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如果幼時相遇（十九）
程峰看到門被推開, 程鬱和林安瀾一起走了進來，平靜的提醒程鬱道，“下次進門前先敲門。”
“我有話問你。”
“什麼？”
“蔣旭是怎麼回事？”程鬱開門見山, “他是你的私生子嗎？你揹著我和我媽, 在外面還有其他孩子！”
程峰愣了一下，抬起眼看著他。
“不是。”他的語氣很淡, “我只有你一個兒子, 最多, 也就只是你和安安兩個孩子。”
“那蔣旭為什麼敢和我說那樣的話，甚至敢讓我和他做親子鑑定。”
“他自以為是, 你管他做什麼。”
“誰會平白無故說這種話，他敢這麼說肯定是因為誰告訴了他什麼, 你真的沒有揹著我媽出軌過其他女人嗎？”
程峰放下了手裡的書頁, 嘆了口氣, “小鬱，我承認，我在年輕的時候，在你媽之外, 和其他女人有過露水情緣, 但那都不作數，我只喜歡過你媽媽一個人，所以我也只有你這麼一個孩子。”
“你和其他女人在一起過？”程鬱難以置信, 卻又驀的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他看著程峰，難以抑制自己的情緒, “那你還敢說你沒有私生子！你都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你怎麼敢肯定，她們沒有為你生孩子？”
“因為我從來不需要你以外的孩子, 我不需要她們給我生孩子，所以我為什麼要有私生子？”
“這是你需不需要的事情嗎？這是你有沒有的事情！”
程峰很淡定，“小鬱，我只有你和安安兩個孩子，以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以後也是這樣。這就是事實，唯一的事實。”
“你不要給我扯這些，你只告訴我，蔣旭是不是你的兒子？”
“他當然不是。”
“我是說血緣上！”程鬱怒道，“他和你有沒有血緣關係，你是不是他生理上的父親！”
“血緣有什麼用呢？”程峰反問他，“這世上，任何關係都是相互的，只有雙方認同，才會產生關係，我根本不承認他是我的兒子，那他就不會是我的兒子，就像安安，即使他和我沒有血緣關係，我承認他，他就是我的孩子，所以你不需要把他當一回事，更不用為了他和我在這裡爭吵。”
“你說的輕巧，如果血緣沒有用，我算什麼？你當然可以不承認他，可是法律承認他，如果有一天你死了，和我平分你的遺產的不是安安，而是身為你的私生子的蔣旭！安安連家裡的戶口都沒有，他算什麼你的孩子，他連繼承權都沒有，這就是你所謂的血緣有什麼用嗎？！”
林安瀾沒想到話題會跑到他身上，一時有些尷尬。
“我不在乎這個。”他對程鬱道，“小花，那些都是你的，所以我不在乎。”
“你想多了。”程峰看著程鬱，“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根本不存在平分的情況，從你出生那天，我就寫好了遺囑，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的所有動產不動產都屬於你，你未滿18歲，那就由你媽媽和爺爺共同代你保管，你滿了18歲，那就全權由你做主。”
“蔣旭怎麼可能會有繼承的資格呢？更別說是平分了，在我這裡，永遠都只有你這一個孩子，所以我努力保全你最大的利益，所以我才沒有在安安來到家裡後，把他放在我的名下。但是如果你希望，我可以讓安安入家裡的戶口，我喜歡安安，在我心裡，他是除了你以外，我最喜歡的孩子，不是他不好，而是我喜歡你媽媽，所以在理智上我更喜歡安安，但是在感情上，你是我和你媽媽的愛情結晶，我更愛你。”
他說的平靜而坦然，“程鬱，我這一生，對不起過很多人，包括你媽媽，但是只有在你這裡，我盡最大的權利保全你，希望給你我能給你的一切。我並不希望蔣旭出生，他的出生是個意外，我甚至差點讓人摔死他，只是那時候想起了你，和蔣旭差不多年紀剛剛出生的你，所以我才一時心軟，留他活到了現在。”
“但是我從未去見過他，在他今天找到我之前，我從未見過他一次，更沒有打探過他的訊息，他想認我，我也毫不留情的拒絕了他，因為在我心裡，我只有你這麼一個親生兒子。以後你不會見到他了，當然，我也不會見到他，我們都不會見到他，因為他本來，就不該出現在我們的眼前。”
“你這話什麼意思？”程鬱猶豫著問他道，“你想做什麼？”
“不用擔心，我並不想成為你心裡的劊子手，雖然我對他確實沒什麼感情，但是我知道你的道德底線，我並不想挑戰你的接受程度。”
程鬱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覺得自己恨程峰，可是程峰口口聲聲說著愛他。
他覺得程峰或許是真的愛他，但是程峰卻又揹著他，在外面有一個私生子。
“你如果真的有你說的那麼愛我媽媽，那為什麼還要和其他女人有染？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想你們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明明你們之前很恩愛的，為什麼會成為這樣，我也想過你是不是出軌了？可是我不想相信，我一直安慰自己應該是你和媽媽有工作上的摩擦，但是，你竟然真的出軌了，還有了一個孩子！你這樣，又說什麼愛我，說什麼愛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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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峰一直平靜的臉上終於有了波動。
他沉默了片刻，低聲道，“人都會有犯錯的時候，尤其是年輕的時候，尤其是我們這樣的家庭。我確實是有過一段很風流的時間，那段時間，我更愛我自己，所以我貪圖快樂，只要是我喜歡的，我都可以接受。後來我發現我錯了，但是有些事情，也已經無法彌補了，我很努力的補救了，也很希望自己能補救成功，但是，卻似乎成效並不好。可我為什麼不能說我愛你，我愛你的媽媽呢？我當然可以說，因為這就是我的感情，我只是實話實說，這有什麼不可以呢。”
程鬱搖了搖頭，他覺得自己看不懂他父親的感情，“你愛她，你就不會出軌，你能出軌，那就只能說明你沒你以為的愛她。”
“成年人的世界，不止有愛情，還有性，我愛你媽媽，我和其他女人只是性.關係。所以我可以斷掉其他女人，但是我不會斷掉你媽媽。你還小，等你以後長大了，你就會知道，性並不等於愛情，我是愛你媽媽的，只是最開始的時候，我沒有愛的那麼純粹。這是我的錯，所以我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程鬱沒有再說話了。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父親這麼淡定，這麼處變不驚，他似乎什麼都明白，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也什麼都有自己的道理。
他活在自己的道理中，接受著自己的懲罰，平靜的說著他錯了，他付出了代價。
那他還能說什麼呢？
他討厭蔣旭，不想接受蔣旭的存在，可是蔣旭已經存在了，他無法讓蔣旭消失，那麼他就只能接受蔣旭存在的事實。
木已成舟，誰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那麼只能去彌補。
在這方面，程峰已經做到了極致，不管是在對蔣旭的態度上，還是對他的保全上，他已經做完了全部。
那他還能說什麼呢？
他的訴求是什麼呢？
程鬱不知道，他沉默的看著自己的父親，許久，才道，“我會把這件事告訴我媽媽，我不會瞞著她。”
“你可以。”
“如果她想離婚，我選擇她。”
“她不會離婚的。”程峰冷靜道，“小鬱，你很重要，不只是對我，對她也是。”
“那我更不會因為我讓她困在你這裡！”
程峰笑著搖了搖頭，他說，“你小瞧你媽媽了，她愛你，但是她不離婚，也不是僅僅為了你。”
他嘆了口氣，溫聲道，“小鬱，別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不配，你也不需要為他浪費多餘的時間。”
程鬱聽著他的話，什麼也說不出來，他想，如果蔣旭現在在這裡，一定會很絕望吧，他想要的父親，對他的評價，就是這樣，只是這樣。
可是這對自己，卻大概算是一句溫柔的話語，至少，在程峰這裡，他是被毫無保留的偏愛著的。
他沒有說話，轉身往出走。
林安瀾跟著他，往出走去，然而他剛走了兩步，卻聽得程峰溫聲道，“小鬱，我剛剛的話是認真的，如果你願意，安安可以上家裡的戶口，落在我和你媽媽的名下，以後，他和你在法律上就享有同等的繼承權。”
“我不要。”林安瀾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拒絕著，他不需要繼承權，他也不想要。
程鬱的繼承權是程峰和鬱含雙聯姻換來的，為了這個繼承權，鬱含雙即使不愛了，也一直住在程家，他怎麼可以去平分程鬱的繼承權呢？
“我不需要，我也不想管理公司，我以後想看看書，寫寫書，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想去經商。”
程鬱沒想到他會這麼牴觸，甚至迫不及待的規劃起自己的未來，表示自己的決心。
“你怕什麼？怕我為猜忌你嗎？”他輕聲道。
“不是的。”林安瀾認真的看著他，“我就是不想要。”
他說，“小花，不需要給我，我想要什麼我會問你要的，所以這些不需要給我，你自己留著就好。”
程鬱看著他乾淨剔透的眼睛，覺得他真的是很努力的在避嫌了。
或許也不是避嫌，而是想保全他的權益。
程峰想保全他的權益，他的母親也想保全他的權益，而林安瀾，也和他們一個想法。
他在這一刻突然發現，不管程峰的理論有多麼扭曲，但他或許是真的愛自己的，所以，他才會問自己，他希望林安瀾上家裡的戶口嗎？
直到現在，他首先需要確定的還是他的意願。
在保全他的權益方面，他們一家人，都很努力的想要給他最多的最大的利益。
可是他也有想要保全的人，他想保全林安瀾的權益，不管什麼時候，他都希望林安瀾能幸福開心。
他從來就想有個家，這麼多年，戶口掛在鬱家，林安瀾沒有意見，可是程鬱很有意見，明明是一家人，為什麼，林安瀾就不能和他一個戶口呢？
戶口不在一起，那還算什麼一家人？
他的家，就永遠也不會是林安瀾的歸宿。
所以他回頭看向程峰，語氣堅定道，“我要他上我們家戶口，我願意。”
“我不願意。”林安瀾連忙道，“這不是我的戶口問題嗎？為什麼不問問我，我都說了不願意了，為什麼不願意尊重我的意見。”
“因為我們是一家人。”程鬱看著他，“我們是一家人，理所應當在一個戶口本上。”
“可是我不願意。”林安瀾反駁道，“程鬱，我們是一家人，但是我們不需要在一個戶口本，我不願意，我不會同意的，就算爸媽都同意了，我也不會同意，你拗不過我的。”
他的眼神堅定，倔強又委屈。
程鬱看著，不自覺讓了步。
“這事情不急，你們兩個可以回去慢慢商量，不需要現在就有個結果，我既然說了，那就一直有效，只要你們商量妥了，我隨時可以去上戶口。”
“如果你要給我上戶口，我就搬去宿舍，以後也不見你。”林安瀾威脅道。
程鬱看著他執拗的模樣，心裡滿是無奈，他退了一步，走上前抱住了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我不給你遷戶口。你不願意，我就不做。”
林安瀾這才安心，心裡的委屈落了下來，不自覺的抱怨道，“你得尊重我的意願，不能我都說不了，你還是堅持。”
“我知道，我聽你的。”程鬱溫柔道。
“尤其是在這種事上。”
“嗯。”
“不準騙我。”林安瀾抬頭看他。
程鬱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臉，親了他的額頭一下，“絕對不騙你。”
林安瀾這才滿意，撒嬌似的再次抱住了他。
程鬱嘆了口氣，他其實知道林安瀾在固執什麼，不管他母親為什麼在發現程峰出軌後還留在程家，這其中肯定一部分原因是他。林安瀾被領養的時候，已經記事了，所以他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他和他們越親，越喜歡他們，就會越不自覺的想要替他們著想。
他在替他母親著想，也在替他著想，唯一沒有做的，就是替自己著想。
不過沒關係，他會替他著想，他永遠都會為林安瀾讓步，所以他永遠也就不會在他這裡吃虧。
該他有的，他還是會有。
這一點，怎麼都不會變。
程峰看著面前兩個人黏黏糊糊又抱一塊兒了，要不是林安瀾是個男生，他都該覺得他們家領養的不是兒子，而是童養媳了。
他咳了一聲，“你們兩個也大了，不要總像小時候一樣摟摟抱抱，不合適。”
程鬱不滿的看他，“有什麼不合適的，我又不是出軌，我抱我弟弟，還不行嗎？”
程峰：……
程峰無奈的點了點頭，“行，繼續抱，慢慢抱。”
他說完，低頭去看自己的書，他這都是什麼事啊，年輕時犯的錯，年紀大了瘋狂買單，簡直讓人致鬱。
林安瀾被程鬱和程峰這一來一回給逗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拉著程鬱走了出去。
“幹嘛，你還怕他啊。”程鬱看了關上的房門一眼。
“我沒有，我就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程峰摟著他的肩膀，“咱倆又不是偷情，光明正大的，怕什麼。”
“咱倆也確實有點太膩歪了。”林安瀾道，“我覺得好像大部分的兄弟到我們這個年紀，也沒這麼膩歪了吧。”
“那是他們感情不好。”程鬱理直氣壯，“像我們這麼感情好的肯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