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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侵略有理?

天漸漸亮了,莊虎臣覺得腿都被壓麻了,容齡就趴在他腿上睡了一夜,他不禁嘆道。為什麼女人都喜歡把男人的大腿當枕頭?上次楚顰兒也是這樣,今天輪到容齡了!自己就兩條大腿,看來不能再添老婆了,兩個就足夠,要不然大腿不夠分的。猛然覺得腿上有點溼熱,低頭一看,居然是容齡的口水,暈啊!一個公主居然睡覺的時候還流哈喇子!又覺得自己的手裡好象也有點熱乎乎的,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正放在容齡被緊身胸衣勒的格外突出的一團軟肉上,她穿的是低胸的禮服,露出半個酥胸。莊虎臣覺得手感著實不錯,就乾脆也不拿下來,眯縫著眼睛裝睡著。

外面“邦邦”的敲門聲,把睡的正酣的容齡吵醒了,她急忙問道:“誰啊?”

門外傳來趙馭德焦急的聲音道:“少爺,盛大人和盛夫人來了!在大客廳等著見您吶!”

莊虎臣問道:“哪個盛大人?”

趙馭德道:“李中堂的乾兒子,盛宣懷大人!”

莊虎臣一驚,他怎麼來了?連忙道:“你和楊士琦先陪陪,我馬上到。”

容齡猛然發現莊虎臣的手放的不是地方,美目白了他一下道:“當了欽差也不正經!”

莊虎臣笑道:“我要是真的不正經,昨天就把你整個吞了!”說罷,裝出老虎吃兔子的樣子。

容齡挑逗的笑道:“你敢嗎?我怕你吃下容易,想吐出來難!不怕我賴上你啊?”

莊虎臣笑道:“我就當是被狗皮膏藥貼上了,這樣也好,能治疑難雜症!”

容齡粉拳就捶了他一下道:“你才是狗皮膏藥。好了,趕快收拾一下,還有人等你呢。”

外面趙馭德急的團團轉,自語道:“這可怎麼是好,這可怎麼是好!”這容齡可是公主啊,昨天晚上倆人孤男寡女,又是彼此有情的,萬一和尚伐木頭--------做出事(寺)來,那可怎麼收場?萬一被御使參了,那可不是玩的!不殺頭起碼也是個充軍!

盛宣懷來見莊虎臣是李鴻章的安排。容齡和莊虎臣一露面,就有人報告給了他。李鴻章一直在裝病不能親自來,而容齡可是公主啊!不拜見於禮不合,而且最重要的是容齡既然來了上海,自然不能讓她住在莊虎臣那裡。她和莊虎臣有感情,這個事兒差不多已經是官場上公開的秘密了,要不然她一個漢軍旗的格格,怎麼可能滿世界的替莊虎臣買好?這要萬一弄出個不好,那莊虎臣的前途就毀了,李鴻章一邊大罵莊虎臣糊塗,一邊趕快派盛宣懷帶上太太去拜見容齡。李鴻章的丁香花園雖然漂亮,但是畢竟住的是小妾,安排公主下榻不太妥當,而盛宣懷的辛家花園也是頗為雅緻的,盛太太又是受過封誥的,由她伺候比較得宜。

盛宣懷一大早連飯都沒吃,就帶著老婆急忙趕往法租界。莊虎臣三兩下洗漱完畢,盛宣懷已經和太太等了好一會了。

莊虎臣仔細看著盛宣懷,他應該是五十多歲的人了,但看上去象四十許人,保養得很好,面目生得有些女人像,男生女相在官場那可是貴相。他見了莊虎臣急忙下拜道:“卑職給欽差大人請安。”

莊虎臣急忙攙扶道:“盛大人折殺兄弟了。”

盛宣懷笑道:“大人是傳旨的欽差,下官禮法不可廢啊!”

莊虎臣笑道:“兄弟年輕,大人如此多禮,讓我汗顏了,如果大人不嫌兄弟高攀,你我兄弟稱呼如何?”

盛宣懷哈哈大笑。

莊虎臣連忙讓人安排早餐,盛宣懷也不和他客氣,兩口子就在錢莊裡簡單的吃了頓飯。

莊虎臣從西洋三鬥櫥裡取出一個盒子,對盛宣懷道:“兄弟聽說尊嫂是個吃齋念佛,最是心善的人,我偶得一尊佛像,聽說是達摩祖師之物,兄弟也不曉得真假,送與嫂夫人,算是見面禮吧。”

盛夫人圓臉笑的眼角的魚尾紋都出來了,忙道:“這如何使得?這禮物也太貴重了!”

莊虎臣笑道:“嫂夫人若是不收,便是嫌棄了。”

盛宣懷笑道:“老太婆,你就收下吧,紛卿老弟的心意,不收豈不是不識抬舉?我和他父親也算是朋友,都是自家人,你再作假,就沒意思了,明明都愛的心裡都開花了!”

盛夫人也就不再推辭,千恩萬謝的接了過去。

莊虎臣來上海前把李鴻章和他身邊的幾個親信的愛好都瞭解過了,知道盛宣懷的太太喜歡佛像,剛好黃金榮昨天湊巧就送來一尊,就乾脆借花獻佛了。果然此物一送,盛宣懷對他印象更是好了十二分。

過了好半天,容齡才梳妝打扮完畢,來到大客廳,盛宣懷的太太是見過世面的,不象那些一般官僚的太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外面的事情懵懂不知,她見容齡一身洋裝,讚道:“公主果然不凡,您穿這一身,把那些洋人都比下去了。”

盛宣懷拉了下太太的衣服,倆人急忙跪下要行大禮,容齡用手虛扶了一下道:“盛大人,盛夫人,不用多禮,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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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宣懷稱謝起身,盛太太口口聲聲說,希望容齡能到她的辛家花園暫時小住幾天,也讓她儘儘地主之誼。莊虎臣也聽明白了,覺得讓容齡和自己一起住在“點金錢莊”甚是不妥,就先拍手稱善,容齡雖然有點不情願,但是也不能說什麼,只得答應了。

盛宣懷夫婦的來訪,讓莊虎臣只好斷了在上海“白相”幾天的念頭,他也確實想見見李鴻章,這個滿清朝廷最後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大佬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莊虎臣的好奇心很快就得到了滿足,吃完了早飯,他就帶著楊士琦跟隨盛宣懷趕到了丁香花園。

丁香花園的大門是西洋式樣的鐵門,纏枝番石榴和海虎造型。楊士驤早就站在那裡等候,李鴻章也坐在一張西洋白色皮椅子上,腿上搭一條澳大利亞羊毛毯子。莊虎臣下了馬車,楊士驤急忙迎上前去道:“欽差大人,總算把你給盼來了。”

莊虎臣微微一笑,也不答話,走到大門前,看見一個清癯的老人,額頭很高,鼻子挺直,兩條朝天的掃帚眉硬刷刷的擰著,只是一隻眼睛不自覺的在抽搐,應該是在受了槍傷的後遺症,即使是這樣,也難掩他那股沖天的傲氣,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這肯定是個倔巴老頭。莊虎臣不用問也知道,有這樣的氣勢的人肯定就是李鴻章了。

李鴻章見他到來,恭敬的要從椅子上下來,作勢要參拜,莊虎臣用手去扶,勸道:“中堂那麼大年紀,又有病在身,這禮就免了吧。”

可李鴻章卻非要拜不可,還道:“大人是承旨的欽差,豈可因吾年老而廢國家禮法?我不拜事小,亂了綱常事大!”

莊虎臣也只得由他,李鴻章按照慣例道:“臣李鴻章恭請聖安。”

莊虎臣也就受了他三拜九叩首,看著這老頭給自己磕頭,心頭還是有些得意,答道:“聖躬安。”

李鴻章這才起來,莊虎臣連忙攙扶道:“老中堂趕緊進屋吧,現在風已經涼了,傷了身子如何得了。”

李鴻章笑盈盈道:“不礙的,我這把老骨頭帶兵帶了幾十年,哪裡有那麼嬌貴?”

莊虎臣還是親手扶著李鴻章走了進去,李鴻章也笑著捻著鬍鬚,受之不疑。

內堂裡酒筵早已擺下,雖然不是煮鳳烹龍,那也是珍饈百味,水陸雜陳,李鴻章喜歡吃而且會吃在朝堂裡名聲是很大的,安徽人本來就會吃,李鴻章更是講究食不厭其精,膾不厭其細的,當然菜裡肯定不會缺了李鴻章最喜歡的松江艫魚。

莊虎臣給李鴻章準備了一份特殊的禮物,讓他喜出望外,居然是一方生滿了白毛的臭豆腐。李鴻章看了大喜過望,這個東西因為不值錢,並有股異味,誰會給他送這個?而且毛豆腐這個東西只有兩淮有,別的地方也買不著,本來是窮人的一味小吃,上不得檯面的。可是莊虎臣深深知道,一個人對自己小時候吃過的東西,感情是最深的,而且味覺是有記憶的,如果請人吃東西,不曉得他喜歡吃什麼,只要瞭解到他小時候生活在什麼地方就足夠了,只要把那個地方的名小吃擺出來,那一定是合胃口的。李鴻章急忙親自安排一個安徽的廚子去搞,他怕別的地方廚師不懂做法,弄糟踐了。

盛宣懷和楊士驤對莊虎臣不由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層,這個年輕的欽差是真會辦事,送禮都送的別出心裁,李鴻章何許人也?金銀珠寶這些東西,他能看上眼的還真不多,今天送給盛宣懷太太的達摩祖師用過的藤根雕刻的佛像那是罕世奇珍,而且又最對盛太太的心思,送給李鴻章的則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偏偏又是最可他老人家心思的,這個莊虎臣看來飛黃騰達尋常事而已。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莊虎臣真的有點吃不下去了,雖然滿桌的佳餚,可是現在時間還早,他是剛剛吃過早飯就過來了,還沒來得及消化,就又吃上了,這麼多豐盛的美食,怎奈眼饞肚子飽,實在吃不動了。

李鴻章又勸了他一杯酒:“紛卿,你年輕,再喝幾杯不妨,老頭子敬你一杯。”

莊虎臣急忙起身道:“下官年輕,怎麼當得老中堂敬酒?”然後他接了過來,舉杯道:“來,大家滿飲此杯,祝李中堂壽比南山!”

滿屋子人都舉杯道:“祝李中堂壽比南山!”

李鴻章哈哈大笑,這會兒也忘記裝病了。

莊虎臣又道:“中堂對議和之事如何安排?”

大家見他提起了正事,都把筷子放了下來,看著李鴻章。

李鴻章瞅著莊虎臣道:“紛卿啊,你是我兩淮子弟,你爹當年是我的親兵戈什哈,我看著和子侄一般,後來還是我舉薦他到劉省三那裡去的,要是真的論起來,你叫我一聲爺爺,我老頭子也當得起!”

莊虎臣鬱悶無比,這李鴻章還真是個一點虧不吃的,剛才給自己磕了三個頭,現在就要當爺爺了!佔老子便宜!心裡不爽,臉上還要掛著笑容,嘴上更是叫的親切:“中堂說的不錯!下官就高攀了,稱呼中堂一聲李爺爺。”莊虎臣特意用安徽來說,楊士琦、趙馭德都是安徽口音,聽得久了,就學會了。安徽人發音,李和你不分,都是一個音,莊虎臣就當說的是“你爺爺”了!

李鴻章聽他叫了聲爺爺,心情大好,笑著對他道:“紛卿,聽說你殺了幾百日本兵?”

莊虎臣如同耳邊響了個炸雷,筷子都嚇掉桌子上了,這事情非同小可,絕對不是鬧著玩的,急忙道:“中堂莫聽人亂說。”

李鴻章笑道:“殺的好!”

莊虎臣被他說楞了,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李鴻章端起酒杯喝了一杯酒,方道:“倭奴欺我中華!殺我百姓,你殺的好!痛快!殺幾個俘虜算什麼?我老李當年殺長毛俘虜無千無萬,連御使都彈劾我殘酷,那又能怎麼樣?還是我兩淮子弟出豪傑啊,你爹就是個好樣的,你年紀輕輕,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雛鶴清於老鶴聲啊!好,真好!”

莊虎臣也顧做謙虛道:“中堂謬獎了。”

李鴻章看著莊虎臣問道:“紛卿你說說對議和之事如何看法?”

莊虎臣沒想到他會問自己,只得說些冠冕堂皇的套話:“自然是拒理力爭,為國家保留些元氣。”

李鴻章笑了笑道:“這裡沒有外人,這些官樣文章就不要講了,你是我兩淮子弟,和別人不同,有什麼見解就說,不要讓老頭子看低了你。”

莊虎臣也明白了,這老家夥是要考校自己,也理了理思路道:“如今舉國皆敗,已經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之局,議和自然不易,但是我估摸著,洋人也不是鐵板一塊,我曾經親自審問過洋人軍官,西洋各國也是矛盾重重,只能是分化瓦解,在最壞的局面裡爭取最好的結果。”

楊士驤“啪”的一拍桌子,叫好道:“好,分化瓦解!正合中堂大人‘以夷治夷’之道,莊大人不愧少年英傑啊!”

李鴻章倒還是一臉的平靜,又問道:“如何分化瓦解?”

莊虎臣道:“對洋人分為兩種,一種欲在中國謀利者,對此等人則以通商之利誘之,一種欲謀我中國之地者,對此等人則應利用洋人之間的矛盾,挑起彼此之猜忌,對聯軍各國只能分別談判,不可讓他們同進退,只要西洋各國各懷鬼胎,不能合力,我等再以大義曉示中外報館,宣示我國之無辜被侵擾,爭取各國民間和反對黨的同情,由他們再給公使團施加壓力,雖然不能保證不賠款,起碼要做到地不能割一寸!”

莊虎臣這番話,說的盛宣懷都有些動容,這個少年欽差果然是個有本事的,不止是會打仗那麼簡單,看來楊士琦說他通曉西洋事務,所言非虛啊!

李鴻章仔細看了看莊虎臣,突然長嘆一聲道:“莊虎臣,你糊塗啊!你有這般見識,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你趟議和的混水做什麼?你可知道,只要是議和的,那自然就是漢奸、國賊!自古言戰易,言和難!主戰者,敗了也是英雄,主和者,成也國賊,敗更是萬夫所指!你就是為了國家死在談判桌上,別人也當你是漢奸!”

莊虎臣淡然一笑道:“中堂,我來之前,就知道議和不是什麼好差事,但是總要有人議吧?別說朝廷點了我的名,不來不行,就算沒人讓我來,我也想為國家出把子力,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吧!朝廷裡通曉洋務的,除了李中堂也就沒什麼人才了,我好歹對西洋事務多少知道些,希望能為國家多少挽回點氣運!這一次,洋人欺我中國太甚,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在戰場上拿不走的東西,在談判桌上輕鬆拿走了!”

李鴻章又是嘆氣道:“紛卿啊,你還是太年輕了,事情怕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洋人固然可恨,可咱們怕也難說大義在我啊!”

莊虎臣一楞,難道這裡還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秘辛?他看著李鴻章道:“中堂,洋人發兵佔我國土,殺我百姓,搶掠我財物,這不就是赤裸裸的侵略嗎?怎麼還不能說咱們是有理的呢?難道侵略有理,我們反擊就沒道理了?”

李鴻章搖頭苦笑道:“罷。罷,你是我兩淮子弟,不是外人,這屋裡的也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說了吧!如果我是洋人,我比他們下手還狠!”

莊虎臣聽的大驚失色,看李鴻章滿臉陰鬱的樣子不象是玩笑,也真的蒙了,這事就怪了,難道侵略還有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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