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院子，一股濃濃的酒精味道和草藥味道便傳了出來，幾個瓦子街出身的娘子和幾個少女還有醫兵忙忙碌碌的蒸洗紗布，準備傷藥和湯藥……旁邊還有處置傷口的鄉兵發出一陣陣吸冷氣和壓抑的痛苦呻～吟。
八個當初李燕救回來的少女已經長大了許多，按宋文的安排全都和山寨裡的郎中學了不少外科照顧傷員的手段，有的還能簡單的開些藥方給村民們治病了。
能動的青山營戰兵全都掙扎著想起來給郎君見禮，宋文趕緊按住他們讓他們好好治療修養，然後快步來到裡屋……這裡是安置重傷員的地方。
另外兩個重傷號傷勢穩定下來了，被小心抬去了鄰院修養。現在裡面的兩個戰兵一個左臂被齊齊砍斷，另外一個膝蓋被砸碎了，腹部還被槍捅了一個窟窿！
宋文心疼的有些發抖，這年頭……哪有什麼血管縫合重建技術？斷臂的只能靠傷口自愈，能活下來了將來斷臂處也肯定會痛癢不止遭罪一輩子了。
那個膝蓋粉碎的，讓宋文更是揪心……當時連腸子都要爆出來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挺過感染這一關。腿上已經上了夾板用跌打藥和紗布裹緊了，還有一個會些正骨的郎中小心翼翼的將膝蓋斷骨做了一下復位……宋文詢問的時候這郎中搖了搖頭……“宋都頭，這好孩子怕是恢復不來了……以後這輩子這條腿都不能落地了。”
宋文點點頭:“無事，我會養他們一輩子！還要給他們成家立業娶媳婦……”
安春突然在門外拱手稟告道:“郎君，有殿帥府的客人求見！”
宋文回頭一看，就見一個身高七尺有餘的大漢一身青袍挎著一柄腰刀站在門外正打量著自己。
漢子對自己一拱手，約麼二十多歲的年紀、寬闊的額頭眼窩深邃，嘴唇上剛剛留了一些短短的鬍鬚、就是側臉上一塊青黑色的胎記有些乍眼……平添了一絲兇悍之氣。
漢子眉宇間似乎隱約繚繞著一絲絲傲氣之色，拱手對宋文說道:“在下殿帥府制使楊志……見過宋都頭！”
宋文愣了片刻，隨即釋然般拱手笑道:“原來是楊制使！楊制使的軍職可比我這都頭還大，不可折煞了在下……”
楊志鄭重其事的拱手說道:“宋都頭能以義勇鄉兵為民除害平滅偌大匪患，楊志佩服！”
離開了傷兵營，宋文請楊志來到自己簡陋的書房喝茶。
楊志坐在椅子上打量了一下宋文屋裡書架上亂七八糟的書本和工具，還有一摞摞草紙和莫名其妙的圖畫。對宋文說道:“宋都頭……”
宋文親自給楊志斟滿茶湯，笑道:“楊制使，若是看得起在下就別這麼稱呼、制使叫我一聲小弟或者文哥兒就行了，我也能託大稱呼制使一聲楊大哥如何？”
楊志愣了一下，他可不是棒槌、深知面前這宋文在自家太尉大人的心裡可是分量不輕！至少絕對不是自己這個可有可無的殿帥府制使能比較的！
雖然自己頂著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將門楊家後人的名頭，可就算是狄青狄武襄的後人又能怎麼樣了？棄武從文都不入那些文官的法眼，照樣踩得他們不見天日……自己這楊家後人更是不招人待見，連做個小小制使都被人提防戒備。
楊志扯了扯嘴角，似乎不太習慣和陌生人稱兄道弟拉近乎……但還是答道:“既如此，那楊某就託大叫一聲文哥兒了！”
宋文笑道:“宋文見過楊家哥哥！”
“不知高殿帥勞煩哥哥走一遭這桃山縣所為何事？可是那馬賽博彩會一事有什麼紕漏了？”
楊志暗自嘆息一聲，自己哪裡算得上是高俅心腹？這些機密大事高俅怎麼可能會讓自己一個小小制使說白了就是個幫辦跑腿的來參與？
“賢弟放心，只是太尉大人知道賢弟帶兵剿匪、一來讓某家過來看看能不能給賢弟幫幫忙，二來那些文官慣於貪墨武將的功勞、殿帥大人讓某家來隱隱警告一下那帥司的人，該給賢弟的功勞不能少了！只可惜，某得到資訊馬上快馬加鞭的趕了過來，結果賢弟手段了得、只一日就打破了大青山……倒是某白白跑了一趟，連動手的機會都沒有！”
宋文點點頭:“我在殿帥府走到時曾聽聞過，楊大哥可是當初將門楊家之後，一身武功了得！早知道楊大哥要來，我便等哥哥幾日好看看哥哥臨陣殺敵的身姿氣概了！”
楊志嘆息一聲搖搖頭……“將門，楊家其他的後人也早就心灰意冷棄武從文了，我倒是空頂著一個楊家後人的名頭，卻只是更加讓人提防……呃……某家失言了，賢弟不要見怪！”
二人交談了半晌，倒是聊的挺投機。楊志雖然看起來木訥，但卻是個心思敏捷的，絕不迂腐。
宋文現在早就淡了什麼梁山好漢的心思……什麼好漢？別說那些杜撰出來的一百零八將、單單宋江造反一事就是真實發生過的，只不過沒人會發瘋蹲在什麼水泊裡造反……那樣跟自殺有什麼分別？
宋江為首的一夥人在京東東路一代扯旗造反，一路攻城略地起事比江南方臘還要早一點，初期也確實佔了些便宜，但大宋連精銳邊軍都沒來得及動用、只一個海州知州張叔夜就把他們給擊潰了……宋江帶著剩下的兄弟們接受詔安投降了，後來似乎還反反覆覆的再次反叛，反正是一團糟。
指望接手宋江的人馬來成就一番大事？那是純純的白日做夢。讓大宋調動最精銳的十幾萬西軍才勉強平滅掉線江南方臘才是真正動搖大宋根基的一代梟雄……跟方臘比宋江就是一個流寇而已！
簡簡單單的透露一絲敬仰之意和結交的善意，宋文覺得這就足夠了……剩下的，將來是敵是友就看緣分了。
楊志又盤桓了半日，傍晚時分執意先回桃山縣去和孟主簿還有帥司的高判官辭行，然後明日就帶著宋文給高俅的密信回汴梁。
宋文沒有太過挽留，只是臨走時贈送了楊志一柄青山寨特製的加厚馬刀。
楊志是個真正的武人，高高興興的收了刀別再身後，和宋文客客氣氣的告辭離去。
李燕神色複雜的站在遠處看著楊志嘆息一聲，宋文過來問道:“李叔認得這楊制使？”
“聽說過，鬱郁不得志的人……文官忌憚他將門後人的身份，高俅也不喜歡他。偏偏他卻有一身的好武藝……可惜連個入禁軍去邊關建功立業的機會都不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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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點點頭:“我倒是挺喜歡他的性格，沉穩大氣有為將的氣度，至於建功立業……只要他不放棄，肯定還會有機會的。”
李燕撇了撇嘴:“又來了，總想著大宋天下要大亂～你就不能盼著老百姓一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