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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簷風鈴 第三十一章

我沒在帳篷裡待太久。

他們讓我和老謝抓緊時間,帶上需要整理的筆記和地圖,馬上出發。我們出來以後,裡面好像開始了激烈的辯論,有個老人顯得特別激動。我大概聽出了點苗頭:在某個問題上,幾位專家學者的意見顯然並不一致。

“意見好像還沒統一。”我邊走邊對老謝說,“你知道是什麼問題?”

“不知道。嚴謹的科學都這樣,需要爭論。”

“如果他們在討論如何利用這些‘物證’,我倒有個意見。”

“什麼意見?”

“別的不說,應儘快解開那些字元的秘密。”

“字元?”

“你聽我說。那絕非簡單符號,裡面蘊含著資訊,而且非常重要。如果連那些圖形的性質和意思都沒搞清楚,忙來忙去,無異於緣木求魚。”

“說說,你怎麼看?”

“聽你上次說,那種字元還沒人認識,對嗎?”

“是的。沒人認識。”

“不應該。”

“怎麼呢?”

“你先說,紙上那三組字元,跟風鈴上的是不是同一種型別?”

“當然是,一看就是。”

“既然沒人認識那東西,又是誰把它寫在那張紙上的?臨摹的?從哪裡抄下來的?都不是。從筆跡上看,那可不像生手畫上去的。”

“怎麼說?”老謝來了興趣。

“那張圖繪製時間不長,就四、五十年。標那些字元的人,跟繪圖者不管是不是同一個人,時間都不會隔太遠。也就是說,那時候,有人已經認真研究過那種字元。因為從書寫成熟度上來看,那可不像是照著描的。”

“什麼意思?你是說,那人認得那些符號?”

“至少反覆書寫過,就像練習書法一樣。”

“反覆書寫?”

“對,就像我經常練習寫字。”

“反覆描摹的,也不見得就是文字。”

“同類符號出現得多了,可能就是文字。你自己說,別的地方,是否也出現過這種字元?”我想起夢見自己看過老爺子那本書的事。

“嗯,是有。”老謝沉吟著說。

“這不就對了。那是文字的可能性很大。”

“你剛說的,可能是重要線索。”老謝嚴肅的說,“你能不能保證說,寫那三組字元的人,肯定是認得它們的?”

“八九不離十。那人不僅筆法十分熟練,而且還在下面進行了註釋。如果能把下面那幾行字復現出來,大概會有點眉目。”

“那幾行字,你有沒有把握弄出來?”

“試試。”

“不要試試,盡全力!”老謝拍了拍裝著筆記和地圖的文件袋。“如果那是某種文字的話......你認為那是文字,對吧?”

“只是推測。”

老謝要帶我回雲嶺一號,而非興隆旅社。他說,因為出了事故,考察任務已經暫停,要進行總結和整改。“政府在這方面很嚴格,不能出事故。”

“安全壓倒一切嘛。那麼,什麼時候復工呢?”

“不知道。”

“可惜,鬼哥和小強會大失所望。”

“怎麼了?”老謝問。

“他倆認為這是件好差事。”

“好差事......霍老鬼受了傷,可能要等等才能離開。”

“我去跟他倆打個招呼。”

“我陪你去。”

老謝陪著我,去後面半坡上跟康小強他們道別。上去的時候,老鬼還在趴著睡覺。我跟小

強交代,要照顧好鬼哥,咱們回頭再見。

“明天就可以重聚。”老謝也對他說。

“你有事?”康小強看著我問。

“是的,跟你們一樣,去掙點錢。”我跟他開玩笑說。

“那好吧,明天見。”

“明天見。”

這時候,我看見營區裡有些人已經在開始拆卸帳篷。可能他們已經收到了暫停工作的訊息,而且急著想回家了。

因為上次老謝跟我說過,進地下湖十分危險,這次老鬼他們又出這麼個意外事故,我就有些擔心,於是問老謝,老鬼會不會有事。老謝說不會。“他們都會得到很好的治療。天亮後,會安排把部分傷員送去市裡複查,要拍片,看看內臟和筋骨有沒有問題。”他說。

*

回到一號樓,我立即投入到工作之中。

因為知道我在做事的時候不喜歡被打擾,老謝把我送回房間就離開了,而且整個白天都沒再出現。他離開後,我先放水衝了個澡,然後燒水泡茶。房間裡有紙和筆。如果還需要什麼,老謝說,只用拿起電話撥個零。

中午,我自個兒去樓下用餐,還喝了點酒。雖然一夜都沒怎麼休息,我卻不感到疲倦,也沒睡午覺。事實上,我感覺從未像這樣亢奮,這麼想全力投入工作之中。我也沒想到,自己的精力居然如此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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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隨著資料上的內容被重現,我的心情也變得越來越沉重。

我整理這本東西,是上次龍橋河地下科考,一名隊員的個人筆記。那次科考的時間,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初。那時候記錄都靠筆寫,參加科考工作的人,幾乎都有做筆記的習慣。

這本筆記,是一位叫廖勤思的年輕人寫的。

他用筆寫下了自己的經歷,一次在特殊年代的秘密科考活動。這是一份私人筆記,而非正式考察記錄。筆記前半部分,字跡還比較工整,字裡行間,透著蓬勃朝氣,而越往後就寫得越潦草。尤其最後幾篇,字寫得亂七八糟,就像醫生開的處方。我們老家俗語,管那種字叫鬼畫桃符。

筆記記錄的時間,是一九七三年的六到七月。也就是說,只記錄了一個月內發生的事。我還在筆記本中發現了一張單頁。因為跟筆記本紙張大小相近,最初以為那是從本子裡脫落掉下來的,可我很快發現,那張紙其實大不相同。那是一張相當古老的紙。若不是因為泡過水,這頁紙應該一眼就能被分辨出,絕非來自筆記簿上。那張紙上的字跡也跟筆記裡的完全是兩碼事,字型很大,已經難以辨認。對大多數人來說,那已成為一張廢紙。但我剛好非常熟悉那種紙張,熟悉那種印刷體。那是一張雕版印刷書頁。

如果不是因為夾在筆記裡,相信那張紙早已變成漿糊了。要分辨那張紙上的字跡,又要比破譯那本筆記困難得多。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其實都被用在了辨識那頁紙上的字跡。很幸運,我認為工作完成得很好。

我用他們提供的紙和筆,記錄下了整理出來的內容,還用手機進行了拍照留存。雖然筆記裡記載的事情已毫無遺漏地記在腦子裡,我還是這麼做了。

畢竟是個人筆記,難免有些廢話,但意識到它的重要性,我必須儘量把所有內容還原完整,即便有些記錄無關痛癢,也沒有省去。

做完全部工作,我撥通了老謝的電話。

*

這是整理好的筆記內容。在老謝來之前,我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

6月18日,晴

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

這是我人生中的重要時刻,是新的開始。我要在這個小本子上,記下自己執行任務的經歷,加上那本學習與訓練筆記,今後這兩個本子,就是我參加這次任務的證明。對我來說,這次考察任務,也是對自己的重大考驗。

今天,隊伍完成集結。我們結束了為期兩個月的集訓,現在就要開始那項史無前例的革命探索了。這次行動,由於受到保密條款約束,對外宣稱是進行地質考察,所以,我們的正式番號,是東山地質勘測隊。

對於即將執行的秘密任務,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6月19日,陰

對立統一規律,是宇宙的根本規律。

今年夏季不僅溫度低,還來得晚,這已經耽誤了我們的工作進度。氣象專家的意見,是擔心地下河潮汛發生變化,因此不能再延誤。大隊長也表示,不必過多考慮氣溫的因素,因為我們的工作是在地下深處。

我本人倒是對氣溫一點也不擔心,我的好朋友聶曙光也不擔心。從現在開始的每一天,對他來說,都是春天。他喜歡的那個姑娘,是這次隨隊同行的兩位女性之一。她是一名解放軍小戰士,也是一名護士。

她的名字叫陳茹,我相信,這裡不止一個人喜歡她。

6月22日,陰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

在戰無不勝的***思想指引下,在偉大的無產階級*****浪潮鼓舞下,今天我們正式進入地下溶洞,展開考察。

考察隊共有隊員五十人,分為五個小組,每組十人,分別由各領域專家和輔助隊員組成。我所在的小組,由剛從馬王堆漢墓發掘現場抽調過來的文史學專家領隊。考慮到專家身份特殊,上面交代,不能直呼其姓氏,要用代號。我們商量之後,一致決定,稱其為史學究。“史學究”愉快地接受了這一稱呼。

正式開始前才接到通知,我們的任務只是先期探路,工作艱苦不說,還不容易出成果。也許是對任務安排不滿意,不和諧的苗頭一開始就顯露出來。聶曙光也很不高興,但我想他是因為沒能與陳茹分在同一小組。他跟我竟然也不在同一組,這很沒道理。對這種胡亂安排,估計不滿意的還有史學究,他的夫人,那位比他年輕很多,總是非常安靜的冀女士,也沒能跟他同組。冀女士跟搞生物研究的黎教授分到一組,也許是因為他們的工作必須經常交流。

為我們進行後勤支援的,是一支著名的戰鬥英雄連隊,有他們在地面提供安全保障,我們都感到後顧無憂。

6月24日 天氣狀況不明

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

對我們五個青年勘察隊員來說,地下溶洞就像奇妙的未知世界,處處充滿驚喜。可那些專家們就不同了,他們彷彿有許多擔心和顧慮,把這件本來很有意思的事,說得好像是去上刀山下火海一樣。

唐泉宏和方勁夫都是北京人,從前兩天開始,他倆就對那個像體育館一樣的洞穴建築讚不絕口。今天這兩人還在討論,說如果把國家跳水隊弄來此地進行訓練,那比在陶然亭遊泳場強多了。我沒參與他們的討論,我對那個荒唐的古代遺蹟一點也不感興趣,我的興趣在地下深處。包括史學究在內,幾位老大哥似乎對這種“冒進”不太認同。關於這點,至少方勁夫和馮立兩人跟我意見一致。不論他們怎麼解釋,我還是要說,革命旗幟不僅要在地面上飄揚,偉大祖國的每一寸土地,包括幾十上百米深的地下,也要插上紅旗。

我們還要往更深處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