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絲困惑離開蒼駒湖，姜玄想了想後一步踏出，來到了太蒼界通往神州世界的兩界通道。
第一次用分身過來的時候，姜玄因為怕出現意外，所以並沒有主動感知外界情況。
可膽氣源自於自身實力。
如今境界步入融道境，甚至可以施展出一絲證道境神通威能，他對這地方自然不會有什麼敬畏之心。
神念掃過魔域周邊，姜玄眼中隨之出現了一絲瞭然。
“這些幻族，確實有被修改過認知的痕跡。”
伸手一探將一個五境幻族攝取到身前，又伸出手指對著眼前沒有形體的幻族一劃拉，幻族的核心就出現在了姜玄眼前。
“蠻有趣的一個種族。”
跟人族不一樣。
幻族更形似鬼。
其身體類似於能量構造，沒有血肉物質概念，可以變換成任何模樣。
核心則是一顆澹褐色，其上銘刻有雲籙道文的珠子。
珠子跟七魄融合在一起，沒有三魂存在。
“魂珠上的雲籙道文，好像天然生成的？”
隨意撥弄了一下纏繞在身前幻族身上的因果線，姜玄隨即就把視線落到了遠方。
那裡，正有一個幻族新生兒誕生。
“有趣的一族。”
再次感慨一聲，姜玄隨即興致勃勃地打量起了幻族繁衍。
說是繁衍也不對。
應該是分化。
將魂核外的能量收到魂核中，然後分割魂核，分化出一個全新的幻族生命。
“新的幻族一出生就擁有其父/母的記憶，而且一出生就擁有三境實力，還跟牛花兒一樣，天生就親近幻之道，很容易領悟幻之規則，從而進入六境麼？”
“那麼問題來了，第一個幻族是怎麼來的？”
“某顆魂核成精？”
“幻族這種將自身領悟之道傳承給下一代的手段，人族能不能學會？”
“應該可以吧？”
想到上輩子記憶中的西幻故事裡的那些血脈巫師，還有東方所謂的妖族血脈，姜玄又把視線落到了身前被他控制了的幻族身上。
“要是用魂核佈陣，想來是極好的佈置幻陣的材料。”
伸手將魂核從幻體中摘出，姜玄眼中隨即出現了一絲亮光。
下一刻，眼前這幻族的一生在姜玄眼中開始倒流。
從出生，到成長，到歷練，最後被派遣到魔域外鎮守兩界通道。
其一生經歷，全都明明白白呈現在了姜玄眼中。
“唔，確實是在百多前被改變的認知。”
“百多年前，剛發現通往神州的兩界通道，並且發現對面世界實力不強的時候，幻族可以說是舉族歡騰。”
“也正是這種歡騰的氛圍，引來了忘塵。”
“然後，舉族的認知被修改，平平無奇且弱小的神州世界，成了大恐怖。”
“為了防止神州反入侵，他們還把關於神州的資訊傳播了出去，但反響平平。”
“但詭異的是他們竟然認為理所應當？”
想到這裡，姜玄抬頭看天，望向了天空上如華蓋般倒扣在大地上的紅塵大碗。
“應該是忘塵攔截了資訊吧？”
思緒間，姜玄又把魂核丟回了幻體，再將其送回了原地。
把魂核從幻體中取出，就好比凡人口中的失魂。
只要把魂核及時還回去，並不會傷及幻族性命。
不過姜玄雖然把幻族送回去了，但注意力卻還是在幻族的記憶上。
“從我的角度來看，幻族的記憶有著很大的差漏。”
“但幻族卻認為這是理所應當。”
“甚至那些六境幻族也認為是理所應當，沒有察覺到一絲不對的地方。”
“這修改認知的手段，還真是離譜無比。”
回過神來看了眼眼前的天魔魔域，姜玄沉吟一會後並沒有從太蒼界進入魔域中，而是在神州隨意選了個分身來到了玉京城上空。
站在天上掃視了一下玉京城外的‘天路’，姜玄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周天星斗大陣》，應該晚一些覆蓋過來的。”
觀城外天路殘留的痕跡，姜玄可以看出天路也有陣法的痕跡。
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本應該以玉京城為核心，擴張至整個神州大地的陣法卻並沒有布下去。
甚至都沒有覆蓋上京府，就草草停止了。
“所以，其中有什麼隱秘？”
“我在三境的時候就可以演算出覆蓋整個神州的《周天星斗大陣》，朱家六境修士不少，不應該只能做到這種程度才是。”
帶著一絲疑惑，姜玄又從天上落到了空寂的皇城之中。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五城之中皇城是朱家所居之地。
社稷神城統領天下神域，只不過如今已經墜於幽冥。
天軍城藏著兩界通道，可以說是關乎神州存亡大事。
至於萬國城跟萬靈城，更像是想要湊齊五城，用來湊數的。
視線在清冷的皇城裡掃了一圈，姜玄眼中不由有些詫異。
“整個皇城，就只有一個活人？”
皇城裡的人不少。
但姜玄卻可以看出來那些看似正常的人其實並不是人，而是一個個傀儡。
回想起當初在竹山上見到朱楷仲的一幕，姜玄又忍不住眯了下眼睛。
“之前見到的朱楷仲，好像也是傀儡？”
稍作沉吟後，姜玄又把視線落到了奉天殿裡。
整個皇城裡唯一一個活人，就在奉天殿裡。
“唔，坐在龍椅上，應該是朱家這一代皇帝？”
“叫什麼來著？好像叫永年帝朱榛綸。”
看了眼隨時都好像會嚥氣的永年帝，姜玄又把視線落到了他識海中的神魂上。
然後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永年帝也被修改過認知，其修改認知的源頭，在血脈上。”
“是因為崇禎帝，還是因為上一任皇帝？”
沉思間，姜玄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微不可查的波動自永年帝血脈中泛起。
而後永年帝也隨之動了動眼皮。
不過最後他還是沒有睜開眼睛就是了。
伸手攔下那一絲不帶有任何資訊的波動，姜玄眼中思索之色更甚。
“不帶有任何資訊，那就說明這只是一個警示。”
“警示修改朱家認知的人，告訴他別人已經發現朱家的認知被修改了？”
伸手一彈，模擬出永年帝身上散出的波動。
看著無形的波動以自己為中心朝著整個世界蔓延而去，姜玄眼中的明悟也就更多了。
“永年帝身上散發出的波動，擴散至皇城邊緣就成了無垠之水，泯滅在了天地間，其中有天地出手的痕跡。”
“不算是出手，更像是本能排斥，導致其中能量快速耗盡。”
“而我模擬出來的波動，卻猶如被天助，擴散期間基本沒有遭受任何損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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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世界認為要是永年帝身上散發出的波動遠了，會對自身造成不好的影響。”
“以至於她本能地想要將其抹除？”
思及至此，姜玄又環視了一圈皇城。
“這種波動，自血脈中生成，或許也可以透過血脈傳播。”
“朱家是不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沒有在皇城中留下任何一個人，只是讓永年帝獨自留在皇城中？”
“認知被修改，是誰的手筆？”
“其中又有什麼隱秘？”
稍作沉吟，姜玄正想以永年帝血脈為源頭探查朱家過往，但一條赤色神龍卻突然從高天落下，橫在了他身前。
看著奉天殿裡那條垂垂老矣的大明國運真龍，姜玄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沒動手。
從朱家過往行徑來看，他們應該是在乎神州的。
國運真龍，又交感天地，有示警作用。
如今國運真龍入奉天殿跟自己對峙，或許是給永年帝示警，也或許是給自己示警。
姜玄算不出，但能猜出一點。
所以他不願意冒險。
“反正朱家的血脈又不止永年帝一個，大不了換一個探查嘛。”
姜玄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所以他在深深地看了眼赤色神龍以後，就不緊不慢地朝著煤山飛去。
“算不出是誰修改朱家的血脈，就是最好的警告了。”
“神州世界，我已然無敵，而且還得到了世界萬分之一的權柄。”
“這種情況下，對於神州世界裡的一切我不說全知全能，但也差不多。”
“所以出手修改認知之人，只能源於天外，而且實力得非常強大。”
“而神州如今只打通了通往太蒼界的兩界通道。”
“太蒼界那邊又有忘塵守著。”
“是忘塵修改了朱家的認知，對麼？”
“也就是說忘塵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這麼無欲無求。”
思緒間穿過洞天壁壘進入煤山洞天，找到聚在一起的朱家人以後，姜玄卻並沒有急著探查朱家過往，而是隨意找了個地方，開始進行推演。
“上古神州超脫成無上世界，被證道境強者收割本源。”
“也就是在那等強者看來，我們這種剛蛻變的世界，相當於養大的羊羔子。”
“羊崽子大了，就該收嘎腰子了。”
“嗯，這點我理解，要是我是異界強者，沒準也會如此做。”
先是模擬出上古神州崩潰的畫面，姜玄又在世界之外演化出了無數小人。
“小人是上古修士。”
“為了神州，他們甘願燃燒自己化作一縷本源，為神州爭得一絲生機。”
“他們做到了。”
“起碼神州現在還存在。”
說著，世界之外的無數小人分成了兩部分。
一部分化作光點融入了世界，另一部分則站在原地沒動。
“那時候的上古修士面對神州歸墟有兩種選擇，一是化道，二是不化。”
“但，化道真的需要到六境才能化麼？”
“那時候的忘塵真的只有五境麼？”
“人雖然有理想崇高之輩，但自私自利的也不少。”
“有人選擇化道，自然有人求活，哪怕苟延殘喘。”
“如果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人心，那毫無疑問，忘塵就是那種自私自利之輩。”
“他沒有化道。”
“甚至他在再次發現神州世界以後，還對神州世界產生了窺視之心。”
“所以他留下的手段，才會被神州天地所排斥。”
想到這一點，姜玄突然覺得自己神魂一陣清明。
“忘塵，確實不安好心。”
“他之前在我面前一番做派，或許是在修改我的認知。”
“說是修改也不對。”
“在他看來，我是凝聚紅塵道種的融道境修士，修改我的認知一定會被我發現。”
“所以他的所作所為，應該是在影響我的認知。”
“讓我覺得他是一個卷戀神州故土的上古遺民。”
“對於這種修士而言，可以說是無利不起早。”
“那他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麼？”
想著想著，姜玄又把視線落到了神州世界上。
“他想要神州世界。”
“在忘塵敘述中，神州世界曾經超脫成了無上世界。”
“這大概是真的。”
“不然無法解釋傳承、洞天等等的來源。”
“他現在是七境融道境，雖然不知道他在融道中已經走到哪一步了，但他接下去的目標裡，一定有證道。”
“大世界無法承載強者證道，唯獨無上世界才可以。”
“而我在神州凝聚道種，卻可以使用一絲證道境能力。”
“所以神州的本質並沒有因為本源被收割而掉落，還是無上世界。”
“忘塵想要入主神州，進而證道！”
“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神州的‘天道’不願意，她甚至拒絕忘塵進入，所以才有了後續算計。”
伸手掐滅手中衍化出來的神州，姜玄覺得自己的猜測大概八九不離十。
不然無法解釋忘塵為什麼不直接鑽過兩界通道，來神州看上一眼。
“什麼怕再次失望。”
“能修煉到融道境，哪個不是心志堅定之輩？”
“若是區區失望就能影響道心，怎麼可能融道成功？”
思及至此，自覺想明白一切的姜玄又把視線落到了魔域上：
“那麼問題來了。”
“天魔又是什麼？”
“真的是上古某一任人皇所化？”
“在忘塵的故事裡，上古的三皇五帝，可都是被一把鐮刀割走了。”
抬腳走到魔域前，姜玄沉吟了一會，最後還是一步跨出，來到了魔域中。
朱家的過往，他已經不準備探查了。
毫無疑問，朱家肯定在忘塵的影響下做過一些事情。
而所做之事的痕跡，大概也已經被抹除了。
姜玄覺得自己能探查到的東西，很可能是忘塵讓他探查到的東西。
這些東西探查出來了，沒準還會被潛移默化地改變認知。
所以不如不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