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裡的水有些燙,有能在人忍受的範圍之內。
不知道贏舒為了燒這慢慢一大池子水,去找了多少木材,又燒了多久。
長青躺在水坑裡,全身都被燙的發紅,身上的毛孔也全都被泡開了,一同泡開的還有他的思路。
今天晚上,子時,可能會發生的事情都已經在他的腦海裡過了無數遍,他也相信自己的計劃已經萬無一失,但是還是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結局會是如何。
他從來也沒有小看過劉邦,也不敢小看劉邦!
以前跟師父出去考古的時候,每次回到所裡,能夠美美的吃上一頓烤肉,在找個澡堂子好好的泡上一個熱水澡,便所有的煩心事,所有的疲倦都會一掃而空。
想起往事,長青的嘴角彎出了幸福的弧度!
可是,這種生活,再也回不去了……師父已經死了,自己也已經死了!
現在的自己,是新的長青,融合了自己的記憶和長青記憶的新從長青,現在是大秦的皇子,正在被追殺的皇子……自己的死期原本就在今晚,大秦也還有不過九年!
能不能改變這一切呢?
“啊啊……”
不知道在水裡過了多久,就連水涼了都沒有感覺到,還是贏舒提著自己的衣服在旁邊提醒,長青才回過神來。
他穿好衣服,看著懂事的贏舒:“你在這裡等我!”
“啊……啊啊!”贏舒堅定的搖了搖頭,從背後抽出那把小木劍來,他指了指木劍,又指了指西方,最後看著長青。
長青摸著贏舒的頭:“你是說贏暢把這把劍又給了你,讓你保護我?”
“啊!”贏舒用力的點了點,揮舞了幾下小木劍。
“今天晚上很危險,你也保護不了我,你就在這裡等著,聽話……”
贏舒看著長青慢慢離去的背影,鑽緊手裡的小木劍,失望的跳到船上坐在船頭等待著。
今夜的伍廟,跟昨天並沒有什麼不同,地上的血漬已經乾枯,變成了黑色。
距離子時還有一點時間,廟外靜悄悄的,沒有人來。
長青看著神桉上,已經斑駁的伍子胥的泥塑,幾隻蜘蛛在牆和泥塑之間飛快的結著網。
不過才幾百年,世間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伍子胥的當年,就連當年香火旺盛的伍廟,都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蜘蛛,已經不知道在這裡結了多久的網。
它網住了獵物,更是先網住了自己!
長青恭敬的立在廟中間,對著伍子胥的凋塑拜了三拜,又撿起一條枯枝把泥塑下的桉子清掃乾淨,盤腿坐了上去!
沒過多久,山下出現了一點亮光,兩點,三點四五點!
足足有七八個人從山下走了上來……
“你輸了!”火把到了廟門前,人還沒進來,劉邦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是我輸了!我連一個人都沒能救了,你卻殺了一個人!”長青紋絲不動的坐在桉上,看著大開的廟門。
“我早就說過,救一人易,救天下人難,你連一個人都救不了,又如何能救天下人!”
劉邦笑嘻嘻的走了進來,左手提著一個酒罈,右手提著一隻烤雞。
“你能殺一個人,你當然也能殺天下人!”長青冷冷的看著劉邦,看著他笑的那麼開心。
“不能,誰有能殺了天下人呢,我不能,你也不能!”劉邦坐到長青邊上,有從袖子裡掏出兩個碗來,放在兩人跟前,開啟酒罈倒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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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青望著廟外,門口被幾根火把照的亮如白晝,遠處卻依舊是一片黑暗,黑暗到什麼都看不見。
殺了天下人?
歷史上的劉邦,豈不是真的殺了天下之人,雖然天下之人的命還在,雖然漢朝的人口還有所增加,可是自從漢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天下的人豈不是完全被禁錮住了思想,變成了為皇權服務的行屍走肉?
長青對儒家並沒有成見,但也只是對漢朝之前的儒家沒有成見。
漢朝之後的儒家,跟漢朝之前的儒家,已經不再是同一種哲學……
“剛見到你的時候,我是想跟你交個朋友來的,能讓我欣賞的人並不多!”
劉邦端起酒碗,遞給長青,長青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這就是今天的賭注,你輸了,就要陪我把這壇酒喝完!”
“你既然不是一個人來的,為什麼不讓他們進來一起喝?”
“哎……”劉邦自己先喝完,抬起袖子擦了擦嘴,雙手搬著腳盤坐在桉子上:“只有這麼一罈酒,你我兩個人尚且不夠,又怎麼能讓別人喝?”
長青也把碗裡的酒喝了個乾淨:“能喝這壇酒的人,也不止我們兩人,只是另外一個人不在罷了!”
“你是說那個項羽吧,我也聽過他的名號,只是他還太年輕,年輕人做事總是容易衝動,又太要面子。”
“我也很年輕,我也很衝動,我也很要面子!”
“可是你不一樣,你是長青,你是贏氏趙姓,你是始皇帝的兒子!”
“無論是誰的兒子,你會放在心上麼?”
“哈哈,痛快,果然跟公子喝酒就是痛快,來季再敬你一碗!”
……
酒是好酒,可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儘管這個知己跟自己年歲差的很大,這個知己也是自己最大的對頭之一。
可是命運豈非總是如此?最懂自己的人,恰恰是自己最大的敵人?也正因為他們都差不多,所以才會惺惺相惜,也會不死不休,造化弄人!
不知不覺,酒已喝完,人還未醺。
劉邦已經站了起來,再一次鄭重的向長青做了一揖。
“公子,季告辭了!”
他那雙眼睛,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帶著一抹悲傷,又難掩其中的興奮。
“不送!”
“為了天下人,我也不得不如此……”
長青笑了,他第一次這麼開懷的大笑,笑的劉邦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哈哈哈,好一個為了天下人,為了天下人,我也不得不如此!”
劉邦愣了一下,轉頭走了出去!
他前腳剛走出去的同時,曹參和蕭何也帶著另外四個人走了進來,其中兩個劉邦認識,正是樊會和盧綰,另外兩個看衣服便知道,正是曹參手下的獄卒。
“公子,昨夜你當街殺人,已犯秦律死罪,天子犯法尚與民同罪,公子請吧!”
這可藉口實在是找的好,找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