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旦有了這個開始，後面會如何？這是違法的事情，不管我們技術發展多好，一旦幹部被查，咱們企業同樣會受到影響。到時候各種負面訊息，被競爭對手利用起來，會如何？”
謝暘神色平靜。
說話的聲音也不大。
可這話卻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幾人的胸口。
“今天這事情，肯定會傳出去，到時候，管委會如果依然對咱們大力扶持，人們只會說周主任以德報怨，只是為了地方發展而扶持，這對高新區招商引資有著更大好處……”
即使周齊桐等人不傳出去，廠裡肯定也會傳出去的。
謝暘這是擺明了送政績、送名聲給周齊桐。
作為高新區管委會主任，政績跟名聲都好，不得升官？
升到什麼地方？
這種級別的幹部，一般都不會異地升遷。
那就是土川這特區裡了。
到時候誰都會知道周齊桐跟暘宏科技繫結在一起，相互促進，沒有違法的事情，沒有私下的情誼……
即使知道謝暘這是在給周齊桐送政績，送名聲，誰能說什麼？
隨著周齊桐級別升高，能給暘宏科技帶來的好處更大。
謝暘把這些話一說，幾人都是有心思靈活的人，自然也就明白了這中間的深意。
“廠長，我明白了！”
魏方圓深吸了一口氣。
自己還是草率了。
原本以為，自己這麼多年的工作經驗，原本又是國營企業的管理人員，人情世故什麼的，比謝暘更瞭解。
卻發現，這年輕的老闆，比他不知道高了幾個級別。
這是陽謀。
“老闆，我服了。”
劉凡豎起了大拇指。
難怪自己要來暘宏科技，孫銘盛沒有任何阻攔，甚至說出自己在這邊會比在銀行有更大前途的話來。
當領導的，都是一個比一個精明。
“老闆，既然主管幹部不能這樣搞，做業務，給回扣等，那可都是行業的規則……”
徐樂看著謝暘，有些不明白。
他心思靈活，做業務不只是能忽悠人，更是有著一些其他的手段。
都是這樣幹的。
特立獨行可不是好事。
謝暘看著徐樂，嘆了一口氣。
這貨起伏好幾次，都跟這個有著莫大的關係，可最後一次，也因為這事兒，搞得不知道有多慘，最後具體結果如何，謝暘不知道。
因為事情還沒有結果，謝暘就來到了這個時代。
想來，肯定落不了好的。
最高審查機關查徐樂，他有做過，能有好結果？
“三齊機械那邊給了多少回扣？滇南一機這邊又如何談的？”
謝暘看著徐樂，神色嚴肅。
就連劉凡跟魏方圓兩人，也都變得神色肅穆。
給回扣的事情，普遍存在。
大部分也都沒有被查到。
可一旦犯事兒了，這樂子就大了。
不管三齊機械還是滇南一機，可都是國營企業，幹部跟政府官員一樣！
幾人都盯著自己，徐樂有些尷尬。
這事情，他並不覺得有那麼嚴重，不給回扣，還能做生意麼？
“三齊機械那邊的第一筆沒有給，不過那邊的負責人暗示了這事情，我準備等他們產品上市後，根據新的訂單再來詢問你。滇南一機這邊倒沒說這事兒。這麼大的業務，我想，怎麼也得給5個點以上，正準備找機會找老闆談這事兒……”
徐樂說道。
如此大的訂單，即使算上研發成本，毛利潤超過60%，在徐樂看來，哪怕是給10個點，都不過分。
公司裡吃大頭呢。
謝暘聽到這話，明顯松了一口氣。
還好，徐樂之前拿下來的業務，不是用回扣做交易。
“老闆，這事兒從理論上講，確實違法，被查的後果肯定嚴重。可這前提是得有人查啊。所有行業都這樣幹，也沒幾個人出事不是？咱們不這樣做，能拿到多少業務？”
徐樂看著謝暘，滿臉苦澀。
做業務，誰不知道行業的規則。
可同樣也知道法律規定。
不給回扣，合法倒是合法了，業務怎麼辦？
聽到這話，謝暘頓時火了：“你們業務部，我沒給任何壓力。從開頭到現在，從來沒有給於任何銷售指標，你還想如何？”
聽到這話，徐樂頓時不滿地看著謝暘。
謝暘確實沒有規定銷售業績。
廠裡面有規定，每個部門都會進行年終考核。
每年績效考核末端5%會被淘汰。
前幾次考核不合格，調崗或降低薪資標準等，不開除。
多次考核吊尾的，肯定會被淘汰。
業務部的唯一績效，就是開發多少客戶，有多少銷售額。
怎麼可能沒壓力！
再說了，徐樂當初主動找謝暘，就是想做一番事業。
“不給回扣拿不下這業務，咱就不做這業務！”
“徐樂，你的想法很危險。我先給你把醜話說在前面，我們廠業務部出現給回扣的事，你就別留在暘宏科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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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暘一點面子都沒給徐樂留。
他很清楚，一旦松了口子，徐樂絕對會把這事情玩出花來。
人的本性如此，很難改變。
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盯住他，避免出現這些問題。
徐樂想用這樣的方法拿業務，勢必會透過財務部或其他部門。
謝暘留給徐樂和整個業務部的資金並不是很多。
按照現在謝暘給的，不管多少點的提成，徐樂都給不出去。
給了，就得走賬。
不管用哪種方式走賬，最終暘宏科技就必須為了這部分資金而做假賬。
又會是一個巨大隱患。
一旦暴雷，不管暘宏科技發展多大，絕不會是好事。
“我這也是為了公司！”
徐樂無語了。
“徐樂，我知道你是為了公司，其實真不用這樣。至少，在目前，咱們產品比較稀缺，國際上比咱們先進很多不假。在國內，沒有競爭者，我們最大的優勢，國內沒有同行競爭對手，而價格比國際同行的低了一半以上。即使進口產品降價，咱們也有巨大優勢。效能滿足使用的情況下，價格優勢還不足以吸引客戶，那就沒必要去爭取這些客戶。”
謝暘嚴肅地說到。
他真心希望能跟徐樂合作。
讀書不多，人卻非常精明。
這樣的人如果不敲打，以後駕馭不住。
“廠長，你的想法沒有問題。咱們面臨的情況可不是這樣。有的單位負責人拿不到好處，不會考慮廠子的利潤，更不會考慮發展什麼的。那些廠不是他們的。”
徐樂嘆了口氣。
他清楚謝暘應該不只是捨不得這點回扣的。
都在這樣做啊。
“那就找廠屬於個人的客戶，跟咱們一起成長。”
在這個問題上，謝暘一點都不讓步。
魏方圓跟劉凡見到兩人針鋒相對，誰都不退讓，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羅曉麗更不用說了。
從一開始，腦袋都是懵的。
她知道有回扣這件事，要拿業務，不是都要給麼。
卻沒想過謝暘如此反感。
宏偉機械時代，為了拿下業務，不僅給高額回扣，遇上大業務，李藝連自己都可以賠上去。
按照徐樂的說法，僅僅是滇南一機的業務，每年都得給兩千萬出去。
兩千萬啊！
李藝當廠長好幾年，一年也不過幾百萬的收入。
謝暘當廠長才多久？
謝暘叫她留在這裡，說什麼行政部跟這些事情有關。
羅小麗覺得自己膽子小，根本就不想知道這樣的事，更不要說還得她去做什麼。
“徐樂，我的態度就是如此。這事你好好考慮一下。咱們之前一直都很愉快，我也對你充滿信心。但這事是我的底線。做生意就得好好做，不能靠著違法的手段來。”
“如果你無法接受，我只能表示遺憾。”
謝暘深呼吸一口氣。
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不會因為原本跟徐樂有交情，知道他的本事，就給自己企業帶留下如此大的隱患。
“廠長，你未免太自信了。雖然現在咱們沒遇到競爭對手，等到後面，咱們產品大規模上市，進口系統為了搶佔市場肯定也大規模降價。在中高檔數控系統上，咱們沒法跟國際產品競爭，低端系統他們成本更低，如果在國內建廠……”
徐樂也是深吸了一口氣。
嚴肅地對謝暘說道。
國情如此。
能怎麼辦呢？
“哪怕別人價格比咱們高，銷售人員用回扣拿業務，咱們怎麼競爭？”
徐樂不等謝暘反應，補充了一句。
總覺得謝暘太年輕，做事太理想化。
商場如戰場。
向來只看結果，不會問過程。
要是沒有勝對方，可能就是死路一條。
謝暘還是不說話，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
徐樂如同連珠炮：“沒有業務，廠子哪裡來資金發展？咱們現在的一切都是靠你空手套白狼來的。要想解決這問題，業務就必須做出好成績。按你的要求，這個成績該怎麼來？”
徐樂的看法沒錯。
至少站在他的立場是如此。
魏方圓、劉凡兩人也覺得有道理。
可同樣也清楚，靠違法犯罪獲得業務，對公司長期發展並非好事。
“現在正是咱們跟同行競爭的關鍵時期。我們一點都不給，怎麼去競爭。”
聽到這話，謝暘倒是笑了。
他就知道。
徐樂會說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