來公司基本是他的。
只是後來，死的時候，給池央打過電話，池央沒能接到，到最後也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池央收回思緒，沒再多想，轉身準備上樓的時候，溫婉忽然又想起，“你高考成績是不是出來了？”
池央一怔，昨天江衍說過，結果他一覺醒來就給忘了。
他回到房間，翻了翻，找到准考證，開始查詢成績。
沒多少忐忑心情，也沒多少猶豫，成績很快跳了出來，池央看著成績，難得沉默了一下。
正巧這時，手機螢幕一個變動，來了一個電話，是江衍的。
池央接了電話。
江衍的嗓音懶懶的，“在幹嘛呢？”
“房間，”池央停頓一下，“剛剛查了一下成績。”
江衍順口問，“考的怎麼樣啊？”
“這得看你，”池央問，“你多少分？”
江衍語氣漫不經心，“也就七百多吧。”
池央嗯了聲，並不意外，“我也是。”
江衍：“具體多少？”
池央：“你先說。”
江衍笑了聲，“你是不是怕我騙你啊？”
池央：“沒有。”
江衍：“要不這樣，發截圖。”
池央：“行。”
他截了圖，發了過去。
幾秒後，江衍也回了個截圖，順帶來了個“嘖。”
池央看著他們的總成績，也是沉默了，總分居然撞了。
都是725，只不過各科成績有差距，池央是語文：134，數學：148，英語：150，理綜：293。而江衍是語文：129，數學：150，英語：146，理綜：300。
能看得出來，江同學有點偏科，還不是一般的偏科。
江衍這時提醒他，“池央，賭約現在成立。”
池央糾結一下，“這不算吧。”
“怎麼不算啊，我當時可是說，如果我拿了高考狀元，你得聽我的。”
“哦，你就這麼確定你是狀元？萬一還有人更高呢。”
江衍笑，“你別跟我扯，你當年就是這個分數，我的記性可比你好多了，所以池央，我贏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他頓了一下，“你得歸我。”
池央回想一下當時細節，“不是說條件同等。”
“是同等
，”江衍還挺有耐心，“但我比你大一個月，按年齡算，你得先聽哥哥的，再之後的一個月，我歸你管，成不？”
池央被他這一聲哥哥給愣住了，沉默一下，“那行吧。”
也沒什麼差別，挺同等。
他把東西放了回去，找到耳機，插上，這才問江衍，“那你有什麼要求？”
江衍還安撫他，“放心，我這個人很好說話，不欺負你，不會強迫你。”
池央伸手開啟桌面上的電腦，“沒事，願賭服輸。”
江衍笑了聲，“真願賭服輸？”
池央：“嗯。”
江衍：“行。”
他停頓一下，咳了一聲，“那你、”
池央：“什麼？”
江衍的嗓音低了一分，“叫聲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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