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程鬱很快就穩住了心神，抽了張抽紙拿起了掉落在桌上的青筍，順手把桌上的油漬也擦掉了。
“我們之前沒怎麼一起吃過火鍋。”他說，“你也知道，我們是在你失憶前一週才確定的關係，那時候你忙我也忙，偶爾相聚吃的也是炒菜。”
林安瀾不疑有他，一邊夾著其他菜，一邊道，“這樣啊。”
他吹了吹筷子裡的菜，塞進了嘴裡，腮幫子瞬間鼓了起來，像只小松鼠似的，一鼓一鼓的，很是可愛。
程鬱溫柔的看著，拿紙幫他擦了擦嘴角的油漬，又剋制不住的站起身，彎腰親了親他鼓起來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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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柔聲道，“我追了你很久呢。”
“很久很久。”
林安瀾瞬間有些心虛，連忙幫他夾了鍋裡的牛肉放進了他的碗裡，討好道，“你吃。”
程鬱笑著吃了起來，只是一雙眼睛沒有從他身上離開。
他至今都記得那天晚上，那個改變一切的夜晚。
那天雨很大，程鬱沒有出門，窩在家裡看電影，電影看到一半，突然聽到有敲門聲。
最初的時候很弱，後來似乎是敲門的人堅定了勇氣，聲音越來越大，節奏也越來越強。
程鬱皺著眉出去開了門，就看到林安瀾站在門口，他很明顯淋了雨，衣服和頭髮都已經打溼了。
偏生他穿了一件白襯衫，被雨水一打，服帖的貼在他的身上，勾出了他纖細的腰線，也勾出他單薄的腰身，朦朦朧朧中，有一種幾近透明的魅惑感。
程鬱逃避似的移開了視線，就見他本就白皙的膚色愈發蒼白，沾了雨水的臉看起來有一種易碎的脆弱感。
他站在自己的面前，如墨的髮絲浸了水汽，更襯得他嘴唇嬌豔，宛如暗夜的玫瑰。
他張了張嘴，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好，我是住在這裡嗎？”
程鬱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便沒有出聲。
林安瀾見他不說話，只好再次問道，“不好意思，我有些事情記不清了。請問，你是我男朋友嗎？我是不是住在這裡？”
他的眼裡滿是疑惑，語氣是不自覺的無辜。
程鬱在這一剎，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人，不敢相信這樣戲劇化的事情竟然發生在了自己身上，可是他的身體卻在微微的戰慄。
巨大的欣喜淹沒了他，甚至讓他在一刻發揮了演員該有的演技，他沒有表現出自己的驚訝，也沒有流露出自己的激動。
哪怕他的內心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的肩膀都在微微顫抖，這一刻，程鬱也完美的呈現出了一個戀人該有的姿態。
他笑了起來，伸手把林安瀾領進了屋內，關了門。
他溫柔的看著面前的人，滿懷愛意道：“是的。你回來的太晚了，老婆。”
林安瀾這才松了口氣，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和他道，“我的記憶出了點問題，所以有些事情記不太清了，我是之前要去幹什麼嗎？所以你說我回來的太晚了。”
程鬱聞言，臉上的笑意更加溫柔了。
他說，“你沒有告訴我哦，你說你有事情要出去一下，但是沒說是去幹什麼，我猜可能是你工作上的事情，所以就沒有多問。”
“那我剛剛問你第一遍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回答？”林安瀾謹慎道。
程鬱遊刃有餘道，“因為你突然那麼問我很驚訝，你之前說要搬過來和我一起住，但是還沒有正式搬過來，所以我才一時被你問住了。”
林安瀾皺眉。
程鬱溫聲道，“好了，先不說這些了，我去給你放點熱水，你先泡個熱水澡，然後喝點薑茶，小心著涼。”
他說完，又忍不住道，“這麼大的雨，你該打電話叫我去接你的，下次要記得。”
林安瀾點了點頭，又問道，“你是叫程鬱嗎？”
程鬱沒想到他失憶了還能記住自己的名字，驚喜道，“當然。”
他忍不住抱住了面前的人，越抱越緊，最後，貪婪而剋制的親了親他的耳朵。
“我真開心你還記得我的名字。”
林安瀾也松了口氣，他的記憶實在太混亂了，似乎所以的資訊全部都被打亂，有些變成了空白，有些找不到合適的位置。
一片混亂中，他只記得他有個男朋友，男朋友叫程鬱，住在白樺路白樺公館16樓。
不過……
林安瀾緩緩推開了程鬱，雖然他已經差不多可以肯定就是面前這個人了，但是，他還是想更確定一些。
“我想看看你的身份證。”林安瀾道，“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我想更確定一些。”
程鬱很配合的點頭，“我去給你拿。”
他腳步輕快的走回自己的臥室，拿了自己的身份證遞給了林安瀾，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林安瀾仔仔細細的看完身份證，確定他確實是程鬱本人，這才終於放下心來。
他抬起頭，正準備說話，就看到了程鬱眼裡的溫柔和痴戀。
人無意識流露出來的感情是不會騙人的，證件可以造假，容貌可以修飾，但是眼神裡蘊含的感情是不會騙人的。
林安瀾想，他應該是真的很喜歡自己的，那這就應該就是自己的男朋友沒錯了。
他把身份證還給了程鬱。
程鬱接過，問他，“現在可以洗澡了嗎？”
林安瀾點頭，他其實早都想洗澡換衣服了，太冷了。
程鬱帶著他去了浴室，幫他放了熱水，又幫他找了睡衣睡褲和新的內褲。
“你先洗，我去給你煮點薑茶。”
“謝謝。”林安瀾道。
程鬱笑著揉了揉他的頭髮，“和自己老公還這麼客氣。”
林安瀾有些不好意思，卻又覺得他說的也沒錯，就衝他笑了笑。
程鬱從未見過他用這樣溫柔的眼神看自己，更遑論還是笑著。
他珍惜的看著，心道，如果這是一個夢，那麼，他可以永遠活在夢裡。
他再次抱住了林安瀾，在他的耳邊蹭了蹭，輕聲道，“真好。”
“什麼真好？”林安瀾問他。
程鬱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你失憶了還知道回家的地址，知道回來找我，真好。”
林安瀾也覺得很神奇，他明明對面前的人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可是卻還記得他的名字，記得他的住址，記得他是自己的男朋友。
“我也覺得有點奇妙。”他坦承道。
“大概是因為我太喜歡你了吧。”程鬱毫不掩飾道。
林安瀾自然能感受到他話語裡的喜愛，他還是覺得很玄幻，心裡總是不安，於是又問道，“我叫什麼呀？”
程鬱驚訝，“你連你的名字也忘了？”
林安瀾當然沒忘，只是試探他。
程鬱見他一臉乖巧，老實的回答道，“你叫林安瀾，樹林的林，平安的安，波瀾的瀾。”
又答對了。
林安瀾覺得自己應該放下心裡的不安了，畢竟，程鬱每一條都對上了，那就說明他真的是自己的男朋友。
他現在失憶，忘了他們的感情，已經很對不起他的男朋友了，哪能再天天懷疑對方呢？
而且又不是程鬱來找的他，是他憑著自己的記憶找到的程鬱，就算他不相信程鬱，也該相信自己，所以，沒必要再試探了。
林安瀾笑著去推他，“你出去吧，我要洗澡了。”
“好，有什麼需要你就喊我。”
“嗯。”林安瀾點頭。
程鬱溫柔的捏了捏他的臉，這才依依不捨的退了出去。
關上門的那一剎，程鬱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疑惑與嚴肅。
他快步走到了距離浴室最遠的書房，關了門，站在書房的陽臺上，打了一個電話。
“去查一查林安瀾發生了什麼事？”
“好。”對方道。
“還有蔣旭，查一查他一週內的動態，然後從今天起，密切關注他的一舉一動，每一天都要給我彙報。”
對方驚訝道，“每一天？”
“對，每一天。如果有機會的話，給他手機安個監聽器，看看他會不會和林安瀾聯絡，如果有，就告訴我，如果沒有，就不用告訴我了。”
“如果有的話，需要告訴你交談內容嗎？”
程鬱愣了一下，許久，回覆道，“不用。”
談話內容屬於林安瀾的隱私，他不會希望自己的隱私被別人知道。
“我知道了。”對方回覆道。
程鬱掛了電話，看著陽臺外的雨景，總覺得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充滿了不可思議。
林安瀾失憶了，卻還記得他的名字，不僅記得還錯把自己當成他男朋友。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世上真有如此的好事嗎？
還是林安瀾故意騙他呢？
可如果是故意騙他，又是為了什麼？蔣旭嗎？
程鬱掏出了煙，叼在嘴裡，慢慢點燃。
猩紅的火光在一片黑暗中若隱若現，明滅可見。
程鬱悲哀的發現，即使林安瀾真的是騙他，偽裝失憶，來幫助蔣旭對付自己，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跳下這個陷阱。
他就是喜歡林安瀾，高中喜歡他，大學喜歡他，現在也依然喜歡他。
他這半輩子，對什麼都無所謂，只有林安瀾，是他得不到的渴望。
他彷彿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堆在了林安瀾身上，哪怕明知道對方根本不在意自己，也跟著對方報考了同一所大學，甚至在畢業後，追著對方一起進入了娛樂圈。
所有人都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去當明星，只有他知道，他是想和他出現在同一個場所，同一張照片。
最好可以一起演戲，一起登臺表演，一起錄製綜藝節目，或者一起看某場演出也行。
可是這些都只是肖想，蔣旭不喜歡他，所以林安瀾也避著他。
他幾次故意讓經紀人去幫他談敲定了林安瀾的電影和電視劇，得到的卻是如果他參演，林安瀾就退出的回覆。
一如上學期間，他看著林安瀾，林安瀾注視著蔣旭。
蔣旭不喜歡誰，林安瀾就也對對方冷淡處之。
程鬱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如此嫉妒過一個人，蔣旭是唯一一個。
他嫉妒他身邊永遠有一個林安瀾，在他脆弱的時候陪伴他，在他墮落的時候不放棄他，不管什麼時候，只要蔣旭需要，林安瀾都會出現在他身邊。
他永遠都在看著蔣旭，也只在乎蔣旭，所以哪怕自己走到了他面前，他也視而不見。
程鬱嘆了口氣，卻又想到什麼似的，連忙滅了煙，走了出去。
他還沒給林安瀾煮薑茶呢，他得趕快煮。
程鬱切了生薑，開了火。
煮薑茶的間隙，他又想起林安瀾好像對煙味比較反感，於是連忙走到了客用衛生間，刷了牙，又聞了聞身上的睡衣，最後還是為保萬無一失換了新的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