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富貴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眼神更加驚慌，他看了一眼裡屋，在確定老婆孩子聽不到的情況下，他對我們說：“那是我老爹的外號，因為他一輩子喜歡抽菸，煙不離嘴，別人都叫他菸頭了。”
在朱富貴這裡得到了證實，我們也不用顧及，接二連三的問了一大堆問題，都是關於菸頭的，希望能弄明白菸頭為什麼要來找我們。
大哥見朱富貴有些緊張，還故作輕鬆的笑了兩聲說：“朱老板，我們要不是遇到這種事，也不會來打擾你。你知道什麼就說什麼，要是涉及到你們家隱私，你不說也沒關係。大家隨便聊聊，你說的話我們也不會說出去。”
朱富貴想了想，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說起了他老爹的往事。
原來這菸頭叫朱洪生，聽說是出生在發洪水的那一年。朱洪生最大的嗜好就是抽菸，剛開始的時候是每天一包煙，後來發展成每天兩包煙，再到後來，三包煙都不夠朱洪生抽了。每次菸頭扔的滿院子都是，鄰居來家裡串門，看到菸頭遍地，便給他外號叫菸頭。
菸頭為人耿直，沒什麼別的追求，就是想要在死之前能抽上好煙。這天底下的好煙那麼多，一包煙成千上萬塊的都有，他哪裡能抽的過來？於是，他在老婆生下朱富貴之後，乘著一條小船，一邊打漁賺錢，一邊帶著老婆孩子遊玩沿海各地，也抽遍了一路上的好煙。
一個來回，便是寒來暑往。幾個來回，朱富貴日漸長大。在船上呆的時間長了，朱富貴也學會了打漁的本事。只不過，朱洪生的咳嗽越來越厲害，有時候都出現了咳血。
朱洪生的病情嚴重，不能再出海了。這一輩子的積蓄除了給兒子朱富貴，就是用來抽菸了，沒有錢能拿來看病。朱洪生也沒有打算把病治好，醫生說他的肺早就成了馬蜂窩，全部爛掉了。
在死的時候，菸頭的嘴裡還不忘叼著煙，棺材裡面，朱富貴特地買了各種不同的煙塞進去，也算是盡孝了。
我們三個人聽完之後面面相覷，我先問朱富貴：“那你這各種牌子的煙裡面，有沒有叫迪福牌的煙？”
“沒有，我放在棺材裡面的，全都是爹喜歡抽的煙，那些煙我十分熟悉，根本沒有叫迪福的煙。”朱富貴非常肯定的回答道。
大哥皺了皺眉頭，納悶起來，轉臉看向我：“剛才我聽著朱老板說完這件事，好像朱老先生沒什麼怨氣啊，怎麼還能從喪鐘裡面出來？”
朱富貴知道那塊金錶就是喪鐘，也知道喪鐘的不祥。他馬上緊張的問我們：“你們真的看到我爹了？他都對你們說什麼了？”
“還能說什麼，就是問我們抽不抽菸，然後把一個叫迪福的香菸推薦給我們。”老二說到這裡，又長嘆一聲：“朱老板，你想想，迪福那就是地府啊，他這是要讓我們去下面陪他抽菸啊。”
我無奈苦笑了兩聲，聳聳肩說：“我聽說過陪喝酒的，還第一次聽說有陪抽菸的。你說我們招誰惹誰了，怎麼就讓朱老先生看上了我們。”
朱富貴聽過之後，不好意思的連聲說道：“真是對不起，我爹估計是讓你們幫他去嘗煙的。”
好傢伙，他這麼一說，我就更不明白了。我知道有品茶品酒的，嘗菜嘗肉的，還第一次聽說有人讓嘗煙的。再說，這菸頭抽了一輩子的煙，怎麼還讓我們來嘗，這不合道理啊。
“我們才抽了幾年的煙，和朱老先生沒法比，他來找我們嘗，也嘗不準啊。”老二呵呵笑著，他和我一樣，也覺得不可思議。
此時，朱富貴的神情又悲傷了起來，留下了兩行清淚，這讓我們幾個人不知所措，怎麼說著說著還哭上了？
“幾位還不知道吧，在我老爹死去的前幾年，他的味覺和嗅覺就出了問題。”朱富貴一開口，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因為我這幾天，味覺和嗅覺也不大好使了。
大哥追問道：“怎麼就出問題了？出了問題還怎麼抽菸？”
朱富貴擦了擦眼淚，又對我們說：“那是因為我們長期出海，受到海風海浪的影響，讓我老爹的口腔和鼻腔患了病症。吃東西沒有味道，抽菸就更不用說了。從此以後的幾年，我老爹的脾氣就越發怪異，總是喜歡讓別人抽菸，哪怕他出錢買菸給別人抽，他都樂意。唉，要說他後來死了，一半是因為肺病，一半是他心有不甘，鬱悶而死的啊。”
真無法想象一個人抽菸能抽到這種地步，或許是我們還年輕，無法理解一個抽了幾十年煙的人是什麼心情，也無法理解那種煙癮的滋味。
我想，這才是朱洪生的怨氣所在，就因為他沒有嘗夠人世間的菸草，死了之後，還來找我們替他嘗煙。
從朱富貴的家裡出來，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鍾了。我們不免要安慰一番朱富貴，讓他不必悲傷，下次倘若再遇到朱洪生，會把朱富貴的心情轉述給他。
朱富貴卻對我們說：“不用了，他老人家在彌留之際還告訴我，他這一輩子最喜歡抽菸，也最恨抽菸。他戒不掉了，卻叮囑我千萬不要去抽菸。”
“那你這是……”我指了指他夾在耳朵上的香菸，有些不明白。
朱富貴把煙拿下來，恭恭敬敬的點上，放到了窗臺邊，臉上泛起了一絲苦澀：“我這是拿來給我老爹抽的啊。”
初春的天氣讓人感覺到一絲暖意，只是轉眼過後，冷空氣襲來，又讓人覺得回到了寒冷的冬天。
“咱們現在怎麼辦，等著菸頭再次出現？”老二問我。
“他來找我們，肯定還是又會讓我們嘗煙，你說咱們抽還是不抽？”我反問老二，老二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說。
大哥卻笑了笑說：“我看啊，他倒是不一定來找你們，我剛剛搬到你們隔壁，說不定菸頭回來找我啊。”
我和老二馬上看向大哥，還真別說，他說的這種可能性的確存在，大哥是新人，菸頭會不會讓他幫忙嘗煙？
懷著忐忑的心情，我們三個人各自回到了房間。吳瑤已經在204等著老二了，而我和大哥兩個大男人，只能孤獨的一個人躺在床上睡覺。
說是睡覺，反正我是睡不著的。想想再過兩個小時，菸頭就會出現，站在大哥面前，向大哥推薦各種香菸，我就覺得有些刺激。
估計大哥也是和我一樣想的吧，因此，我假裝睡覺，直到時間一點點走向了夜裡十二點。
到了十二點鍾，我不知道大哥有沒有看到菸頭，而我自己好像很想抽菸，那種抽菸的衝動無法抑制。
我乾脆走出房門，竟然和老二撞了個滿懷。我揉了揉腦袋，不爽的說道：“你大晚上急急忙忙做什麼呢？”
“煙，我要抽菸。”老二語氣急促的說道。
“嗯？怎麼你也想抽菸？”我低頭去看，他的手裡正拿著一包煙：“你這傢伙是騎著驢找驢啊，你手上不是有煙嗎？廢話少說，給我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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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任由我抽出一支煙，叼在嘴裡點上。他卻有些沮喪的對我說：“趙四，這種煙不行，沒用的，一點味道都沒有。”
我使勁抽了兩口，還真是像老二說的那樣。什麼味道都沒有，和我上次抽到的假煙一樣。
“你這煙行不行，要不要咱們去樓下再買一包，就買那種紅色盒子的。”我提議道，畢竟煙癮上來很不好受。
老二還是一臉的難堪，神經質一樣的說：“不，都沒用的，我們必須要抽菸頭給的煙，只有朱洪生的煙才能過癮。”
他說完這句話，我就感到了恐懼，那種對某種東西依賴的恐懼，彷彿黑暗當中又浮現出了菸頭詭異的笑笑容，嘴裡還說著：“我敢保證，你這次把我趕走，下次你還會主動找我，嘿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