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如果幼時相遇（十一）
程峰第二天的時候去了鬱含雙的公寓, 不過鬱含雙並沒有見他，她坐在家裡，看著陽臺上的花, 膝蓋上是一本書, 整個人都很寧靜。
程峰打了幾次電話，她沒有接, 程峰也就走了。
分居的日子就此開始, 鬱含雙並沒有像自己想的那樣, 重新愉快起來，她還是鬱鬱寡歡, 偶爾還是會關注程峰的動態，卻又在每一次關注後, 勸告自己忘記他這個人。
程峰心裡有氣, 也沒再壓抑自己風流的本性, 甚至有幾次沒有回家，在外面和女人過了夜。
他擁抱著對方年輕美麗的身體，越是快樂，就也在回家後看著空蕩蕩的臥室越生氣。
久而久之, 他在外面過夜的次數也就越多了。
程鬱沒想到一個月之內, 他們家的飯桌上就只剩下他、林安瀾和爺爺了。
他沉默的吃著飯，再回到房後，沉默的做著作業。
林安瀾就陪著他, 每天都把手遞給他讓他捏。
程鬱無奈的笑著看著他，象徵性的捏了捏他的手, 卻並沒有開心起來。
他說，“安安，你覺得爸爸媽媽會離婚嗎？”
“不會的。”林安瀾道。
可是程鬱覺得會, 他莫名覺得他的父母會離婚，他說，“如果到時候離婚了，安安，你跟爸爸還是媽媽呢？”
林安瀾驚恐的搖著頭，這不在他的預想範圍，他不願意接受，“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你跟著我吧。”程鬱溫柔道，“我會永遠保護你的。”
林安瀾點頭，他當然會跟著程鬱，這個家，只是他和程鬱是不能分開的。
程鬱拉著他的手抱住了他，摸了摸他的腦袋，“放心，不管爸爸媽媽要不要我，我都會要你的，我會努力長大，一直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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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媽媽不會不要你的。”林安瀾輕聲道。
可是程鬱卻已經不信了，他似乎是在這一個月，突然長大了，也看明白了許多事，他沒有說話，只是抱緊了林安瀾，他想，只有林安瀾是不會離開他的。
大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大人都有太精彩的世界，所以大人可以不在乎他，所以他們把他留在家裡，自己卻不回來。
只是林安瀾，只有他的弟弟，他們都還是小孩兒，所以他們的世界都還很小，所以他們互相依偎，在這個小小的世界，陪伴著彼此。
大人的世界和小孩兒的世界永遠是不一樣的，他沒有權利要求他的父母做什麼，那麼，他就接受他們的每一件事，每一個決定。
程鬱鬆開了林安瀾，溫柔道，“寫作業吧。”
林安瀾看著他，卻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他了。
當天晚上，是程嘯給他們洗的澡，程嘯還是很喜歡自己這個小孫子的，只是兒子和兒媳的事情，他沒有辦法。
程峰的性格就是那樣，他罵也罵了，教訓也教訓了，程峰振振有詞，說自己改不了。
鬱含雙那邊更是冷淡，只說她不會離婚，多的話一句也不想說。
程嘯當然知道這事是程峰的不對，可是到底是自己的兒子，他也不能打死給鬱含雙出氣，只能希望他們倆自己磨合。
洗完澡，程嘯先把程鬱抱了出去，去抱林安瀾的時候，林安瀾抓住了他的衣領，問他，“爺爺，你能明天帶我去看看媽媽嗎？”
“你想你媽媽了？”
林安瀾點頭。
“好。”程嘯應道。
“不要帶哥哥去，也別告訴他。”
“為什麼？”
程嘯不解，這倆孩子不是好的都快穿一條褲子了嗎？這麼這會兒，還要一個揹著一個？
“我有話要和媽媽悄悄說。”林安瀾道，“先不要告訴哥哥。”
程嘯聞言，倒是有些好奇他想說什麼，“好吧，爺爺答應你。”
“謝謝爺爺。”林安瀾乖巧道。
第二天早上，程鬱去上補習班，林安瀾藉口不舒服留在了家。
程鬱聽到他不舒服，連忙表示他也不去了，他要留在家裡照顧林安瀾。
林安瀾哪能讓他待在家，哄他道，“你去嘛，去了回來教我，不然我就不會了，去嘛。”
他睜著溼漉漉的大眼睛看著程鬱，程鬱無法，也就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自己去上學了。
“那你好好休息。”
“嗯嗯。”
“我會早早回來的。”
“嗯嗯。”
林安瀾衝他揮了揮手，“哥哥好好聽課。”
“好。”程鬱摸了摸他的腦袋。
他專門叮囑了程嘯好好照顧林安瀾，這才離開。
林安瀾等著他坐車走了，就從床上蹦了下來，拉著程嘯讓他帶他去看鬱含雙。
程嘯看著他古靈精怪的樣子，頗為愉悅的抱著他上了車。
鬱含雙正在家裡休息，她這幾天有些感冒，咳嗽咳得很厲害，聽到敲門聲，也只是淡淡的問了句，“誰？”
“我。”林安瀾軟糯糯道。
鬱含雙沒想到會是他，走過去開了門，卻發現程嘯也在。
“你怎麼來了？”他問林安瀾。
林安瀾進了屋，看著她憔悴的面容，和他道，“媽媽我有話和你說。”
鬱含雙見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笑道，“好啊。”
她拉過了林安瀾，又對程嘯點了點頭，關了門。
“我帶安安進去說話。”
說完，她帶著林安瀾進了臥室。
林安瀾看著她，猶豫著怎麼開口。
鬱含雙也不催他，慢慢的喝著水，等著他說話。
“媽媽，你身體還沒好嗎？”林安瀾問她。
“快了。”鬱含雙還是一如既往的回答道。
“你之前就是這麼說的。”林安瀾小聲道。
鬱含雙笑了笑，“所以安安你來，就是想和我說這個嗎？”
林安瀾搖頭，他問她，“你會和爸爸離婚嗎？”
鬱含雙愣了一下，“怎麼這麼問？”
“哥哥覺得，你們快要離婚了。”林安瀾誠實道。
鬱含雙嘆了口氣，“不會的，你放心吧，我不會和你爸爸離婚的。”
“那為什麼媽媽你不回去呢？”
林安瀾覺得自己一點都不懂所謂的大人，“你不回家，爸爸也不回家，哥哥一直很難受，可是你們都不管他，你們也不想要他了嗎？”
“怎麼會呢？”鬱含雙不明白，“寶寶你在想什麼啊？”
“如果不是不要他，為什麼爸爸媽媽都不回家呢，哥哥每天在家只能看到我和爺爺，有時候爺爺都不在，就只有我，可是我只是弟弟啊，我不是爸爸媽媽，我不能給哥哥當爸爸媽媽。”
林安瀾覺得程鬱很可憐，“哥哥一點都不開心，明明最開始的時候，我遇到他的時候，他還是很開心的，可是現在，他一點都不開心，福利院雖然沒有爸爸媽媽，但是還有很多小朋友，大家可以一起玩，一起吃飯，可是家裡就只有我一個小朋友，哥哥就只能和我玩，和我吃飯。”
“媽媽，你這樣，不也是不要他了嗎？”
林安瀾抓著她的胳膊，祈求道，“你回去吧，我不是你的孩子，你都能把我接回家，哥哥是你的孩子啊，你為什麼要不要他呢？沒有爸爸媽媽的小孩子都很可憐的我，哥哥不應該這麼可憐的，你不愛他了嗎？為什麼不要他了呢？”
他的眼裡盈著淚水，明明自己還是個孩子，卻還想要保護另一個孩子，“錯的是爸爸，又不是哥哥，媽媽你不理爸爸不就好了，為什麼也不要哥哥了呢？你不理爸爸，爸爸就也不回家，可是你不理哥哥，哥哥也只能回家啊，哥哥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啊，也沒有其他的爸爸媽媽啊。”
鬱含雙看著他眼裡的眼淚，想要說話，可一張口卻是一陣咳嗽，她咳得太猛烈了，抽出抽紙捂了捂嘴巴，卻在收起抽紙時看到了一抹觸目驚心的紅色。
鬱含雙震驚的看著，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卻發現那確實是血跡。
她想起了醫生的叮囑，她的身體，好像比之前更不好了。
“血。”林安瀾輕聲道。
鬱含雙連忙收了起來，“不是的，寶寶你看錯了。”
她把林安瀾抱到了腿上，看著他震驚的小臉，問他，“你覺得，我不要你和你哥哥了？”
林安瀾這才收回了一直放在紙上視線，問她，“不是嗎？”
“當然不是，我怎麼會不要你們呢，我只是自己想休息一下。”
“可是哥哥就是這麼認為的啊。”林安瀾低聲道，“哥哥還問我，如果爸爸媽媽離婚，我跟誰？”
“你跟誰？”鬱含雙問他。
“我跟哥哥。”林安瀾很堅定，“媽媽可以不回家，一個人住在這裡，爸爸也可以不回家，不知道住在哪裡，但是哥哥只能回家，只能和我一起吃飯說話，所以我跟哥哥，我不會不要他，我會一直跟他在一起。大人會不要小孩子，但是我不會，我永遠都要他。”
鬱含雙無聲的笑了。
她在這一刻，發現孩子之所以是孩子，就是因為他們純真且純潔。
他們的世界很簡單，所以他們不能理解大人之間利益與情感的衝突，他們只是單純的喜歡著對方，所以一門心思的向著對方。
她抱緊了林安瀾，安慰他，“我不會和你爸爸離婚的，你放心。”
“那你可以回家嗎？”林安瀾問他。
鬱含雙沉默的看了他好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
她並沒有想丟下程鬱不管，她只是想自己靜靜，可是對於程鬱而言，她的離開，卻已經是丟下他不管了。
所以他的兒子會覺得他們要離婚了，所以他會問林安瀾他要跟誰。
孩子的世界和大人的世界並不相同，大人的世界紛繁多彩，可是孩子的世界，卻只有自己的小小的家。
她不能再繼續消極下去了，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一個自己早就知道的不可能會給她愛情的男人，去這樣蹉跎，這不值得。
她的孩子還沒長大，她的身體已經不太好了，她不能再繼續任由自己的身體惡化下去，不然，她就是真的不要程鬱了，她就會真的離開程鬱了。
鬱含雙並不想離開程鬱，程峰那種人，她才不放心把自己的兒子讓他撫養，所以她得自己把他撫養長大。
至少，得看著他得到他應有的程家的一切。
“我和你回去。”鬱含雙親了林安瀾一下，“安安，你答應媽媽一件事好不好？”
林安瀾點頭，毫不猶豫道，“好。”
鬱含雙失笑，“你還沒聽我說是什麼呢？”
“不管是什麼，我都答應，只要媽媽和我回去。”
鬱含雙聽他這麼說，心裡一陣痠軟，她摸了摸林安瀾的臉，愛憐的又親了親他的額頭。
她從未見過這麼懂事的孩子，每一句話，都能讓你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