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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5章 圖窮匕見,不見血的刀!

自登基稱帝以後,王霖越來越覺得當皇帝是一個苦差事。

最讓他煩不勝煩的就是早朝制度。

古代的早朝其實就相當於現在公司和機關單位每週一次的例會,古代皇帝基本是3、5日一朝或者10日一朝,也有一月一朝的。

早朝時,大臣必須午夜起床,穿越半個京城前往午門。凌晨3點,大臣到達午門外等候。

當午門城樓上的鼓敲響時,大臣就要排好隊伍;到凌晨5點左右鐘聲響起時,宮門開啟。

百官依次進入,過金水橋在廣場整隊。

官員中若有咳嗽、吐痰或步履不穩重的都會被負責糾察的御史記錄下來,聽候處理。

通常,皇帝駕臨大殿,百官行一跪三叩頭禮。四品以上的官員才有機會與皇上對話,大臣向皇帝報告政務,皇帝則提出問題或者做出答覆。

明朝最勤奮的皇帝應該是亡國君崇禎皇帝了。

根據史料記載當時崇禎雄心壯志,立志做個中興之主,每日批改各地奏摺到凌晨,每日早朝必到,比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章還要勤政。

而清朝康熙皇帝也很勤奮,每日一朝,毫不間斷。

王霖一度想廢除早朝制度。

但遭到了包括李綱等內閣大臣、張浚等軍機大臣在內的文武朝臣的強烈反對。

王霖非常無奈,大抵也知道再古代王權社會,朝會制度是參政議政的主要形式,幾千年來根深蒂固,同時也是為了維持社會根基的等級制度,所以破除幾無可能。

王霖迫不得已,只能讓步,在群臣能接受的基礎上,進行適當改良。

大燕的朝會制度,改為十日一朝,為小朝會。每月底,為大朝會。逢年過節,也可舉行大朝會。

這樣一來,王霖每月上朝的次數就被精簡到了三到五次,在他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在非朝會期間,內閣和軍機處代表皇帝料理軍國大事,但重大事項須經皇帝御覽裁處。

這實際也是對內閣的一種放權。

今日為小朝會,上朝的都是四品以上大員,人數控制在百人以內了。

但即便如此,整個大殿上站滿了黑壓壓的一大群文武朝臣,王霖還是覺得頭疼。

這裡面,至少有一半以上他是基本記不住面孔的各部各衙門主官或副主官。

分管戶部和財政的內閣大臣郭志舜出班向皇帝奏報了自大燕復興元年至今的大燕國庫和全國經濟狀況,滿朝皆振。

包括皇帝在內,所有人臉上都浮起了濃烈的笑容。

王霖過去讀史給他的印象是,中國古代極盛是唐朝,而宋朝通常被認為是衰弱的朝代,然而從經濟角度來看,唐朝和宋朝根本不在一個數量級上。

拿國家財政收入比較,宋朝國家財政收入是唐朝極盛時的三倍,是明朝最盛的五倍。

宋朝人口達2千萬戶,1億多人,耕地面積達7.2億畝。宋神宗熙寧十年國庫收入為7070萬貫,最高達到1.6億貫文。

但在趙佶當政的幾十年間,大慫王朝的國庫收入逐年下降,到王霖篡宋之前,國庫收入銳減為5000萬貫不到。

而現在的大燕,在冊戶籍人口達到四千多萬戶,人口倍增為兩億五千萬餘人,國庫收入已經逼近了2.5億貫,遠遠超過了前宋最好的時候。

實話說,說別的都是虛的,只有人口的增長,經濟的繁榮,能讓老百姓吃飽肚子,才最具有說服力。

郭志舜在奏報之後,感慨道:“陛下,我大燕立國雖才二年,但國力倍增,百業興旺,已逢千古罕有之繁榮盛世。

如今我大燕各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百姓安居樂業,政治清明,此皆乃陛下之功也!

吾皇為千古聖君,吾皇萬歲萬萬歲!”

郭志舜率眾臣拜倒在地,山呼萬歲。

在這點上,滿朝文武都是有共識的。

大燕如今盛況,皇帝個人居功厥偉。

以人口膨脹來說,若非土豆和紅薯的問世,直接讓民間再無缺糧之虞,填飽了肚子的百姓才有可能瘋狂造人。

王霖朗聲一笑:“諸位愛卿平身吧。大燕如今盛況,非朕一人之功,系滿朝文武臣工勠力同心,大燕億萬子民苦心經營,眾人之功也!”

滿朝文武大臣歡聲笑語,君臣互相吹捧了一陣,原本氣氛還蠻和諧。

侍御史馬平突然出班奏道:“陛下,臣彈劾軍機大臣韓庭及韓家,勾結逆賊,操控輿論,結黨營私,為張世儒殺母桉的罪魁元兇!”

馬平的聲音單薄,但卻震動全場。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沉默下來,百餘雙複雜的眸子都緊盯著這個不起眼的侍御史。

站在軍機大臣行列中的韓庭,聞言心頭更是勐然一跳,面色陰沉下來。

張世儒殺母桉沸沸揚揚兩個月,現在朝野上下都在詬病,系新黨中人操控本桉,矛頭直衝內閣老臣。

可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作為新黨領袖之一,被人彈劾了。

而按照一般的慣例,御史彈劾朝臣尤其是韓庭這種皇帝心腹大臣,絕不可能形單影隻。

基本上會是群起而攻之。

果然,馬平之後,諫議大夫薛瀾、巡察御史龔浩等二十餘名言官諫官一個接一個站了出來,彈劾的話大同小異,到後來就歸結為簡單的一句話:“臣彈劾韓庭,臣附議!”

總而言之,彈劾韓庭為張世儒殺母桉的元兇,挑起新舊黨爭的罪魁主使。

韓庭的臉色已經非常蒼白了。

張浚等軍機大臣也都有些沉重,他們紛紛交換著複雜的眼神,卻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不能輕易站出來為韓庭說話,否則戰火就會瞬間蔓延到他們身上。

從言官諫官圍攻韓庭一人,演變成圍攻整個軍機處諸大臣。

縱然是李綱、吳敏、宗澤、郭志舜、黃岐善五位閣相,面色都不好看。

這哪裡是為舊黨說話,而分明是繼續挑起新舊黨爭的落井下石和扇風點火。

王霖心中起了驚濤駭浪。

他最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毫無疑問,薛強的事洩密了。

但他心裡很清楚,洩密的源頭並非一定就是錦衣衛,在這點上,他還是相信錦衣衛和燕青的。

但錦衣衛查辦此桉,萬眾矚目,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們,而查辦過程中,人多嘴雜,難免會走漏風聲,這基本上是無法杜絕的。

能守住這個秘密長達半個月的時間,已算不容易了。

燕青在殿上面色鐵青。

他抬頭望向面色同樣不好看的皇帝,心中有些煩躁。

卻見皇帝投來稍安勿躁的一瞥,燕青心裡這才定了定神。

王霖深望著侍御史馬平,這個不起眼的小官,王霖還是頭次見到。

但言官品階不高,可在朝中的地位卻很超然。

王霖冷然道:“馬平,朕當年曾經誅殺過言官諫官多人,汝可知此事?”

馬平躬身道:“臣知曉。”

王霖冷道:“你可知朕為何冒天下之大不韙,開了誅殺言官的先例?”

馬平平靜道:“其實也不能怪陛下,當時言官諫官系統腐壞,身為言官者,不但貪贓枉法,還觸犯國之律法,自然當誅。

可自陛下聖君登位以來,我大燕言官皆為中正忠誠之臣,臣等雖風聞奏事,卻也秉承一顆公心,牢記陛下的囑託,言官者為匡正朝綱而存在,絕不會為一己之私而擅自彈劾朝臣!”

馬平言之鑿鑿,面色肅然。

王霖嘴角一抽,緩緩道:“既然如此,那麼,朕來問你,你彈劾韓庭為張世儒殺母桉元兇,聲稱其幕後操控,挑動黨爭,可有證據?”

馬平凜然道:“回稟陛下,臣作為御史,風聞奏事是臣之本份和職責,臣聽聞張世儒之母非其生母,而是其父張成安之妾室而扶正為續絃。

據聞張世儒生母劉氏死於薛氏之手,而薛氏曾為蔡京老賊之子蔡攸的小妾,後被蔡攸轉贈於時任戶部侍郎的張成安。

薛氏與蔡京有染,曾誕下一私生子名喚薛強者。此人為張世儒殺母桉的關鍵嫌疑犯,薛氏死前長居張家,薛氏死後不知所蹤……薛強之妻名為韓珍,為韓家人。

如此種種,讓臣如何不懷疑韓庭就為本桉的幕後主事之人?”

馬平侃侃而談,道出了一個朝中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的驚天內幕。

眾臣震動,面色驚駭。

薛氏居然曾與蔡京有染,還曾經誕下蔡京的私生子?

這韓家何時與蔡家勾連?

張世儒殺母桉的核心要素便是挑動新舊黨爭的導火索,韓家出現在幕後,為相關要犯的牽連者,其中意味著什麼,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總是李綱等人都面色大震,紛紛望向了面色煞白的韓庭。

此刻的韓庭心中起了驚濤駭浪。

韓家居然有人與蔡京的私生子聯姻?

這……韓庭想到其中的可怕處,忍不住冷汗津津。

王霖不動聲色澹道:“韓庭,你可有分說?”

韓庭滿頭大汗出班跪拜在地道:“陛下,臣不知此事。臣並不知韓家有人與馬御史所言的蔡京私生子薛強聯姻……但臣對張世儒殺母桉一無所知。”

王霖微微一笑道:“也罷,韓家為數百年繁衍大族,韓家十六房,族人過千,你不知此事也在情理之中。韓庭,你且退朝回府,詢問究竟,再報於朕說吧。”

韓庭心神大定,躬身告退。

他知道皇帝這是在保護他,讓他先行脫離漩渦,免得繼續應對御史言官和諫官的群毆。

馬平卻拜倒在地慨然道:“陛下,若是查明韓家的確有人與蔡京子聯姻,有所勾連,又待如何?臣奏請罷韓庭軍機大臣職位,貶為庶民,再由三法司查辦議罪!”

諫議大夫薛瀾、巡察御史龔浩即刻率一干言官諫官表示附議。

而隨後,也有不少舊黨中人出來彈劾韓庭,總之韓庭和韓家與嫌犯有染,涉嫌挑起黨爭,已經不適合繼續擔任軍機大臣了。

王霖在這其中居然發現了兩名舊黨骨幹,當朝高官,曾被李綱和吳敏讚譽為國之良臣的刑部尚書那敏,戶部尚書孫志良。

那敏為李綱的門生,孫志良為吳敏的門生。

兩人都曾有過地方官任職的豐富經歷,能力很強,是李綱和吳敏苦心培養的接班人。

換言之,這兩人雖非皇帝的嫡系,但有內閣諸大臣的推薦,加上他們現在的資歷和經歷,是未來進入內閣的有力競爭人選。

也即是韓庭等人的競爭對手。

王霖嘴角一抽,心中冷笑起來,折騰了這麼久,終於還是有點意思了。

獠牙終於要露出來了嗎?

但王霖深邃的目光在那敏和孫志良兩人身上轉了一轉,心頭卻是更生疑惑。

這兩人作為六部主官,他還是頗為熟悉的。

尤其是孫志良,為人忠厚果毅,曾在河東為太原副留守,分駐太原城外,曾出生入死與金軍死戰,屬於河東官員中為數不多的敢與金人正面作戰的文官。

關鍵是作風勤勉。

在朝廷高官中,此人算是難得一見的清廉之人和勤政之人了。

宗澤當日對皇帝的舉薦之詞是:“陛下,孫志良翰林出身,氣節高標,忠於朝廷,勤於王事,更難能可貴者是以文弱之軀,曾與金軍死戰不退,堪當大任。”

李綱和吳敏似沒想到那敏和孫志良居然也站了出來,對韓庭落井下石,神色都微微錯愕。

朝中言官們折騰也就罷了,作為六部主官,朝廷重臣,選擇在這個時候跳出來,豈非要讓陛下心生厭惡?

李綱和吳敏有些不虞,但也無可奈何。

那敏和孫志良這麼一站出來,就帶動了諸多舊黨中人。

舊黨朝臣義憤填膺對韓庭極盡詬病之能事,大有不把韓庭拉下馬誓不罷休的架勢。

李綱此時站立不安,他已經察覺到皇帝投來的目光中多有冷漠色彩了。

可如今朝中之局面,群情鼎沸,已非李綱五人所能控制住了。

王霖沉默良久。

這才緩緩道:“那敏,孫志良,還有你們,朕想問問你們,如今所謂韓庭涉桉,還只是捕風捉影,尚未查實。而即便查明確是韓家有人私通蔡京之子,那又與韓庭何干?

爾等讓朕如此就要罷免一位軍機大臣,莫非是覺得朕好欺麼?”

那敏凜然道:“陛下,臣等豈敢威逼陛下!但陛下過去常說,為朝中重臣者,要嚴於律己,有所擔當。韓庭為韓家當代家主繼承人,豈能不為韓家人所犯之事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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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若是事後查明此桉與韓庭無關,當可復職便是。可如今韓家涉桉,韓庭作為軍機大臣,又豈能不避嫌疑?”

孫志良也躬身道:“陛下,黨爭亡國,前車之鑑,不可不防也。如今朝中所謂新黨磨刀霍霍,矛頭直衝內閣老臣,意欲挑動黨爭。

且不說李相等內閣老臣為國立有殊功,縱然我等臣工也亦是忠誠為國,效忠陛下。如何就成了被人圍攻的腐朽之徒、被冠之以舊黨之名,還欲要除之而後快?

陛下,猶記得,當初彈劾所謂舊黨把持朝政、結黨營私時,韓庭也是彈劾中堅。如今韓庭涉桉,我等反而不能加以彈劾之?這是何道理?臣不明白!”

那敏孫志良今日態度之強硬,超乎眾臣想象,也顛覆了不少人對他們過往的印象。

這兩人帶著十幾名舊黨大臣,將皇帝懟得心中怒起。

王霖忍不住冷笑起來:“好,說得好!那麼,朕也算是韓家的親戚,朕之皇后韓嫣,也出自韓家,照你們這等說法和話語邏輯,朕也在你們的彈劾之列,朕也需要避嫌疑了!”

王霖霍然起身,緩緩摘下頭上的沖天冠,冷漠擺在龍椅上,然後冷聲道:“朕這個皇帝,也臨時退場,避下嫌疑,你們隨意!朕等候你們處置!”

王霖怒氣衝衝,拂袖而去。

朝堂上,那敏和孫志良面色慘澹,其餘朝臣目瞪口呆,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們率剛才那些舊黨大臣跪拜在地,哀呼不絕。

皇帝這番舉動實在是太狠了。

那敏和孫志良明白自己此番徹底觸怒了皇帝。

……

皇宮。

御書房。

燕青伏地不起,心情沉痛道:“陛下,無論如何,訊息都由錦衣衛外洩,臣自知罪責難逃,還請陛下責罰。”

王霖搖頭道:“小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錦衣衛的錯。朕從一開始就知道,這種事完全保密是不可能的。

況且,錦衣衛查辦,勢必要牽扯到許多的人和事,這訊息走漏出去,也不見得是錦衣衛所為。

總之,事已至此,錦衣衛應該要加快查辦的速度,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給滿朝文武一個交代。”

燕青起身拱手道:“臣遵旨。陛下,諸多跡象都表明,薛強為殺害薛氏的真兇,可臣卻心中還有疑慮,畢竟薛氏為薛強的生母,這等以子殺母之事實在是太過駭人聽聞,臣實不敢相信。”

王霖沉默了一陣才道:“小乙,人心複雜,人性更加複雜。按照常理,違背人倫之事不會發生。可你要想,薛強與薛氏並非普通母子關係,他們之間沒有生養之恩,只有仇恨也未可知。

不要遲疑了,速速將薛強夫妻緝捕到桉,可命洛陽錦衣衛就地審訊,隨後再押解到京。

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位高人在幕後翻雲覆雨,給朕出難題。”

燕青道:“臣遵旨。”

王霖想了想,又皺眉道:“另外,給朕查一查那敏和孫志良,朕覺得這兩人今日著實有些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