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像下方，密密麻麻地跪滿了人，人人面色虔誠，眼中閃動著狂熱的光彩。
劉莽竟還在他們當中，發現了不少一階二階武者。
這也不難理解。
這個世界，擁有靈根者只是極少數，萬中無一。
大部分人前進的途徑，自保變強的路子，只有學武。
因此，武者雖然缺失高階戰力，但論其數量，當遠遠超過修仙者的數目。
不過，劉莽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心中疑惑，太上是誰？
接著，他聽到那個站在凋像旁邊的老道士，繼續說道：“武者一脈犯下滔天大罪，差點讓我瀚海界生靈塗炭，其罪是萬死難恕！
於是我界降下天罰，斬斷了習武者的前路，從今往後莫有人能晉升高階！即便有僥倖成功者，也必定瘋魔，難以存活！”
“現在我界，只有修仙這一條康莊大道！
凡信仰上尊者，即使自己沒有靈根，也可為子孫後代求得靈根。日後拜入仙門，成為尊貴的修士，便能徹底擺脫武者的賤籍！”
“只有真心信仰上尊之人，才能無災無劫，才能讓後代子嗣擁有靈根，洗刷自己身上的罪惡！”
老道士最後一聲，明顯用上了不少靈力。
他足有四階的修為，遠超在座所有人。
言語振聾發聵，能惑人心神，讓不少低階武者都痛哭流涕，彷彿自己真的擁有不可饒恕的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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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罪！”
這時，一個滿臉風霜的中年男子站了起來，眼中蓄滿淚水，面上盡是悔恨之色。
“嗯，你有何罪？”老道士朗聲道，面色嚴肅。
“我……我一直懷疑上尊的存在！我有罪！”中年男子走上前去，又勐地跪伏下來，狠狠地磕了一個響頭。
“有罪自然要贖罪，你可願意？”老道士說道。
“我願意！”男子深吸一口氣，接著面色堅定地說道。
“好！來人，取刀來！”
一個年輕的小道士，急匆匆捧了一把一尺長的銀色短刀過來，幾乎算是大一號的匕首了。
“現在，是考驗你悔過誠心的時候了。”老道士鼓勵地看向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顫顫巍巍地接過了短刀，在老道士期許的目光下，竟勐然戳向了自己的心口！
噗！
一大股鮮血，‘呲’的一聲射了出來！
圍觀的眾人，一片譁然。
即使他們都信仰太上，也覺得用刀戳肚子、戳四肢就夠了，戳心臟實在是有些嚇人。
但男子在自殘之後，卻沒有立刻倒下，右手攥著的短刀，竟然緩緩地自動滑了出來。
緊接著，他左胸的血洞，便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了。
男子迷茫的眼神，瞬間充斥著驚喜的光芒。
他原地跳動了幾下，吼了幾嗓子，真的是一點事都沒有。
而老道士趁此機會，又是一聲大喝：“列位看到沒！信仰太上，心誠者可免遭死劫！”
這聲洋溢著濃郁法力的大喝，配合著剛剛的神蹟。讓在場的眾人，雙目中的狂熱之色愈發濃厚。
“幸有太上，無災無劫！”
“幸有太上，驅妖辟邪！”
“淤泥源自混沌生，太上一現盛世啟！”
眾人跪在場中，宏大整齊的聲音繼續響起，傳到了很遠的地方。
劉莽卻眯起了眼睛。
那把短刀有古怪，應當本身就是一件，具有強大治癒功能的法器。
剛剛在戳破男子胸口時，短刀刀尖在對方的體內，冒出了一絲微不足道的綠光。
其他人看不出來，卻不可能瞞過劉莽的眼睛。
“這個道觀，看來不是什麼良善之地。”劉莽想道。
他看完熱鬧，剛生出離去之意，異變突起。
只見在道觀邊際的圍牆牆頂，突然出現了一個藍衣男子，看上去三十來歲，面色粗獷，留有大鬍子。
他大聲喊道：“既然尊者們將妖族都趕走了，為何現在世間還有那麼多妖怪存活，吃人害人？”
聽到該藍衣男子的質疑，原本面色虔誠的一些人，眼神中也不由出現了一絲迷茫。
是啊，既然上尊如此神通廣大，這世上為何還有如此多的妖怪在興風作浪？
老道士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但表面還維持著面色不變，微笑道：“尊者們將妖怪驅趕走，但總會有一些遺漏。說不得，這是對我等的磨礪。俗語有云，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哈哈哈！可笑！”藍衣男子大笑，“你剛剛說，信仰太上就會無災無劫，怎地又有磨礪了？實在是放屁，放屁！臭不可聞！”
“大膽！”老道士的面色，這下再也繃不住了，怒聲呵斥道，“竟敢對太上不敬！來人，給我將其擒下，掌嘴！”
話音剛落，道觀的深處，便飛出來幾道紅光，個個都有築基層次的修為。
藍衣大鬍子男子見狀，身形即刻在圍牆牆頂消失，朝遠處激射而逃。
呼！
休！
砰！
飛劍、火龍、冰箭、隕石等各種招數，一股腦地全朝他洶湧地砸了過去，將城中的街道地面都損壞了不少。
有幾個倒黴的行人，被迸射的碎石射中，各個趴倒在地，慘叫不已。
藍衣男子只是一名，擁有三階實力的武者。
在一眾築基層次修士瘋狂的攻擊下，左支右絀，難以抵擋，很快身上就掛滿了傷口、鮮血四濺。
“該死！你們這些騙子！”男子怒吼連連，拳腳齊出，渾身罡氣四射，卻依然被打地節節後退。
最終被六名築基修士團團圍住，面露絕望之色。
“跑啊，怎麼不繼續跑了？”一個築基修士冷笑道。
“把他的四肢全部打斷，舌頭割掉，晾乾了吊在道觀後院，讓那些搖擺不定的人看看，對上尊不敬的下場！”另一個修士狠聲道。
“不用那麼麻煩，直接梟其首醃製即可。”第三個修士笑道。
他袖口飛出了一把青色法劍，懸在半空中，‘休’的一聲朝那個男子的脖頸疾射而去。
眼看即將碰到男子脖頸之際。
一道微風刮過，藍衣男子的身影驀然消失不見。
“該死，他去哪兒了？”
“這是怎麼回事？”
“追！快給我追！絕對不能讓他逃了！”
眾人疑惑而又憤怒。
“剛剛，你們有沒有看到一道黑影？”眾人中修為最強的那個中年修士，面露沉吟之色，“我練過童術，剛剛好像看到一道黑影，將那個人劫走了。但也有可能，只是我的錯覺。”
聽聞此言，眾人面色都呆住了，心中都不由自主地冒出一陣寒意。
接著，他們紛紛極速返回道觀，再也不提追逐此人的事。
另一頭。
藍衣大鬍子男子，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接著，轉眼就來到一個陌生的灰舊房屋中，躺在了木床上。身上的傷口，不知何時也止住了流血。
旁邊的一個木椅子上，突然出現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灰衣年輕男子。
“感謝壯士救命之恩！”藍衣大鬍子不是笨人，轉瞬就猜到，是此人將自己救了過來。
他從床上爬起來，朝對方恭敬地一拜。
“無妨，小事而已。”灰衣男子看著他，問道，“我也只是路過，看你好像對那個道觀意見很大？”
“哼！那裡面不過是一幫假仁假義之輩而已！”藍衣大鬍子憤恨道，“他們口口聲聲，什麼上尊拯救人族，什麼驅逐妖族，都是狗屁！
不過是想多拉一些木偶人進來，成為他們的進身之階！那些進來的人，最後都會失去自我，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藍衣大鬍子表情猙獰，顯然是經歷了什麼才會這樣。
從他口中得知。
道觀所在的勢力，名為眾樂觀，是虞國的龐然大物，說是勢力最強也不為過，連皇室都對其頗為謹懼。
傳言，道觀中甚至有真君級別的存在。
眾樂觀在虞國各個城池中都有分觀，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拉攏普通人成為太上尊者的信徒。
為了拉攏人，他們甚至不時還會給信徒發米、髮油、治病等。
“那他們為何要拉攏信徒，究竟有什麼好處呢？”劉莽問出這麼一個問題，把大鬍子也給問住了。
顯然他也不知道內裡的具體緣由。
但劉莽卻覺得，裡面應該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好處，甚至牽扯到了頂級修士的一些奧秘。
救下藍衣大鬍子後，劉莽很快就離開了。
他的目的地，一直是顧家莊，按照目前行走的里程來看，應該還有一半路程。
遠離城池後，人煙又開始變得稀少，樹木愈發旺盛，各種兇獸出沒。
有渾身漆黑、毛髮堅硬猶如鋼鐵的野狼，有長著三條尾巴的狐狸，有長得和人差不多高的巨型螞蟻。
各個身上的氣息，幾乎都不會低於三階，最重要的是，很多都是成群結隊。
若是被這個世界的武者遇到，即使是先天罡氣層次的，恐怕都要大為頭疼。
劉莽卻絲毫沒有這方面的顧慮，完全無視這些兇獸，他的身形，伴隨著風，一路向北。
但在某一處時，他卻駭然停下了腳步，不敢再繼續前行，並立即運轉斂息決，將渾身氣息完美地收束起來。
前方有一座染血的巨型石碑，碑上刻著‘半龍谷’三個漆黑的大字。
而在石碑前方的五六裡位置，有一處被大片黑霧籠罩的神秘山谷。
霧霾凝聚在山谷上空不散，如同烏雲一般，充斥著死寂、陰冷的味道。
而山谷的入口處，此時正有幾隻丈許左右的奇怪生物進入谷中。
這些生物，體型如人一般立起，頭顱是類似蜥蜴的模樣，但比蜥蜴要猙獰地多。額頭有黑色尖角，嘴邊有兩根掛在外面的利齒，和前世在網上看到的龍人有兩分相像。
渾身長滿了堅硬的紅毛，胸前裸露的發達肌肉，塊塊猶如岩石一般凸起。兩臂上的爪子，比人大不了多少，只是黑色指甲頗長，閃灼著森冷的寒光。
兩腿上的爪子，卻如蒲扇一般大小，死死地抓住地面。
其臀部後面，長有一條和身軀差不多粗壯的長長黑色尾巴，時而攪動著空氣，發出‘呼呼’的聲響。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則是它的眼神，充斥著狡詐和殘忍，透露出智慧的光芒。
這是……妖怪？劉莽皺眉。
妖怪和兇獸最大的區別，乃是一方習性仍然和畜生差不多，另一方卻比人類還要奸猾。
而這些妖怪的修為，最差的也有四階妖將的層次。最強壯的那一個，甚至已經達到五階妖帥的層次。
不過，這些都不是讓劉莽停下來的原因。
他能隱隱地感覺到，在這個名為‘半龍谷’的神秘山谷，有遠超金丹層次的存在。
若是被其發現自己，即使擁有不死之身，也是絕無幸理。
劉莽不敢多看這個山谷，小心地從旁邊繞過。
接下來，劉莽行進的速度不敢和之前一樣放肆，收斂了不少。
路上又見到一處大城，透過問詢城中居民，知曉目前的自己距離顧家莊，已不足五百裡。
待完成老顧頭的遺願後，自己便可以全力去尋找種靈丹，伺機加入修仙宗門了，劉莽心中暗道。
就在這時，他聽到前方的樹林中，傳來了激烈的打鬥聲和喝罵聲。
劉莽也見怪不怪，這一路上，他已經遇到過好幾次這種情況了。
在這個殘酷的世界，妖怪很危險，同類有時候更危險。
對於劉莽來說，若是遇到有人被兇獸襲擊，他會毫不猶豫地出手救助。
但若是因為仇殺，在不知曉善惡是非、來龍去脈的前提下，劉莽往往不會出手多管閒事。
“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我？”一個面容普通的少年，看上去十七八歲。此時胸口插了一柄銀色寶劍，血液汩汩地流出，絕望地問道。
他的前方，有兩個身材壯碩的灰衣中年男子，身上的氣息比他強得多。
“韓力，別怪我們，是大小姐吩咐我們這麼做的。”左邊的灰衣壯漢陰笑道。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紅兒和我青梅竹馬，從小就指腹為婚，怎會如此殘忍？”名為韓力的少年驚怒不已。
原本有氣無力的聲音，此刻都變大了幾分。
“哼！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識抬舉！已經暗示你主動退親，結果還是一直拖拖拉拉，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右邊的壯漢不屑道，“大小姐可是資質絕佳的修道種子，上仙們都說未來有望金丹。而你，不過是一個卑賤的一階武者！你倆從來不是一路人，以後更是仙凡兩隔！”
“不可能，這不可能！我不信，我要親自去問她！”韓力不甘地嘶吼道，最後口吐鮮血而亡。
死時，雙眸依然死死地睜大著，明顯是死不瞑目。
“呸，晦氣！”左邊壯漢見了，忍不住朝地上吐了口痰。
接著，他便聽到了‘蹬蹬’的腳步聲，看到了旁邊經過的劉莽。
‘嗖！’
其腰部用力一扭，手中利劍勐地擲出，徑直射向劉莽的面龐！
竟是話都不說兩句，就要下狠手！
“小子，怪你倒黴，看到了不該看的！”壯漢冷笑道。
‘當！’
但隨後，他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前方的那個少年，屈指一彈，竟將他全力擲出的一劍，給輕鬆彈飛了。
寶劍直直地插在百丈外的一根大樹樹幹上，劍身完全沒入，只有劍柄裸露在外！
“別誤會！是誤會！”壯漢剛剛驚恐地喊道，脖頸處就多出了一條紅線。
他的同伴，剛剛轉身，頭顱也驀然掉落在地上。
劉莽看都沒看這二人一眼，而是看向了另一邊氣絕而亡的少年韓力。
對方的胸口，恰好露出了暗黃色紙張的一角。
這種顏色，劉莽很熟悉。
在前兩個經過的城池中，他都見到過，乃是虞國每個人都有的身份文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