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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斯人若彩虹

城東區,玉水洞,迎月峰公園。

半山腰的休息亭裡,韓子棟單手叉腰,目光一一掃過遠處的聖水大橋和東湖大橋,最後停留在漢江對面的高樓大廈上。

作為著名的富人區、韓流名地,即使是臨近中秋假期,漢城市各區都在上演一年一度的遷徙潮,逐漸變得空蕩蕩,江南區卻仍舊充滿著不一般的活力,街上行人如織,建築光影照人,向世人展現著它特有的魅力。

想必此時此刻,江南的幾大著名夜店門口,各式的俊男靚女已經排成了一條長龍。

對他們來說,熱鬧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不用想,又是一夜的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哪兒像城東區這裡,時間還沒有過十點,路上就已經沒有多少行人,此刻還在街頭奔波的人多半是討生活的“底層人”,又或是剛剛結束職場社交的醉漢。

同樣是喝酒,有的人喝酒是為了生活,不得不喝,而有的人生活的一部分就是喝酒。

明明只有一江之隔,富與貧,貴與賤的生活判若雲泥,世界的參差盡現眼底。

不過即使是這樣,出身普通的半島人也要累死累活,費盡千辛萬苦,才能留在這座欲望都市裡。

曾經的曾經,他蹭過半地下,擠過屋塔房,送過外賣,做過憋屈的漫畫助理,也屬於眾多苦苦掙扎的普通人之一,而現在一切都將不一樣了。

重來世間走一遭,他不去看看頂峰的風光,會不會太沒志氣了?

擁有一副年輕了十年的身體,不好好在這個世界上折騰一遍,是不是有點枉費了他回檔的機會?

“Tumblbug應該不排斥自己贊助自己吧。”韓子棟如是想道。

原本幾個小時前,他還對是否留在半島發展抱有一絲疑慮,眼下他已經疑慮盡消,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他要留在半島,留在漢城市,在這裡拼出屬於自己的一番天地。

拍打著圍欄,韓子棟躊躇滿志。

那就先定一個小目標吧,明年住進江南,在江景房裡欣賞漢江夜景!

玉水洞臨近漢南洞這個富人區,位置又處在漢江邊上,論市政建設要比城東區的其他地方好很多,迎月峰上的休息亭、路燈等配套建設得力。

也因此,迎月峰公園歷來是玉水洞市民休閒、鍛鍊的好去處。

要不是中秋節近在眼前,返鄉省親和掃墓祭祖成為了半島人的頭等大事,他一個外國人也不會有機會獨享這份清靜。

原本他還計劃在這個擁有欣賞漢江夜景最佳角度的休息亭露營一夜。

但是附近租借露營裝置的老闆一家提前返鄉了,他也只好作罷,退而求其次,從供職的中餐館裡搞了幾樣裝置,輕裝上山,來迎月峰上賞賞月、吹吹風,舒緩一下剛剛回檔的激動心情。

坐回摺疊椅,開啟卡式爐開關,他往銅鍋裡倒了一瓶純淨水,準備起了宵夜。

等水開的間隙,手下也沒有閒著,韓子棟又從收納箱裡拿出了三個保溫盒,分別是一盒麻辣鳳爪、一盒紫菜包飯以及一盒輔料大雜配。

輔料有翻炒過的大蒜、青蔥、青陽辣椒、黃豆芽,都是為了調合拉麵口味而準備的。

按照原先的時間線,他前前後後在半島待了八年多,拉麵什麼的,早就吃膩了,不加點輔料搭配,單純的拉麵,還真是讓他提不起下嘴的慾望。

剛把幾樣輔料丟進水裡,韓子棟就聽到了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似乎山道上正有人拾級而上。

瞅兩眼身前身後十步一燈的光亮工程,韓子棟心生疑惑,也是奇怪了,時間都這麼晚了,誰還會來山上熘達呢?

沒有讓他久等,幾秒後,一個上身穿著黑色連帽衫,下身穿著緊身牛仔褲,頭戴兜帽的短髮女孩就出現在亭子外。

之所以對方帶著兜帽,還低著頭,他還能猜出來她的性別,一是對方穿的牛仔褲是標準的女款,一是當女孩出現後,空氣裡明顯多了一陣澹澹的香水味。

女孩個子高挑,據他粗略估計身高得有170,這個身高放在女生群體裡已經算是很高了,外加她兩腿修長,形體氣質極佳,確實會讓他這個喜歡勾畫人體的漫畫作家多看上兩眼。

在韓子棟的注視下,短髮女孩帶著兜帽,全程低著頭,走進了休息亭。

進入休息亭後,她抱著腿,坐到了另一側的長條凳上,腦袋也埋進膝蓋之間,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說不盡的孤獨無助。

只是在韓子棟轉過身的時候,女孩卻是抬頭盯著韓子棟的背影發起了呆。

一個人晚上來山上,他也是心情不好嗎?

短髮女孩在偷瞄著韓子棟,韓子棟出於漫畫作家的職業習慣,也在揣測女孩的心境。

在他看來,這個短髮女孩的行為舉止頗有幾分詭異,明明對方的心情都不大好,為什麼還偏偏要走進一個有人的休息亭裡呢?

這倒不是說他那麼霸道,有過分的領地意識,非要一個人霸佔這處亭子,而是這處休息亭再往上走一二十步,就有另一個休息亭,旁邊還有一個小廣場,明顯更適合一個傷心的人獨處。

這種異樣的感覺大概就像是在男士廁所裡,明明旁邊還有位置,對方卻硬是選擇他旁邊的小便池,要跟他甜蜜雙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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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為合法,但有病。

或許她也是慕名而來,為的就是這座休息亭,畢竟這座休息亭是整個迎月峰公園欣賞漢江夜景的最佳場地,只是這麼一來,她蜷縮在長條凳上的行為就沒法解釋了。

又或許是她累了吧,剛剛爬了二十米左右的小山包……嗯,也許人家是紙片人,體力差,完全可以理解。

總不能是聞著湯汁的香味過來的吧?

鍋裡的水煮開了,汩汩地冒著熱氣。

韓子棟沒再理會這個奇怪的少女,拿起麵餅,丟進了鍋裡。

他一邊攪拌拉麵,一邊拿出一罐啤酒,撕開拉環,灌了一口。

這時,那個“紙片人”女孩卻是開口了,聽起來語氣裡似乎還帶著澹澹的哭腔:“或許……您能賣我一罐酒嗎?”

僅聽聲音,年紀似乎不大,極有可能還是個學生。

難不成是失戀了?

短髮女孩跟含羞草似的,他剛剛轉過身,對方就又跟受驚似的低下了頭。

只是主動向陌生男性索要酒水飲料,這個妹子貌似有點沒概念喲。

難道她沒有看過《記得我》?

好吧,這部片子好像還沒有上映。

韓子棟看了眼集社牛和社恐於一體的短髮女孩,又看了看袋子裡剩下的兩罐酒,本還想問一句對方是否成年了,話到嘴邊卻是化作一聲輕笑。

一罐酒而已,不至於這麼小心。

“喂,接著!”

說話間,他扔了一罐酒給女孩。

儘管女孩沒有抬頭,啤酒還是準確無誤地砸進了她的懷裡。

“康桑密達。”

女孩聲若蚊蠅,讓人勉強能聽出來她是在道謝。

真是一個奇怪的傢伙,又膽大,又膽小的。

韓子棟回正身子,繼續攪拌著鍋裡的拉麵。

他想了想,又把帶來的紫菜包飯、鳳爪分成了兩份,拿了其中一盒,走向了女孩。

今天是他的重生日,他的心情相當的嗨皮,因此,他不介意傳遞出去一份溫暖,要是這個女孩有心傾訴的話,他也很願意開導一二。

“也吃點下酒菜吧,都是我自己做的,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我的口味。”

看著女孩遞過來一張一萬元,韓子棟擺擺手回道:“錢就不用給了,山上寒氣重,你少喝點酒,等會兒早點下山吧。”

“內,康桑密達!”

這次,女孩鄭重地欠身表示了謝意。

只是她仍舊刻意低著頭,甚至道謝過程中她還刻意拉低了兜帽。

她這樣的回應讓韓子棟的好奇心越發熾熱,他也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一個女生如此執著地藏匿自己的面容。

他送了一罐酒,一盒下酒菜,都換不來對方的一次抬頭對視,真是奇了怪了。

韓子棟剋制住好奇心,擺擺手,返身繼續料理起了自己的宵夜。

身後,短髮女孩滿含感激地看了韓子棟一眼,心裡對韓子棟的評價也直線上升。

為人熱心,聲音好聽,嗅著空氣裡的拉麵香氣,她吞了口口水,又給韓子棟加上了一個廚藝好的評價。

灌了一大口酒,啤酒的苦澀透過舌尖反饋到了神經中樞。

比起啤酒的味道,第一次喝酒的體驗更讓她感到新奇,就像是擺在她眼前的這兩份食物一樣。

手指在麻辣鳳爪和紫菜包飯間點來點去,最後她拒絕了常吃的紫菜包飯,手伸向了一直都很陌生,甚至敬而遠之的麻辣鳳爪。

只是第一次的體驗,未必都是好結果。

事情沒有任何預兆,突然之間,短髮女孩丟了鳳爪,像是腳底安了彈黃一樣,勐地跳了起來。

她張著嘴,哈著舌頭,左手在嘴邊扇著風,兩隻小腳跟鼓槌似的,跺得木質板鼕鼕作響。

“啊,好……辣!”

注意到女孩的動靜,韓子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犯了一個錯誤。

他剛剛忘記提醒對方,雞爪的辣度是能讓王有勝目光呆滯,甚至嚎啕大哭的等級。

帶著歉意,他望向了短髮少女,隨即目光一滯,再也移不開眼。

對方留了一頭短髮,皮膚白皙如雪,五官嬌俏可人,在她的左側臉頰和鼻尖處各有一顆淺痣,異常可愛,像極了鄰居家的小妹妹。

嗬,我就說嘛,原來是個愛豆,怪不得剛剛的表現那麼詭異,跟個通緝犯似的躲躲藏藏。

只是相對於對方的愛豆身份,出眾的相貌,令人羨慕的膚色,讓韓子棟印象更為深刻的是她的離世,慘烈又決絕!

短髮少女的鼻尖已經浸出了汗珠,考慮到她再不喝水就要噴火了,韓子棟急忙拿起了一旁的保溫杯,遞給了不經意間露出了真容的少女。

“水是……”

“噗!”

少女動作之快,還沒等韓子棟的話說完,她就用瓶蓋悶頭灌了一大口,緊隨其後又急忙吐在了亭子外。

“是溫水!”韓子棟補充道,心裡卻吐槽道:“真是個毛躁的小丫頭!”

“一西!”

少女煩躁地擦了擦嘴角,隨後剜了韓子棟一眼。

先是超級辣的雞爪,後是火上澆油的熱水,她隱隱生出了幾分被人捉弄的感覺。

她面帶懊惱地看了韓子棟一眼,頗有些氣急敗壞:“您是外國人嗎?”

人長得倒是挺帥的,就是有些不當人。

韓子棟看著女孩臉上澹澹的淚痕,假裝沒有聽出來對方話裡的揶揄,一本正經地回道:“內,我是夏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