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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羊肉落在狗嘴裡

離熱鬧喧天的“點金錢莊”十丈的路邊有一棵長的歪七扭八的大柳樹,正好可以擋住從點金錢莊往這裡看的視線。楊士琦和賈繼英此時正在樹後瞧著這裡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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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士琦斜著眼睛看著摩拳擦掌,屁股上著火似的走來走去的賈繼英,不覺好笑道:“怎麼,被大掌櫃的那把椅子勾的百爪撓心了?”

賈繼英被說到心腹事,臉上一紅道:“大掌櫃不大掌櫃的,我倒不在乎,在大德通慢慢熬,十年以後,我混個大掌櫃也不難,只是這天上掉下的富貴,不接著是太虧得慌!”

楊士琦點頭道:“天與弗取,反受其咎!西幫是自取其辱,只是你這個未來的東家莊大人,還是太年輕了些啊,要說手段也算高明,那天你一句,‘西幫怕商路不通’,他馬上就能動手!雷厲風行,是個做大事的,但是還是年輕,怕他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如果事情辦的不穩當,到時候你老弟可是有苦頭的!把西幫得罪苦了,你再想回頭可就難了!”

賈繼英一臉的憤憤不平:“我已經辭了東,還回什麼頭?大不了回老家去當個教書先生,哪裡還不吃碗飯?”

楊士琦微笑著不做聲了。

“哎!杏城兄,你看,那邊那個胖子,看見了嗎?就是擠在門口的那個,好傢伙,太谷三多堂曹家的二掌櫃啊!呦,那邊合盛元的大掌櫃親自來了,好傢伙,裝的神頭鬼臉的,那邊的那個不就是日升昌大掌櫃的弟弟嘛!好傢伙,西幫都在瞧熱鬧啊!”賈繼英興奮的邊用手指點著邊向楊士琦介紹著,一連說了幾個好傢伙。

楊士琦淡淡一笑道:“恭喜老弟,你這個大掌櫃的位子看來是飛不了啦!西幫服軟了!”

喬家的堂屋現在都快被擠爆了,滿屋子都是穿著官服的人,不知道還的還以為進了巡撫衙門。一群紅頂子晃的人頭暈。屋子裡原本待客的八把雕花椅已經不夠坐了,下人又臨時從別的房間搬來了十幾個烏木圓凳。可是這些人連坐的興趣都沒了,一個個都是站著,直眉瞪眼的看著同樣是站著的喬家少東家喬映霞。

“喬東家,你說怎麼辦吧?按照規矩,新開的錢莊咱們同業是應該給堆花的!可是這‘點金錢莊’不是咱們‘相與’開的,是不是照老規矩,我也沒了主意,你喬家是咱們西幫的翹楚,我三多堂曹家聽你的章程,你說怎麼辦,我就怎麼辦!”太谷三多堂的少東家曹發奎說道。

“對啊,喬東家,我日升昌也是這個意思!您怎麼說,我們怎麼做,都聽您的!”

“我們百川通也是這個主張!”

“對,我們協同慶也一樣!都聽喬家的!”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說著,大家自說自話,誰也聽不清楚到底別人在說些什麼了。

喬映霞聽得眉頭緊鎖,半天不語。大掌櫃閻維藩划著了洋火,點上了一鍋煙,吧嗒吧嗒的抽著。

突然,嘈雜的屋子安靜下來了,好象是來了一群麻雀一樣,叫的時候都一起叫,停的時候都一塊停。所有的人都在眼巴巴的看著閻維藩,可他卻恍如不見,只是默默抽著煙。屋子裡寂靜得如同深夜,只有他吧嗒嘴的聲音。

外面馬荀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附在閻維藩的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閻維藩臉色一沉,菸袋也不抽了,站起身來環顧四周,眼睛充血道:“好,給他堆!我大德通堆五萬,不,七萬,十萬兩!”聲音都有些嘶啞,牙齒磨的咯吱響。

“好,我們聽喬家的,告辭了!”一夥子紅頂子狗咬屁股似的跑了,一瞬間滿當當的屋子就剩下閻維藩、喬映霞、馬荀三個。

“大掌櫃,怎麼了?”喬映霞現在是一頭霧水,這東家也當得沒個味道。

“哼~~~~~~滿以為那姓莊的逼我們是為了給朝廷借銀子,原來那套富貴人家是打算自己享用的!人家手裡就不缺這十萬!”閻維藩氣的臉都扭曲著,話也懶得說了。

“我剛才看見,一夥子人趕著大車,乖乖,十萬的現銀子啊!開門才一天的鋪子,就有人拿十萬的銀子去存?那不是搗鬼是什麼?明打明這個錢就是那鋪子自己的!存銀子是給人看的,那‘點金錢莊’的東家就是莊糧臺的管家”馬荀也是老生意經了,有什麼事情是他不明白的。

“什麼東家,就是個傀儡,真正的東家還不是那個狗屁糧臺!”閻維藩怒氣難平道。

傀儡?自己這個東家和傀儡又有什麼區別?你閻大掌櫃什麼時候拿我當東家看了?還有你馬大掌櫃!不也是一樣?你們眼睛裡的東家永遠都是爺爺!喬映霞被觸動了神經,心裡也是恨意滿胸。

“那咱們怎麼辦?”心裡不痛快歸不痛快,事情還得辦。

“怎麼辦?現在西幫的人都趕著去給姓莊的溜溝子,少東家,你沒瞧見嗎?他們今天來的時候可是都預先穿了官服的,那是急等著要去拍莊虎臣的馬屁,怕去得晚了,所以拜客的衣服都是先穿好了的,怕回去再換耽誤了工夫!今天這些混蛋說的好聽,喬家怎麼說,他們怎麼做,咱們要說不去,他們轉過頭就拿這話到莊虎臣那裡墊咱們的磚!”閻維藩越說越激動,在屋子裡打轉。

“那咱們喬家怎麼辦?這些人怕咱們喬家接了朝廷的餉糧,就不怕姓莊的也這麼幹?”喬映霞還是有點不明白。

“還能怎麼辦?換衣服去拜客!西幫的人當然不怕他了,他是個外行,就是代理了行在的糧餉,他也玩不轉,可是喬家不同啊,咱們要是接了這個差,那是能把西幫的同行都逼死的!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閻維藩猛得把手裡的菸袋揮了起來,狠狠得砸在烏木案子上,“通”的一聲悶響,煙桿折成了兩段,紫銅的菸袋鍋子把木頭上砸出了個深坑,露出了白茬。

“好一塊肥羊肉啊!怎麼就落在了狗嘴裡!”閻維藩剎那間彷彿老了十歲一般,頹然坐在了椅子上,如喪考媲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