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對東華的經濟調查，傷害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集團一眾人憋屈了半個月，然後開始了一些列動作。
首先規範員工集資行為，準備退款的，按照承諾立刻返款，本息一分不少。
未返款的逐人簽訂承諾書，保證集資款來源為本人，不涉及社會資金。
舉報人是誰成為本案的關鍵，郝月明懷疑龍氏兄妹，這也是陳立東的判斷。
那就查一查，看看龍瑤是否攪合了這趟子渾水。
怎麼查呢？
專案組不會故意洩露舉報人的情況，郝月明活動一圈沒拿到有價值的資訊。
不過，經歷過後世詐騙風暴洗禮的陳立東操作起來就小意思了。
於是，某天上午，龍瑤接到一個電話。
來電人問道：“是龍瑤女士嗎？”
龍瑤說道：“是我，您是......”
對方答道：“我是東華非法集資專案組的小張，我們想找您核實一下有關情況，請問您方便嗎？”
龍瑤回答道：“對不起，您找錯人了，我不清楚你說的情況。”
小張繼續道：“嗯...是這樣，我們對東華的調查已經結束，現有的證據不足以追究他們的法律責任。
但是對東華的違法問題不能忽視，違法必究也是我們的責任。
我們現在正在開展秘密調查，主要是在外圍蒐集新的證據，需要找您瞭解一下情況。”
龍瑤遲疑了幾秒鐘，在電話裡說道：“可我不是東華的員工，我說的情況不能作為證據吧。”
小張也拖了兩秒，才說道：“如果您動員一些賽揚員工，繼續反映東華的問題就再好不過了。”
龍瑤說道：“那我試試吧。如果可以的話，我怎麼聯絡你？打你這個電話嗎？”
過了兩秒小張說道：“這樣吧，如果可以的話，您給我傳送一下能夠舉報東華有關問題的員工名單，包括姓名和聯繫方式，我們會逐一與他們核實有關情況。”
幾天後，陳立東拿到了“小張”與龍瑤見面後做的談話錄音，同時還有十幾人的名單，以及這些人的問詢筆錄。
名單中有人事部長劉冬梅等。
陳立東看完後，把這些東西轉給了羅浩，至於如何收拾這些人，羅胖子的壞水多著呢。
而對龍瑤，卻暫時沒有辦法。
龍瑤是國立金屬的代表，不參與賽揚的管理，但是有對公司重要決策事項的知情權。
即使搬掉龍瑤，也還會有虎妖、狐妖被派過來，那就連孔一麟一起收拾。
怎麼收拾呢？
孔一麟說過，他這兩年在滬市、湘南、胡建投資了幾個廠子。
那就小火慢燉，先把這些廠子找到，然後孔一麟做啥，東華也做啥，擠掉他的生存空間，有系統的人就是這麼敢想敢幹！
還有兩家企業需要收拾。
一個是薊市天成機械有限公司，就是原薊市的石化機。
一年多了，天成一直在作妖，變著法子將抽油機出口到國外，賺取外匯。而應該交給東華的國內訂單也在持續減少。
這次東華遇險，正逢天成的賬期，天成一直沒有付給東華貨款。
不管天成有意無意，直接開始清算。
在陳立東主張下，以天成未及時結算應付款的理由，停掉了對天成的零部件供應，並到當地法院就合同履約提起訴訟。
另一個是華鋼吉碳廠。
東華集資風波時，碳素廠派過來兩位高層，一個是銷售副總，一個是總工。
總工叫唐遠祥，三年前，陳立東在燕京組織鋼鐵工業研討會的時候，唐遠祥作為特邀嘉賓出席，並就未來鋼鐵產業、特別是電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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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的前景進行了發言。
期間跟陳立東有過交集，之後受馬建國邀請，作為專家組成員出訪歐洲，考察了西方國家電爐鍊鋼發展現狀和技術裝備。
再之後，在唐遠祥主導下，當時的吉省碳素廠引進了艾斯巴國的技術，開始生產600毫米的超高功率石墨電極。
這次東華出事，唐遠祥被公司派過來，是想透過關係，趕緊將1200萬的應收款拿到手。
而唐遠祥過來，就被陳立東當成了貴賓，親自陪著參觀鋼鐵廠、機械廠、電機廠。
專案組撤出後，唐遠祥跟陳立東說：“陳董事長，我也打擾你這麼多天啦，也該走啦。”
陳立東驚訝地道：“這就走？我還想帶你去薊市幾個廠子轉一轉呢。
那下次有時間再帶你都走一遍吧。”
正說著，陳天一和尹福茂急匆匆走進來。
尹福茂看到唐遠祥後，說道：
“哎呀，唐工，你果然沒走，電爐那邊出了事故，電極斷了兩次了。
您先別走，一起去幫我們分析分析吧。我擔心是你們廠的電極存在質量問題。”
來時好好的，回不去了，就是唐遠祥此時的狀況。
接下來一段時間，他被以處理質量事故的理由，留在了東華。
經過對庫存石墨電極進行檢測，華鋼吉碳的石墨電極確實存在電極端部結構疏鬆、有暗紋、材質差異線膨脹係數不匹配等問題。
但只是個別現象，使用過程加以注意，電極本體不刮碰爐蓋、不接觸爐渣、不遇到較大塌料側向撞擊的話，電極輕易是不會折斷的。
但是在東華鋼鐵廠，就發生了連續折斷的狀況。
唐遠祥雖然搞技術，但並不傻，他懷疑東華故意在找碳素廠的毛病，說白了就是“碰瓷”。
石墨電極在所有的電爐冶煉中產生折斷是常見現象，也是影響消耗的最主要因素。
在複雜的環境中連續消耗使用，偶爾發生折斷是正常現象，但連續發生折斷就不正常了。
那天尹福茂把唐遠祥留住後，接下來幾天，三天兩頭發生電極折斷的事故。
停爐、檢修的損失逐天增加，按照尹福茂的計算，直接損失已經達到了三百多萬，再持續幾天，這個數字還要翻一番。
鍊鋼過程折斷電極，與諸多因素相關。
總體看可分為：人為折斷和機械折斷。
人為折斷主要包括：吊運中磕碰、劃傷，連線不到位或方法不當，平持器中滑動不當，硬碰撞或傳動控制靈敏度差等。
機械折斷中除機械故障外，電極質量問題和操作問題往往是同時存在而且很難分清。
唐遠祥拿出了執著的勁頭，這些天已經住到了電爐車間。
他帶領碳素廠駐藍市辦事處的員工，把東華庫存的電極一個一個仔細檢查了一遍，只要發現有瑕疵就挑了出來。
然後，唐遠祥親自盯著把完好的電極送入電爐車間，甚至吊運前，他要親自把準備掛上去的電極看一遍。
再之後，唐遠祥跑到操作間，親自盯著電爐加壓、融化爐料、氧化鋼水、出渣等各個環節。
人為折斷電極的現象他沒發現，目測也沒有發現人為導致電極刮碰爐蓋等不規範的地方。
但是，就是那麼巧，電極仍舊每天一斷。
既然沒有發現人為故意損壞電極的情形，就只能說華鋼吉碳的產品有問題。
唐遠祥有苦也說不出，以他專家級的水平竟然發現不了東華人如何操作，如何把電極給弄斷了的。
只能說，東華員工技術高超，“碰瓷”手法一流。
能有這麼高超的手段，源於陳立東把遠東鋼廠技術總監陳天長調回國內
。
唐遠祥在電爐盯著的時候，電爐操作就交給陳天長，確保電極說斷就斷！
在這種情況下，唐遠祥只能反覆挑選，把稍微有點瑕疵的電極挑出來，放到一塊；以確保之後進入鍊鋼車間的電極沒有瑕疵，減少事故發生。
而在唐遠祥檢測電極的時候，證據就被留下。
半個月後，東華追責的傳真發到了華鋼吉碳。
追責函寫到：貴公司總工唐遠祥親自檢查了該批電極庫存的全部337根電極，發現51根電極存在結構疏鬆、有暗紋等問題，問題電極檢出率超過15%。
在唐遠祥總工親自監督下，連日來已經發生15起生產中電極折斷事故，因停產、檢修等造成的損失達到1200萬元。
得！應付款1200萬不僅不給，還要求對方賠補損失1200萬元！
摞到一起就是2400萬。
唐遠祥人還在東華，就接到了老總的電話。
老總問他：真的有那麼多電極有問題？
唐遠祥差點哭了，電話裡解釋道：“我是擔心生產發生問題，才把那些看似有點小問題的電極挑了出來。
實話說，那些挑出來的電極都能使用。”
老總電話裡差點開罵：“糊塗！現在怎麼辦？
問題電極是你挑出來的，這等於直接承認我們的產品有問題，超過15%的檢出率，你這是讓我們碳素廠倒牌子啊。”
唐遠祥說道：“我只是為了確保電爐車間能夠順利生產吶。
再說了，他們怎麼證明那些問題電極是我挑出來的？”
老總開罵了：“你個傻×，人家給你錄了相，過兩天郵寄的影片資料就到了，你讓我如何解釋？”
唐遠祥腦袋忽悠一下，差點暈過去。
東華辦事太損了，這是拿自己當槍攻擊自家碳素廠，作為總工都承認產品有瑕疵了，這個官司還怎麼打？
唐遠祥仰面垂淚：快50的人了，成年之後第一次被罵！
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下，真的回不去了！
回去怎麼說？跟廠裡人解釋不清啦！
唐遠祥張口痛罵：“陳立東你個混蛋，缺德帶冒煙的玩意，我哪裡得罪你啦！”
陳立東這個時候卻在暗暗給自己打氣：生意場就是戰場，心慈手軟就是逃兵。
前段時間跟魯東林接觸，讓陳立東學了不少手藝，比如：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生意場只有利益不搞人情，等等。
對收拾碳素廠，東華早就動了心思。
碳素廠600毫米的超高功率石墨電極，應該算是東華養起來的，接近一年，這種規格的產品只有東華一家客戶。
超高功率石墨電極從25000一噸漲價到了30000一噸，碳素廠賺得缽滿盆滿，幾乎用了一年就把購買技術、改造裝置的錢賺了出來。
但是，吉省碳素廠對東華沒有絲毫感激。
今年6月份的時候，保鋼150噸超高功率投產，碳素廠有了第二家客戶。
據瞭解，華鋼吉碳供給保鋼的電極比賣給東華的，每噸竟然便宜50元，賬期也延長到三個月。
為啥？因為保鋼是國企。
本來卿卿我我、兩小無猜的關係，人家一扭臉去傍大叔了，鬧心吧？
於是，弗吉爾聯絡上了艾斯巴國提供技術給吉碳技術的那家廠子，訂了一個大單，準備以3500美元一噸的價格，購買5000噸600毫米規格的超高功率石墨電極，同時出資50萬美元購買石墨電極生產技術授權。
東華準備跟華鋼吉碳準備徹底拜拜。
陳立東決定：東華自產石墨電極，讓華鋼吉碳喝西北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