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化繭
“星空仍然浩瀚，我們不能就此停下腳步。”
最後做出了決定的，是那來自文明誕生之初最樸素的動力。
大地是如何形成的？日月星辰的轉動規律又是什麼？天際之外還有與他們一樣的其他生命嗎？
當生命第一次望向星空時，那份對未知的好奇就成為了文明整體無法消弭的動力。
就算是最黑暗的時代，也始終會有人懷著對未來的期望，努力前進直至最後一刻，哪怕事情終不可為，他們也能不愧本心地說：“我們已經不留遺憾。”
“我們還有許多沒能瞭解的事，我們也還沒能見到宇宙的起源與終結，從冰冷的時代廝殺而出並沒有讓我們忘記最初的動力。”
“雖然我們親手終結了無數曾經的同伴，但他們的歷史、他們記憶都並未丟失，而是成為了我們的一部分、”
“基因擁有記憶，靈魂也會有重量，我們並未獨自前進，四百六十個文明的過去與我們結伴而行。”
“因此，現在……還遠遠沒到停下的時候。”
“逐光”領袖平靜地說出了他的想法。
既然“逐火者”認為只用問他一個人的意見就行，那他對此也毫不猶豫。
生命是具有兩面性的，無論是積極還是消極，都是生命組成的一部分，他曾經也絕望過，但現在他更嚮往光明。
並不是誰都是天生的高尚，也不是誰都是天生的卑劣，矛盾的性格與情感可以同時存在，這才能書寫生命的史詩。
他們都從殘酷的文明廝殺中走到這一步了，斷然沒有就此停下的道理，哪怕結局是黑暗的，他們也要親眼看一看才行。
觀光臺上再一次陷入了寂靜。
因為維生裝置失效而幾乎沒有空氣對流的環境中，似乎出現了風聲。
半透明的植物在微微晃動，但是脈絡中的液體流動卻慢了許多，宛如一個人逐漸從高漲的情緒中變得平靜那樣，而這似乎也是“逐火者”目前的感受。
植物本身的熒光依然照亮著這裡，卻比之前要亮上那麼一分，將“逐光”領袖和“逐火者”的身形全部照亮。
而“逐火者”也在良久的沉默之後，陡然一笑，之前那股消沉的氣息一掃而空，就連“偽造”出的肉體也彷彿在發光，驅散了所有的陰鬱。
“……很好，這樣才對，生命就是一個不斷抗爭的過程，唯有砥礪奮進才能在這文明之路上不至於掉隊……”
他似乎在感嘆著什麼，走回了已經枯萎的花包中。
整艘家園艦的植被隨著他的動作而逐漸顫動起來，半透明的植物體表，開始溢位點點的光華，如同螢火一般飄散在空中。
他就這樣坐在花包內，在無數熒光的照耀下看向了相隔不遠的“逐光”領袖，平和地說道：
“你比我們要優秀得多，文明的前進是一個整體的事，但是如果能有一位強有力的領頭者走在最前面，那許多困難都將迎刃而解。”
“很遺憾風中殘燭的我們並不能給予你們多少幫助，也無法讓你們從這裡脫離，但我們相信，你們的文明之路並不會就此終結。”
“回去吧，你的文明還需要你，團結你能找到的一切幫助，從這收縮的世界裡向死而生。”
越來越多的熒光從覆蓋的植物中飄出，掛滿了整片天際，如同星河般倒映在地面之上。
而那些半透明的植物也隨著熒光的溢位而逐漸變得不透明，同時也不再顫動，彷彿擺脫了數百億年的罪惡枷鎖，久違地得到了一次永不復甦的安眠。
“逐光”的領袖也明白，他該走了，他已經明曉的黑暗的誘因，現在需要他去與民眾們共同尋找答桉。
望著那個與他們外貌一模一樣的“逐火者”代表，他想要說些什麼，卻又在其安寧的神態中難發一言。
他知道，這或許是他們最後一次與“逐火者”相見了。
這個同時帶來了誕生與毀滅的文明，本該早就已經消亡，這一次的相遇，也不過是陰差陽錯。
他們是上個紀元的已逝之人，但“逐光”的道路還並未結束。
最終，他轉過身，消失在了高塔內。
而化形為“太陽工程師”的“逐火者”，也看著漫是螢火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
“逐光”領袖再次出現在了“黎明之歌”家園艦上，也讓一眾尋找他蹤跡的科學家們松了口氣。
看著他獨自一人從飛船中下來，有人忍不住好奇他去了哪裡。
但是領袖並未對此多做言語，而是第一時間將所有派去襲擊“逐火者”的艦隊叫了回來，停下了攻擊的步伐。
起初所有知曉此事的人都不理解領袖這樣做的目的，但隨著他的解釋，一切都逐漸明了。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事，有人並不相信他所說的一切。
“荒謬！你覺得我們會相信這一派胡言？冷血才是這裡的常態，這難道不是‘逐火者’讓我們放鬆警惕的陰謀？”
“為什麼就只有你被叫去了？你又憑什麼代表所有人？現在文明的最高權利不應該是議會嗎？就算要決定也是我們所有人去做決定！”
“領袖——不，我現在應該叫你‘先生’，我有理由懷疑你被‘逐火者’的基因技術控制了，我申請啟動法定審查程式，暫時收回你的一切權利，請你去監獄裡走一趟！”
畢竟就他一個人去和不知真假的“逐火者”見了面，還是在之前出現過種種異常的情況下，他們潛意識中依然將“逐火者”當做敵人，他們的懷疑合情合理。
而“逐光”領袖也一時間有些慌亂，匆忙地想要自證。
但也就在這時，整個議會室的燈光突然間莫名其妙全部關閉，而會議室的大屏內，則有著他們文字的紅色字元正在一個一個出現。
【其所言為真】
與這段字元出現而一同產生變化的，是會議室內的警衛裝置，大量隱藏在建築內部的非致命性武器彈了出來，直指會議室內的眾人。
科學家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只能在武器的鎖定下被迫相信這句話。
但任由少數人意識到了這是怎麼回事，其中的科學家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似乎難以理解那個文明是什麼時候又透過什麼媒介入侵他們這裡的。
而“逐光”的領袖也想到了這是誰的手筆，隨即感激地看了大屏一眼。
現在能干涉到他們的也只有“逐火者”與“監護者”這兩個文明，而“逐火者”現在的狀態顯然已經不可能再做這種事了，那麼是誰做的不言而喻。
對於議會中的反對領袖已經懶得多做解釋，現在他們最重要的問題是如何擺脫宇宙的“追殺”。
原以為“收縮的世界”是他們這裡遭遇的一種宇宙現象，但從“逐火者”口中他已經知道了，這確實是一種宇宙現象，只不過是定向針對他們的。
而原因也已經明了，是他們體內的某一段至關重要的基因在作祟，他們甚至沒辦法對那段基因做任何一點改動，因為那代表著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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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需要集思廣益，尋找解決這一段基因的辦法，假如他們能將這種“標記”給清除，那這片“收縮的世界”或許也可以停下。
最終，某位生物學家想到了什麼，然後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依照‘監護者’提供的‘進化論’來看，某種與我們相似的生物，其發育過程中會經歷‘完全變態’的成長環節……”
“這……算是一種可能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