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萬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時間如瓢中之水，只不過微微晃動了一下，就過去了三十個日夜。
深夜時分，在神州大地上遊歷了一個月的姜玄回到了四喜縣，站到了古城牆上。
為何稱為古城牆？
因為自神霄派定下規矩，各方勢力征伐時不得傷及百姓以後，城牆的作用就沒有以前那麼大了。
所以後續建造的新城為了出入方便，全都取締了城牆這一建築。
或許千百年以後，這些城牆能成為文物保護建築也說不準。
“姜大哥，這一個月你在神州找什麼呢？”
靜謐中，同樣站在城牆上的連山雪看著滿城燈火，終於是忍不住開口詢問了起來。
一個月裡，姜玄帶著她走遍了大江南北，但大多數時間他們只是像個局外人一樣靜靜地看著人世間，極少跟人溝通。
她倒是很樂意獨享跟姜玄的共處時光，但她也知道姜玄一心求長生，所以姜玄願意抽出一個月時間瞎逛就很讓她好奇了。
嗯，在她看來姜玄就是在瞎逛。
姜玄聞聲收回望向萬家燈火的視線，伸手理了一下連山雪被夜風吹亂的秀髮。
“我在這個人世間缺什麼。”
“缺什麼？”
歪著腦袋呢喃了一聲，連山雪又好奇地問道，“那這個人世間缺什麼呢？”
“好像什麼都缺，但好像又什麼都不缺。”
翻身坐到牆垛上，姜玄又把視線落到了紅塵萬家：
“相較於以前，神州百姓如今也說得上老有所養，病有所醫，幼有所教。”
“他們臉上的笑容，比之前何止又多了百倍？”
連山雪也學著姜玄的樣子坐到了牆垛上，晃盪著雙腿開口道：
“對呀，那麼他們缺什麼呢？”
姜玄回道：
“缺修煉資質，也缺信仰目標。”
“可姜大哥，想要提升百姓修煉資質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你讓神州靈氣大漲，我神農氏讓神州人人可以吃得起靈谷。”
“如此過上個千百年，後人的修煉資質肯定會比我們高的。”
說到這裡，連山雪又話音一轉道：
“至於信仰目標，我們可以操控嘛。”
“你讓前進城做出來的手機多好。”
“小小一個手機就可以聯通神州各地，哪怕沒有修為的百姓也可以跟萬里之外的好友溝通。”
“稍稍操縱一下民意，再立一個共同目標，信仰目標不就有了？”
扭頭看向連山雪，姜玄眼中露出了一絲詫異：
“你這小腦瓜可真靈。”
連山雪頓時昂起了腦袋，露出了一副傲嬌神色，“那可不。”
跟往常一樣刮了下連山雪的鼻子，姜玄隨後開口道：
“你應該知道，小武媳婦牛花兒可以吞噬鬼物邪祟增長精神力氣。，京城有人天生可以聽懂蟲鳴鳥叫，還有我們前兩天在路上碰到的那個放牛娃，天生就掌控火焰之力。”
“這段時間裡，我仔細研究過他們掌握的能力，發現他們能掌握各自能力，是意外，也是天定。”
“意外之下，得天所鍾，故必定掌握某種規則能力。”
“他們這些人只要修煉相應之道，那就是得天助，境界增長飛快。”
言罷，姜玄伸手指了指大晚上還牽著大人的手，在不夜街亂竄的孩童們：
“我想改一下世間規則。”
“我神州子民凡滿十六歲，都可獲得一次天人交感的機會。”
“天人交感中，有萬分之一機率與道合，提前掌握某種‘道’。”
“哪怕他們未曾修煉，但藉著冥冥中的‘道’的力量，也可以施展超凡手段。”
“掌握了道之後，只要他們在這方面深研，肯定可以得到巨大提升。”
“而且萬分之一只是我最初的目標。”
“要是可以，我想讓萬分之一的機率變成千分之一，百分之一，甚至是每個人都可以掌握適合自己的道。”
隨著姜玄話音落下，連山雪眼裡頓時泛起了崇拜神色：
“姜大哥，你真厲害。”
隨手敲了下連山雪的腦袋瓜，姜玄無語地搖了搖頭：
“我都還沒做呢，你就開始誇了？”
“我不管，你就是厲害。”
眼中露出一絲寵溺，姜玄隨後嘆了口氣：
“可惜的是以我現在的能力做不到如此修改規則。”
“這只能當一個遠程目標來規劃。”
姜玄說自己做不到，連山雪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第一個缺的姜大哥你覺得暫時補不上，那姜大哥你是不是能補上百姓們的信仰跟目標？”
“嘖，我家雪兒真是越來越聰明了。”
一聲誇讚把連山雪誇到低下腦袋，姜玄隨後伸手一招，把曜土招到了身前。
跟往常一樣，曜土見到姜玄瞬間便躬身行禮：
“道君。”
擺了擺手示意起身，姜玄隨即對著曜土眉心一點，把關於異界的資訊傳到了曜土識海。
又等了一會讓曜土消化完資訊，姜玄才開口道：
“去告訴墨家鉅子田青，我弟姜文姜武，讓他們把關於異界，且異界對我界虎視眈眈的資訊告示天下。”
“嗯，世家、佛門，還有那些新朝國主也別忘了。”
聽到姜玄吩咐，曜土頓時一愣。
他還以為姜玄告訴他這些資訊，是讓他準備領兵跟異界交戰呢。
而姜玄見曜土露出詫異神色，也沒急著解釋什麼：
“去吧，讓他們調動百姓情緒，先將百姓情緒引爆，讓他們回憶起十多年前朝不保夕的日子，啟用百姓血性，讓他們為與界同休而自豪。”
“接著把情緒壓下去，讓他們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思考自己死後，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沒了。”
“最後再告訴我神霄派要重立輪迴，哪怕戰死異界，靈魂也可轉世投胎，再活一世。”
“而且與異界征戰時取得的戰功越大，投胎後的資質、身世也就越好。”
“如果在異界征戰時立下大功，我神霄修士會尋其轉世之身，助他破開胎中之迷。”
“當然，先跟田青他們說現在先走第一步，餘下兩步，等待我的通知再落下去。”
“唯！”
雖然聽了個迷迷湖湖，但曜土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問，對著姜玄施了一禮後就退了下去。
他清楚地知道他只是兵，只要按照姜玄吩咐做就可以了。
等曜土退下，連山雪就忍不住開口了：
“姜大哥，你剛剛說的好像是佛門那套東西。”
“種善因，得善果，九世為善，功德成佛。”
看著連山雪雙手合十作佛陀狀，姜玄也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你說得沒錯，就是佛門那套。”
“但我說的並不是虛妄，而是真的有可能實現的。”
言罷，姜玄對著連山雪眉心一點，隨即開口道：
“你看到了什麼？”
連山雪有些愣神，呆了良久後才有些不確定地道：
“紅塵萬丈？”
姜玄肯定的點了點頭：
“對，紅塵萬丈。”
肯定了連山雪的言語後，姜玄又對著天地一點。
下一刻，那萬丈紅塵便在連山雪眼中消失不見，露出了無數在紅塵之氣中面帶笑意的魂靈。
那魂靈不斷被滾滾紅塵氣磨滅，等靈魂散盡，最本質的一點真靈在一閃後就隱沒到了人世間。
偶有魂靈生前怨氣不散化作鬼物，也會被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帶上鐐銬，拖入地府。
“上古傳說中地府有六道輪迴，可助人往生輪迴。”
“我之前也在想神州大地有無數鬼怪作祟，是否是因為缺了六道輪迴的緣故。”
“可這一個月遊歷神州大地，我發現並非如此。”
“天地自有一套運轉規律，往生輪迴對於世界而言或許非是一件好事。”
“你看，比如現在。”
“百姓安居樂業，紅塵之氣多蘊含幸福美滿之事。”
“沉溺在紅塵之氣中的魂靈盡露享受之色，說明他們在萬丈紅塵中看到的都是好東西。”
“他們在幸福中被紅塵之氣磨滅，化作真靈迴歸世界，等待下一次轉生。”
說到這裡，姜玄又伸手一揮，在身前幻化出了琉球島區域的紅塵：
“你再看神州之外的紅塵。”
“紅塵濁氣的本質跟神州內的紅塵氣沒什麼不同，但因為琉球百姓過得水生火熱，所以他們衍生出來的紅塵氣，多惡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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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姜玄又散去了紅塵氣，露出了裡邊光景。
可以看到，琉球島上紅塵氣裡的魂靈盡皆面露猙獰。
雖然那些魂靈被紅塵濁氣侵蝕的速度還要快於神州的魂靈，可卻時不時有魂靈在靈氣供養下睜開猩紅雙目脫離紅塵濁氣，化作鬼物邪祟竄入人間。
“外界魂靈中，化鬼化邪者約千一。”
“這更像是天地運轉的機制。”
“人既然覺得活的痛苦，既然無法治理世間，那就換一個班子來掌控世界。”
感受著身旁連山雪突然冒出的後怕情緒，姜玄伸手就把她摟到了懷裡：
“不用擔心，如今神州大勢在我，鬼物邪祟鬧不出亂子。”
“你想想，世間已經多久沒有傳出鬼物害人的訊息了？”
安撫了連山雪以後，姜玄就揮手驅散了身前幻境，接著開口道：
“天地自有運轉規律。”
“人的七情六慾生出紅塵濁煞，紅塵濁煞又可以將人的靈魂磨滅成最純粹的本源，讓其迴歸世界。”
“若是人不行，還可以自紅塵濁煞中衍生鬼物邪祟清理天地。”
“對於天地而言，這種運轉方式是不是也蠻合適的？”
話音落下，見連山雪點頭，姜玄又話音一轉：
“或許這對天地來說是一種合適的辦法，但對我人族來說可能就不是了。”
“我人族如今身居天地正統，怎麼可能會想要失去正統身份嘛？”
趁著姜玄換氣的時候，連山雪立刻就接上了話：
“所以姜大哥你想要立六道輪迴，從天地手裡搶過往生權柄？”
“對。”
“這是其一。”
“其二，有了六道輪迴以後，人族靈魂不滅，哪怕有天才意外戰死，我們也可以接引其轉世之身再活一世。”
“其三，諸天有萬界，只要人族靈魂可不滅，那對戰異界的時候，是不是就更有底氣了？”
“我死了，還能活出下一世，異界人死了，那就是真死了。”
“帶著這樣的信念，是不是可以在戰爭中發揮得更出色一些？”
連山雪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後有些小心翼翼的開口道：
“助他人覺醒前世記憶確實不錯，但對於他人這一世父母，是不是就殘忍了一些？”
姜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這就看百姓怎麼想了。”
輕巧地說了一句以後，姜玄就繞過了這個話題。
他不想跟連山雪說這些複雜的東西。
自家媳婦嘛，自己守著就好，用不著去接觸有些黑暗的東西。
用下巴摩擦了一下連山雪的腦袋，姜玄剛想開口，連山雪卻快他一步開口道：
“可姜大哥，我們現在還沒六道輪迴啊。”
“你要怎麼開闢六道輪迴？”
“還是說你有關於六道輪迴的寶貝？”
“人定勝天。”
吐出四個字，姜玄又指了指橫貫天穹的萬丈紅塵：
“如今神州歸人族治，人力可換天。”
“我不是讓曜土吩咐田青、各國國主還有姜文姜文配合我造勢了麼？”
“只要勢造起來了，讓神州百姓全都期待、認定輪迴會重立，那輪迴就可以重立。”
“人定勝天，並不是說說而已。”
連山雪聞言在姜玄懷裡狠狠地點起了腦袋：
“嗯，姜大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重立輪迴的。”
姜玄的目的很明確。
定下六道輪迴，修改神州世界的輪迴規則，從而獲取世界權柄。
至於六道輪迴是好是壞？
在面對諸天萬界的時候，姜玄認為大抵是好的。
生靈靈魂被打上輪迴烙印，哪怕戰死在了異界，也可以被輪迴規則把靈魂吸回神州地府，不用魂死他鄉。
這多好？
對於神州世界而言，完全算得上提升底蘊嘛。
抱著連山雪，姜玄的思維一下子就發散了出去。
“牛頭馬面、黑白無常看到的那塊石頭，應該是上古之物。”
“有可能是天地生成，但也可能是人造之物，但把它找出來肯定沒錯。”
“除此之外，既然要立六道輪迴，那地府班子，也該徹底立起來了。”
“既然定下了地府六道輪迴，或許也可以定一個飛昇天界的規則，讓人、‘仙’兩分。”
“唔，新進入太蒼界的分身也快到地方了。”
“接下去，看來是有的忙了。”
思及至此，姜玄便牽起了連山雪的小手，朝著竹山走去。
諸般打算，終歸會有收穫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