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尹福茂貶斥烑立元的話，陳立東尋思，屠龍者不能變成惡龍啊，看來尹福茂還是有初心的。
對烑立元的小動作他也沒在意。哪個單位都一樣，老人家說過：黨外無黨，帝王思想，黨內無派，千奇百怪。
為了權力和利益，個人之間、各個派系之間時刻都在進行著無形的較量，他這個站在高位上的人，只要學會理順關係，努力做到上下同欲就行。
尹福茂來找陳立東，不是解釋小舅子的小動作，更主要的目的，是想把那些踏實肯幹的員工留下來。
誰知道陳立東卻不同意。
聽完尹福茂的話，陳立東站起身說：“大哥，你說的我知道了。我還得去超算中心那邊加班呢，就不跟你囉嗦了。
這件事我不能鬆釦，不是我不給你面子，而是我要這些人有用。”
尹福茂疑惑地問：“你不是裁員嗎？你把他們先趕出去再用起來？這不是窮折騰嗎？”
陳立東笑吟吟地說：“那又怎麼樣？而且聽你一說，我就更有想法了。
原來在這些沉澱的人裡邊，也不都是廢物，也有埋頭幹事的人。
嘿嘿，你們不用，那就交給我用唄。”
尹福茂再次解釋說：“霧草，我都說了不是不想用，而是崗位指數有限，早晚回安排用起來的。”
陳立東嘿嘿笑著說：“甭解釋，我就是讓人才流動起來，起碼三年動一動，真是廢物，那就淘汰。如果能用，就不能沉澱。
東華在建的專案這麼多，準備鋪的攤子這麼大，不能讓咱們的幹部總在一個池子裡內卷不是。”
尹福茂不明白陳立東說得“內卷”是啥意思，只能問了一句：“都是哪裡需要人？”
陳立東說：“龍興島明年就有生產的專案，盤山那邊的電解鋁廠也要投產。
現在主要是索亞，我打算在索亞建鋼鐵廠、稀土廠、電解鋁廠，嗯，建各種各樣的工廠。
索亞本地都是文盲，當不了工人，只能從咱們國內派。
你們不要的，我都要。
另外，我還準備從各家公司抽調一批幹部。
對了，你那邊誰不聽話，交給我就行了。
噢，要不讓你小舅子去索亞吧。
你要是不想說，我跟慧珍嫂子說，就說咱倆演的是一出苦肉計，是準備逼著烑立元去索亞。”
尹福茂說：“算了吧，我總覺著那小子心術不正。”
陳立東換上皮鞋，說道：“你啊，他又沒算計你不用那麼在意。
他還年輕，還有造就，放到外邊摔打摔打看唄，沒準就出息了呢。”
陳立東掀起裁員風波，是要努力營造一種緊張的情緒，那就是在東華隨波逐流、不思進取話，勢必被裁撤淘汰，總之，東華這碗飯越來越不好端。
另外的打算就是逼著一些人去索亞。
華夏人鄉土情重，特別是北方人，但有一口飯吃是不會考慮背井離鄉出國打工的。
對烑立元，尹福茂已經有了成見，就算陳立東給他臺階下，他也不想管，嘴上說道：“你要幫他，就跟你嫂子說，我是不想管。
另外，名單上那些人能不能把人給我留下來？我只要留20個，10個也行......”見陳立東抬腿往外走，尹福茂趿拉著拖鞋一邊跑一邊喊。
陳立東扭頭一笑說：“行了，就這樣吧，要是給你開口子，那就沒法搞了。”
看著車燈遠去，尹福茂有些懊惱。
......
俗話說，打騾子馬驚，裁員這一手，讓東華上下震動不小，那些上了名單的人都糾結不已。
這天晚上，退伍後應聘到東華電子中南分廠的張超叫了一波戰友擼串，幾瓶啤酒下肚後，張超就開啟了話匣子：“我立過一個三等功、一個二等功，98年救災後，我有機會提幹，可當年我腦袋一熱就選擇了退伍。
剛才小五問我後不後悔，實話說我真的很遺憾。
唉，當時就是感覺在部隊混夠了。
你們也知道，部隊管制的嚴，我這人是屬孫猴子的，不是太服管。
我覺著等著提幹也就那麼回事，我那麼優秀，所以就想回來幹一番事業。
後來，又看了東華的宣傳片，覺著在東華有前途。
可是，你們看我這幾年怎麼樣？
到了流水線上，就是臺機器，一天八小時，跟個樁子一樣。
廠裡工資倒是不低，可我坐不住啊，本來去年能提拔的，唉......”
小五是跟張超一起退伍，並且應聘到了東華，在一個車間工作。
今天聚餐的都是當年一起入伍的戰友，張超和小五在東華，其他人有回家務農的，有在銀行當保安的，也有在工廠擰螺絲的。
聽張超說起了廠子裡的事情，小五就插了一句：“你不是坐不住，你是花心，幫人家小柳修裝置，讓自己的工位出了事故。”
“去！你別瞎說。”張超端起一杯酒讓了讓，然後一口氣幹掉，繼續倒苦水：“小五跟我一個聯隊，他知道我在部隊真的很優秀，能吃苦、敢犧牲，立過功、授過獎。
五年前我的想法就是，我這麼厲害，就不信掙不到一個月兩千塊錢。
現在掙兩千塊是沒問題了，但是我要被裁員了。
我後悔啊，現實告訴我，如果你是個普通百姓，你就算在部隊上當過英雄，回來後也是個普普通通的打工人，你沒有任何優勢。
你不懂機械，學歷又低，只能在流水線上擰螺絲。
不要講在部隊訓練多刻苦，軍功章拿了幾個，那些玩意，啥也不是。
老闆只會看你能給他提供什麼樣的價值。
你能創造多少錢，他給你開多少的工資。
我幹了五年，在東華還是初級工，東華不會因為我在部隊立過功就給我提上去。
呵呵，這些都得認。我後悔當年不如留在部隊提幹的。
跟你們說，98年抗災後，家裡給我說了個物件，是個民辦老師，聽說我在部隊能提幹也願意等我。
可我到了東華，人家就不樂意了，跟我黃了以後跟了鎮裡的一個會計。”
小五給張超倒滿酒，端起杯子碰了碰，然後勸道：“咱當初不也是想早回社會早適應嗎。”
張超一頓杯子：“狗屁早適應，要是能重來一次，只要有機會在部隊待著，就一定待著。
跟你們說，咱當兵的沒有啥優勢，所謂的能吃苦、能堅持、有毅力跟掙錢沒有半毛錢關係。
普通百姓誰不能吃苦？5公里跟掙錢不劃等號，二等功跟掙錢也不劃等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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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認為在部隊當過排長、班長就了不起，回到社會，真的，咱啥也不是。”
正牢騷的時候，張超的手機響了，一看電話是廠辦的，這大晚上的，廠裡能有啥事？
本不打算接，可又怕耽誤事，接起來後，那邊是廠辦的王主任。
王主任說：“集團總部來的通知，讓我們請你兩天後去總部開會。”
張超有點發懵，問道：“我不是要被裁員嗎？裁員還要到總部去？”
王主任說：“我也不知道啥情況，你就去吧，通知要求來回交通費廠子裡給你報銷，然後一天給50塊錢的出差補助，也許......也許有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