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獸！”
少年的嘶吼在黑暗中響起，聲音蕩回耳邊漸漸化為一聲聲無力的低語。遠方的天際亮起一絲金色的曙光，照進黑暗、照亮少年的眼瞳。
光明在浮空的碎片之間來回折射，勾勒出塵埃中的畫卷。
那天真、溫柔的臉龐出現在畫卷中，眼中滿是對著世界的好奇，嘴角掛著善良的笑容。
“蘇牧くん。”
溫柔的聲音在男孩耳邊呢喃，女孩彷彿找回了自己最愛的珍寶。這是她第一次對他說話時的樣子，眼中倒映的清澈不屬於這骯髒的世界。
女孩如同是夜幕下的海上燈塔，蘇牧的燈塔，照亮黑夜中前進的方向。
碎片一點點癒合，倒塌的大廈向上匯聚，重新聚成摩登時代繁華的中心商務區，霓虹燈在亞熱帶季風的雨中氤氳點點。
蘇牧手中的斷劍在雷電中重新鑄造。懷中抱著的是熟悉的溫度，紅色的頭髮撫摸著男孩的脖頸。
“蘇牧くん。”女孩蜷縮在她所能汲取的唯一的溫暖中，呢喃的聲音像是一隻被主人遺棄的小狗。
金色的雙瞳點亮著黑暗，男孩感到自己血管中的血液變得無比滾燙，如同沸騰一般。
“在這個世界你並不是我的對手。”
黑暗中，一柄武士刀如鬼魅一般砍向蘇牧的後背，迅猛凌厲。男孩立即回身格擋，銀白色的雷電炸開，與碰撞的刀口間濺射出耀眼的光芒。
巨大的斬擊之下，蘇牧的右臂裂出一道道細小的傷口，嫣紅的鮮血迸射而出。
“卡塞爾的A級精英，難道只有這點實力麼？”
那恐怖的力道讓蘇牧覺得，眼前這個黑影恐怕早就變成龍了。武士刀向前一推，蘇牧倒飛出去，黑暗中的鬼怪趁機蜂擁而上將男孩懷中的女孩搶走。
女孩緩緩抬起頭，紅色的長髮一點點撫摸著蘇牧的臉頰，玫紅色的眼瞳滿是幸福的歡喜。
“始めまして。”
這是女孩對他說的第二句話，也是最後一句話。女孩的笑容，以及最後的告別，一邊邊迴盪在蘇牧的腦海中，如同詛咒一遍遍誦唸著。
“啊！”蘇牧躺在廢墟之中，天空的光亮一點點暗淡下去。女孩的告別語，撕裂著他的腦海。
裂紋傳遍全身，鮮血灑落在大地之上。伴隨而來的是一陣陣更為強大的雷電之力，天空匯聚的陰雲是天罰的預兆。
“不可能！A級而已怎麼可能會擁有這種力量！”
天空灌下的銀白閃電瞬間便撕毀了這片黑暗的世界，周圍的高樓大廈如同風沙一般一點點消失在神王的怒火之中。
他從夢魘中掙脫而出。
舊的夢魘結束，而新的夢魘再度降臨。白色如繭絲般的細線纏繞在蘇牧腳下，堆滿實驗儀器的破舊房間中充斥著腥臭的龍血味。
正前方，女孩宛如被釘在十字架的耶穌，但這並不是前往伊甸園的重生，而是埋葬於龍冢中的凋零。
白色的絲線將她裹成一隻蝴蝶的蟲繭，冰冷的管道插在屍體的脖頸上，一具乾屍出現在蘇牧面前。
男孩咬著牙，全身顫抖著，指間緩緩地觸碰到那冰冷的“棺槨”。
所有的溫柔與美好此刻都變成了一具恐怖的乾屍，女孩被人抽乾了全身的血液，在他的面前被抽乾了血液！
眼淚從蘇牧的眼角滑過，深吸著冰冷的空氣，他想讓自己冷靜一點，但是從沒哭過的他，此刻卻已然控制不住了。
自責讓他跪倒在白色“棺槨”前懺悔。
他從不在乎別人，不關心任何事。對自己的血統是B還是A也從未上心過，他來卡塞爾也只不過是沒有別的地方可去，找一個能躲起來的小窩罷了。
他不在乎力量，正如他不在乎血統一般。但是現在，當他真的需要力量的時候，他卻只能陷入深深的自責中。
如果是個S，真正的S，就能挽救這一切，就能救下這個女孩，救下自己所在乎的、愛護的。
“吼——”怪物的吼叫在晴朗的月空中咆哮著，一頭巨大的龍形黑影破繭而出，飛向天空。
“你叫你M呢！”龍血燃燒，男孩拿起手中的刀，猛地衝上天空。
明亮的月光下，所有參與這場屠龍戰役的士兵們看著那位A級王牌，在東京的夜空中化身成一頭黑色的龍。
陰鬱的烏雲遮住最後一絲月光，整個東京，甚至整個日本陷入無盡的黑暗當中。銀白的雷電在眾人頭上不斷地翻滾著，猶如一柄隨時會落下的達摩克里斯之劍。
“轟——”
雷聲之中，蘇牧迎著閃電飛上天空，飛向這個龍形劊子手。
血的欠債，必將由血來償還。
肆虐的雷電撕毀蘇牧手中的利刃，匯聚在他的手中，猶如神王的權杖。
“雜種，去死吧！”
神王的權杖，撕毀所有違逆君威者的言靈，狠狠地砸在了巨龍的頭顱之上。
【言靈·宙斯權杖】
序列號：未知
血系源流：黑色皇帝尼德霍格
危險程度：滅世
發現及命名者：荷馬
史詩中，獨眼巨人幫助宙斯打造雷霆權杖，打敗泰坦神王克洛諾斯，並加冕為新神王。因此雷霆權杖，便象徵著神王之高無上的神權，以及毀滅世界的力量。
該言靈使用者以自己為中心，引導大量雷電之力，形成足以毀滅一座城市的雷暴。同時言靈的使用者亦會死在雷電之下。
“盜用神王君權者，亦將承受神王怒火！”
——荷馬
雷電摧毀巨龍的身軀，同時也撕碎了盜用權杖的勇士。滾燙的鮮血從軀體中炸開，在落地的雨中逐漸變得冰涼，並化成一陣陣霧氣，隨著大雨落在東京的上空。
天空出現一道巨大的裂縫，突兀地像一個吞噬一切的黑洞。強大的雷電之力，彷彿連時空都可以撕碎。
那足以毀滅整個東京的滅世言靈，在扭曲的時空中被黑洞吞噬，那絢爛的景象與無可匹敵的兩頭巨龍消失在夜幕下的落雨中。
埋葬繪梨衣的實驗室，與雷電中一同消散在風中，化作四處紛飛的粉白櫻花。
楚子航緩緩低下頭，冷冽的寒風中，他向最親密的戰友表達自己的哀悼。即使蘇牧減輕的言靈的力量，保護了這座睡夢中的城市，但自己卻逃不過宿命的必然。
富士山的櫻花飄舞在空中，卡塞爾的精英們站在雨中目送著執行部王牌蘇牧的離開。
……
……
蘇牧再次睜開雙眼時，明媚的陽光正照射在他幼小的身軀上。
“星璃，你又在偷懶。”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男孩揹著一大捆乾柴，走到他的面前。
思緒逐漸收斂，蘇牧扶著自己混沌的大腦緩緩坐起身來，他困惑地看著周圍，看著眼前的小男孩。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麼？
“這是給你的。”小男孩卸下一捆乾柴放在蘇牧面前，“幫你撿的。”
蘇牧望著眼前這個不同尋常的小男孩，記憶一點點恢復，他現在叫沐星璃，眼前這個小孩叫唐三，這個世界叫鬥羅大陸，這片村莊叫聖魂村。
他入學卡塞爾時已經重新塑造了一邊三觀，強迫著自己相信有龍的存在。本以為沒什麼會比這個更離譜的了，但是現在有了。
《鬥羅大陸》，一本連載在網路上的玄幻小說。他也就在放假回國參加同學聚會時聽他們吹過一點，而現在他就真地活在這本書中，並且已經生活了六年了。
他依稀記得三個知識點：第一，眼前這個叫唐三的是位面之子，掛B之王。第二，這個世界的頂級勢力分別是武魂殿與上三宗。第三，武魂殿是反派。
補充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據說武魂殿的教皇殿下非常漂亮。
“快回去吧，午飯時間快到了。”
“好。”沐星璃背起唐三分給他的那捆柴火，默默地往村莊走。
“星璃，過了今天你就到六歲了。”唐三說道：“聽傑克爺爺說，過些天他會請武魂殿的魂師們給你覺醒武魂。”
沐星璃只是點點頭。
唐三看著只顧低頭往前走的沐星璃，敏銳地覺得眼前這個男孩一定藏著什麼心事，但是一個六歲的小男孩能有什麼心事呢？
這個年紀的孩子不因該是無憂無慮地到處玩耍麼？唐三第一次見到這個男孩便覺得他和自己是一類人，與聖魂村其餘的孩子們完全無法融入到一起。
搖了搖頭，唐三笑了笑，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又何必去深挖呢？
就像自己一樣。
“小三。”沐星璃忽然開口問道：“你覺得人為什麼要獲取無盡的力量，即使付出所有？”
這個問題對於一個四歲的孩子來說顯然已經超綱了，但是唐三在沉默了片刻之後還是給出了自己的回答，“力量的使用無非兩種，主宰與保護。前者傾盡所有只為獲得至高的權利，滿足自己的貪慾。後者則希望保護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這類人往往沒有進取的主動，最後在關鍵時候陷入自責。”
沐星璃回頭看了唐三一眼，眼神十分的複雜。
回過頭，耳邊忽然響起他在北極執行完任務，被校長請去喝下午茶的那場談話。
……
……
昂熱問：“蘇牧，你覺得力量對於混血種的意義是什麼？”
蘇牧神色平淡，裝傻充愣，“校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昂熱笑了一下，也不繞圈子，拿起桌子上的Pad播放了一段影片。模糊的畫面中依稀可以看見蘇牧正和一個全身長滿鱗片的怪物戰鬥。
蘇牧心中很清楚，那是暴血後失控的楚子航。
“看完有什麼感想麼？我們的B級學員。”昂熱問道。
B，蘇牧3E考試的成績。成績公佈時，守夜人論壇直接炸鍋，這位由校長欽點的A級學員居然在3E考試後被降級了。
要知道在血統評級這一塊，校長一直將自己的專業拿捏的死死的，誰都沒有想到校長居然會翻車！
某個論壇管理員義憤填膺，更是親自下場發帖破口大罵，高喊：“作弊，這是作弊！”但暗地裡卻美滋滋地坐在上鋪數著自己的三成分利。
“B是由諾瑪評定的。”蘇牧迎著昂熱的目光對峙著，“如果校長覺得有問題可以去問問諾瑪。”
“當然。”昂熱拿出滿是塗鴉的試卷，“你的3E考試試卷，我調出來了。”校長將卷子放在蘇牧面前，他顯然準備充分。
“3E考試一共十道題，而你的卷子上也是十條答案，只不過你改了四道題的答案，導致諾瑪做出的錯誤的判斷，誤將S級的你判定為了B。”
“我不相信一個B級學員，連言靈都沒顯露的情況下，能與暴血後的A+學員戰鬥，你能現編一個合理的解釋給我麼？”
蘇牧沉默地看著昂熱，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他會被安排到一個S級的任務中，並且搭檔只有楚子航。
他被眼前這個一百三十多歲老成精的傢伙給算計了。
“S也好，B也罷。對於我來說都不重要，學院有愷撒，有楚子航，還有很多其他A級學員，至於我重要麼？”
“你似乎在害怕什麼？”
“怎麼會？恐怕沒有比這裡更安全的地方了。”
“蘇牧，雖然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麼，但是有一點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有S級的潛力，不代表你已經有S級的實力。”昂熱緩緩說道。
“力量這種東西可以不顯露，但不能不擁有。千萬不要到需要用它的時候，才後悔自己當初錯誤的選擇。”
蘇牧淡淡地回道：“謝謝校長的忠告。”
“A沒有問題吧？”昂熱問道。
“您是校長，您說了算。”
“從明天起，學院會對你進行A級的特訓，你在少年宮學的劍道已經不夠用了。”
“沒問題。”
談話到此為止，蘇牧起身，轉頭離開。
昂熱望著蘇牧離開的背影，再次提醒道：“寧可平時沒用，也不要需要的時候沒有。”
蘇牧擺擺手，表示自己聽到了。
“為了避免結束，他也在極力避免了一切的開始。”
昂熱說。
……
……
“星璃？星璃！”唐三的呼喚將沐星璃重新拉回鬥羅大陸。
“你說。”
“你最近經常心不在焉，是不是生病了？”唐三關切地問道。
“有麼？”
“有，尤其是最近半個月。”唐三肯定地回道：“你經常走神，而且變得非常嗜睡，而且……”
“而且什麼？”
“經常會偷偷落淚。”唐三指著沐星璃臉上尚未擦乾的淚痕。
“呼——”沐星璃長呼一口氣，“沒什麼，做噩夢了而已。你也有會做噩夢的時候，對吧？”
唐三看著沐星璃黑色的眼瞳，沉默良久，最後回道：“是。”
兩人走進村落，唐三熱情地和周圍的鄰居打著招呼，沐星璃則依舊沒什麼表情。不過相比於乖寶寶唐三，村口老阿姨們談論的更多的還是沐星璃。
小村落的所有人長相都非常普通，包括唐三。唯獨沐星璃的長相就如同的名字一樣，燦若星海，明若琉璃。即使他才六歲。
黑色短髮，黑色雙眸，可愛的模樣誰見了都想在圓臉上掐一把，那雪白的皮膚手感一定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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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很多家裡養了女兒的，早早地就打起來沐星璃的主意，要給這孩子定個娃娃親，這樣沐星璃以後就不用擔心討不到老婆了。
老傑克也不傻，沐星璃未來討不到老婆？這句話就連四歲小孩唐三都不信！
前方岔路，左邊是唐三的家，右邊是沐星璃的小窩。站在路口，唐三忽然道：“星璃。”
“你說。”他說。
“你未來想成為哪一種人？”唐三問道。
沐星璃轉身，兩人對視著，“你太看得起我了。”
“不，星璃。”唐三搖搖頭，“村子裡所有人都清楚，你不屬於這裡。出生在帝都貴胄家裡，才是最合理的。”
這算什麼，來自主角的肯定麼？
“小三，你對統一大陸怎麼看？”沐星璃像是在岔開話題。
“那樣會死很多人。”唐三說。
“嗯，確實。”沐星璃笑了笑，在唐三的目視下，轉身走向了右邊。
唐三收回視線，轉身走向了左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