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卡……
箭桿斷裂的聲音從頭頂清晰的傳進來,船的速度也立刻跟著慢了下來。
吳廣抽回手,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頭扎進水裡。
“一會兒向北岸殺!”長青連忙喊了一聲。
但他知道,無論是南岸還是北岸,都不會有太大的區別。
一個人,怎麼可能對付幾十個久經沙場還活下來了的老兵。
這段時間的接觸,長青知道吳廣並不是一個堅強的人,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屯長而已。
他也不是活夠了,他心中也還有個在心底牽掛的妹妹。
他剛才也怕死,可他還殺了出去,只為了能給自己創造一線生機。
總還是有人,能夠在巨大的誘惑面前,堅守做人的底線。
長青的眼睛癢,鼻子也有些酸澀,這同樣黑暗又密閉的空間裡,他又想起了師父那張寫滿歲月滄桑的臉。
“長青啊,死何足懼哉?有這秦磚為槨,死得其所!死在古墓中,不是我們考古人最好的歸宿麼!”
這一次,卻只有他自己去面對,沒有師父相伴,沒有人寬慰。
死!何足懼哉!
執劍者,當死於戰陣之中,才算死的其所,就像吳廣一樣!
陳昌那張噁心的臉,還有他噁心的聲音,也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你的憤怒,是因為你無能,你什麼都改變不了……你的憤怒,是因為你無能,你什麼都改變不了……”
船終於再次動了起來,長青手撫劍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吳廣站在岸邊,甩掉已經溼透的長衫,盤扎的肌肉上幾條傷疤格外顯眼。
布條層層纏繞在手上,將劍牢牢的捆住。
在他的面前,是四層列陣以待,殺氣騰騰的老兵。
“船跑了,還有一個沒出來,大秦公子還在裡面!”
“快追,別讓長青跑了!”
“得長青人頭者,獨得一百上幣,快!快!……”
對岸傳來一陣慌亂的叫喊聲,一群人脫掉舊甲,爭先恐後的跳進水裡,不會水的也沿著岸邊飛快的追了下去。
吳廣回頭看了一眼,船被葫蘆口洩出的水已經衝出了幾丈之外。
就算有個別能追上的,長青以逸待勞,應該也能應對了。
“來吧,懦夫們!”吳廣上身前傾,如憤怒的雄獅死盯著面前戰陣。
“吼!”小小的方陣,齊聲發出一聲怒吼,槍尖下壓往前一步!
吳廣背水而立,看著整齊的方陣,一步步緊逼過來,高聲痛罵:“你們這些懦夫,逃兵……大楚的敗類!你們早在四年前就該死了!”
那些到了近前的槍尖,不知道沾過多少人的血,散發著森森寒意。
“殺!”方陣發出接戰的號子,七八條長槍同時刺來。
吳廣咬牙迎著長槍衝了上去,揮劍盪開身前的槍尖,直突身前那人。
然而此時,那人的雙肩上方,又是兩條長槍刺出。
吳廣此時已經勢竭,左右又被長槍困住,就算斬殺一兩個人,也改變不了自己被長槍洞穿的結局。
“爹孃,妹妹……”
當!
突然眼前寒光一閃,第二排刺來的長槍被蕩開,同時一股滾燙的鮮血灑在臉上。
吳廣連忙揮出兩劍,砍翻身前的兩人,扭頭看向身邊。
就又看到了長青那張笑臉,從容,澹定,看不到一絲的慌張。
“第三次!”
一瞬間,失望、激動、熱血沸騰,同時湧上來,吳廣全身的皮膚一陣酥麻。
“公子——你怎麼沒走,你為什麼不走?”
“兩個人比一個人活下來的機會大了一倍,不是嗎?”
長青挪動一步,肩膀和吳廣靠在一起,看著後退之後重新組成方陣的老兵。
吳廣剛才已經有了求死之心。
現在,靠著長青那看起來還有些稚嫩的肩膀,他又不想這麼快就死了。
殺出去,活下去。
這種信念,透過長青剛才那微笑的眼神,傳遞到了他心裡。
“接下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殺一個不虧,殺兩個就賺!”
“你可是大秦皇子,換幾個咱都虧定了……”
“上吧!”
長青揮劍,和吳廣並肩衝了上去。
他手中的劍是精鐵打造,跟那些破銅朽木的長槍跟相比,簡直就是神器。
寒光閃過之處,幾條長槍立刻斷為兩截!
連著砍翻幾個人之後,那些老兵也立刻意識到了兵器的差距。
“圍住他們!”整齊的方陣立刻散開,企圖把兩人圍在中間。
長青的目的可不是為了將這些人盡數殺死,而是衝出去逃命要緊。
再看吳廣滿臉鮮紅,頭髮已經被血粘成了一縷縷貼在臉上,想來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不要停,繼續往前衝!”
噗!
長青揮劍,將跟前那人的腦袋連同頭盔,直接砍成兩半,又衝向下一個目標。
突然胸口傳來一陣劇痛,一根已經被削斷的槍桿,正好頂在還未痊癒的傷口之上。
也幸虧槍桿被削斷了,否則這一下就該交代在這裡了。
“長青!——”吳廣見狀,抬腳踢翻正在跟他纏鬥的老兵,反身殺了過來。
一下,兩下,三下……已經捲刃的劍當成銅鐧,把刺中長青之人的腦袋直接砸成一灘爛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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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廣這瞬間的殘暴,就像從九幽逃出來的惡煞,像是從蒼穹墜落的天神。
爆發出的暴戾氣場,讓所有人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
吳廣轉身衝到長青跟前,看了一眼地上的木棍,抬手擦了擦眼睛,血紅的臉上露出一排白色的牙齒。
“你果真是命大,天命所歸啊,哈哈……!”
剛才這一番衝殺,又是七八個老兵躺在了地上。
不過這會兒廝殺,對岸那些去追木船的也都回來了,重新開始在對岸集結。
他們兩人,也再次被剩下的三十多人團團圍住。
沒能一鼓作氣衝出去,現在再想衝出去,希望渺茫。
長青感覺胸口已經拼了命的起伏,可是吸的進的夾雜著血腥味的空氣,還是不夠!
怕是再堅持下去,肋骨裡面都要開始燒起來了,再看吳廣的樣子,比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能跟公子一起並肩戰鬥,我這輩子值了!”
吳廣解開手上的布條扔掉捲刃的劍,俯身從地上撿起兩根被削斷的槍尖。
“不過公子你不應該回來的!”
“我不回來,你能堅持到現在麼?”長青氣喘吁吁的說道。
這身體,還是不行啊。
看來以後要多鍛鍊,更要少幹這種打打殺殺的體力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