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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生命之價

第八章 生命之價

寒夜悽風,荒村破屋,破敗的茅屋,那以土壘的破舊房子之中,倒也暖和。

屋中燃起的火焰照得爾朱榮心緒大亂,而爾朱情和爾朱仇卻心頭發涼。

等待,的確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兒,至少這一刻並不好玩,那神秘的敵人仍未出現,也不知對方在等待什麼,或許是在等待獵物精神的崩潰。

爾朱榮心頭思索著,他想不出這是哪一路人馬,自與黃海相搏的這四天來,他的行蹤就一直保持神秘,而且所走之路也極為偏僻,那此刻突襲的又是什麼人呢?

“唏津津……”馬在嘶叫,顯然是也感到了不安。

“族王,我們該怎麼辦?”爾朱情以嘴吮出傷口處的毒血,再吐出來,問道。

“以不變應萬變!”爾朱榮吸了口氣道。

當傷口處出現了鮮紅的血時,爾朱情抓起一根火枝向傷口上一燙,竟咬著牙沒有哼出聲來,指間的皮肉也微焦,但那點毒傷卻已經不再對他構成太大的威脅。

“滅火!”爾朱榮低低喝了一聲。

爾朱情和爾朱仇一愣,立刻明白,但卻並非滅去火把,而是把柴火全都自窗子中拋了出去。

屋內立刻變得一片漆黑,而窗外的夜空卻似乎亮了很多。

但這卻無濟於事,雖然他們的敵人也感到意外,更暴露了行藏,可對方根本就不怕。

爾朱仇駭然發現,那對農夫夫婦也在外面那群人當中,更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另外幾人也全都做農夫打扮,顯然正是這個荒村之中的村民。

爾朱榮的心頭有些發涼,對方有十餘人,每人手中都持著強弩。

“爾朱榮,我看你還是自覺走出來比較好,否則,我們只好不客氣了!”說話的是那十歲左右的小孩,但聲音之粗獷,分明已是中年人的口音,而且一開口就已道出了爾朱榮的身份。顯而易見,這群人絕對不是普通的盜匪那麼簡單,而是有針對性的對手。

爾朱仇和爾朱情禁不住面面相覷,看來他們一直都看走了眼,包括爾朱天問和爾朱天武。

爾朱榮強提真氣,可是丹田之中幾乎是空空如也,禁不住駭得魂飛魄散。

“對方的毒難道是下在這兔肉湯之中?”爾朱榮忍不住向那鍋兔肉湯望了一眼,暗想著。

“族王,我似乎可以提聚功力!”爾朱情低聲道,只有室內幾人才隱隱可以聽到。

“啊!”爾朱榮所猜的確沒錯,爾朱情是唯一沒有喝兔肉湯的人,因為元宵佳節對於爾朱情來說更有另一層意義,那就是他妻子的忌日,每年的元宵,別人大魚大肉,而爾朱情絕對會戒葷三天,在爾朱家族之中,這並不是一個什麼秘密,更不值得大驚小怪,此刻卻因為這點,而使爾朱情成為唯一沒有中毒之人。

爾朱榮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只要爾朱情仍有一戰之力,趁敵不備,絕對可以讓對方的計劃落空。

“見機行事!”爾朱榮微微緩了一口氣,低聲道。

“爾朱榮,如果你們再不出來,就會變成一隻只烤豬,你信不信?”那小娃娃的語調之中透著一股強烈殺機,更有咄咄逼人的氣勢。

爾朱榮和爾朱情諸人感到有些無奈,此刻對方就像是甕中捉鱉,這茅草房如何能夠經得起大火焚燒?如果對方定要選擇火攻的話,只怕他們真的會變成烤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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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出來,豈不會變成刺蝟,那與烤豬又有什麼分別?”爾朱榮唯有強忍著心中的憤怒和殺意,無奈地回應道。

“我們並不是很想你死,只要你願意配合,我們也不必做趕盡殺絕之事!”那小娃娃冷聲道,始終是一種與他年齡絕不相同的語調。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爾朱榮依然沒有出去的意思,但卻已經開始發問了。

“我會讓你知道我們是誰的,但是卻非現在!”那小娃娃平靜地道,聲音猶如窗外的冷風流過。

爾朱榮知道,有些事情是無法避免的,對方雖然不敢衝入屋中,雖是因為害怕他們並未中毒,但是若他們不走出這草棚的話,對方點火之後,他們也就必死,這是毫無疑問的,到時即使想拖延時間也不可能。因此,他們必須出去,出去之後,他們至少可以憑藉爾朱情賭上一賭。

“好,我們出來!”爾朱榮顯得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燈火極明,眾宮廷侍衛呼前喝後地開路,金鐙銀鞍,倒也威風十足,風光無限。

凌通本身就已經在這段時間極為風光,可是此刻在公主旁邊策馬徐行,更有種說不出的風光,只是渾身極為不自在。

“你似乎很怕本公主?”安黛公主的目光極具挑畔之意,似笑非笑地望著凌通那神情不安的樣子。

“說實話,是有一些,公主如此尊貴,又如此美麗,凌通如果還能夠鎮定,大概就不太正常了。”凌通聳聳肩,無可奈何地道。

安黛公主表情之中露出少許得意,凌通的恭維比之那些宦官和侍衛們的拍馬屁之詞要好聽多了,至少凌通是與她年齡相仿的異性。

“你倒很會說話,難怪父皇和王兄這般看重你。”安黛公主似乎有些不服氣地道,語意之中因此多了幾分不忿。

凌通實在猜不透這寶貝公主的意圖,她這句言不由衷的話只讓凌通心裡有些發毛,但他仍只能硬著頭皮道:“這一切當然是託皇上的洪福,外加一點運氣,我並不是一個擅長說話的人,但卻是個喜歡實話實說的人。”

“哦,你喜歡實話實說嗎?我看你是膽大包天!”安黛公主突然語氣轉冷道。

凌通大感頭痛,心道:“什麼狗屁公主,喜怒無常,還真難侍候,要不是看你老爹是皇上的面子,我凌通才懶得這麼累!”

“你在想些什麼?”安黛公主步步緊逼,問道。

凌通忙應道:“我在想,公主何出此言?”

“哼,別人不知道,難道你自己還不知道嗎?連本公主都敢騙,豈不是膽大包天嗎?”安黛公主有些憤然道。

凌通一呆,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哼,你剛才說與賊人相鬥,腿上足陽明胃經受損,無法下跪,可是剛才本公主仔細觀察過你腳下的運動,分明是在說謊!你的膝部完全可以彎曲,而且極為自然,雖然你在上馬之時故意裝出緩慢的樣子,可是卻瞞不過本公主的眼睛!你無非是不想向本公主下跪而已,足陽明胃經受損只是一個藉口,你還有話說嗎?”安黛公主淡淡地道,語調極為優雅。

凌通禁不住給矇住了,他哪裡想過,眼前這個公主小小年紀竟如此難纏,如此細心,想到欺君之罪,禁不住冷汗出了一身。但凌通並不想表現得太過激烈,心道:“橫豎這個罪名已經落到頭上了,該怎麼死便怎麼死吧,反正我凌通是不向你下跪的,向你這個和我一般大的小姑娘下跪多沒面子!”

主意一定,凌通調整了一下心緒,無奈地道:“凌通算是服了公主,連我的心思也都看得如此清楚,真是法眼無邊,看來我想說些什麼也不行了。”

凌通毫不否認,這倒使安黛公主愣了一下,但立刻又變得極為傲氣逼人地道:“我知道你是口服心不服,其實我也想見識見識你是否像侍衛們說的那麼厲害!父皇說你年紀如此小,武功卻極為高強,據本公主所知,武功高強的人都是極為狂傲的,就像本公主。因此,我要與你比試一下,要讓你真正見識一下本公主的厲害,否則你定不會真的服本公主!”

凌通心中暗自好笑,忖道:“你武功很高嗎?哼,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但轉念一想,心頭稍安,安黛公主雖然脾性難測,更讓人無法猜透她的心思,自己一開始被她的語氣逼得無法喘過氣來,但此刻她說出這番話,終還是露出了弱點。

凌通這十多天所學的全是生意經,如何把握全域性,思路已經在短時間內超越了他的年齡侷限,此刻安黛公主話中的弱點,自然不會逃過他的法眼。

一個人只要有了弱點,就不會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就是無法找到對手的弱點。其實,任何人都會有弱點。

驕傲,正是安黛公主的弱點。凌通自然不會相信她的武功好到哪裡去,堂堂一個公主,金枝玉葉,哪有什麼吃苦的精神?若不吃苦,又怎能練好武功呢?凌通這麼想著。

但想歸想,凌通絕不敢將之說出來,他可不願真的惹惱這個刁鑽蠻橫的小公主。

那些侍衛也在暗自偷笑,剛才安黛公主還機智聰慧得像個老江湖,這時突然冒出一句不倫不類、稚氣十足的話來,的確有些惹人發笑。

“你敢不敢和我比武?”安黛公主似是在向凌通下戰書。

凌通扭頭向安黛公主深深望了一眼,暗想:“奶奶的,你說武功高的人就一定很驕傲,我就擺出一副狂傲樣子給你看看!”此刻凌通倒是完全捕捉到了安黛公主的心態,知道她只是一種小孩子心性,好勝心強,如果你表現得越強硬,她不僅不會殺你的頭,反而還會對你多一份神秘的嚮往,是以凌通此刻擺出一副傲然萬物的姿態,正是臨時所想出的策略之一。

經過十多天的學習,至少凌通知道了如何揣摩別人的心理,如何對症下藥。

“你真的很想和我比武?”凌通淡然問道,卻再無半點恭維之態。

眾侍衛一呆,安黛公主也是一呆,凌通突然變了個人似的,讓他們幾乎反應不過來。

安黛公主並不惱怒,反而自信地道:“那當然,本公主一定要讓父皇和王兄知道,比起我,你還差得遠!”

凌通淡淡一笑,道:“比之公主,我自然相差很遠,平民百姓,如何能與公主金枝玉葉媲美呢?公主拿我相比,實不下於將我推上了斷頭臺,這可是對公主大大的大逆不道噢。”

安黛公主一愣,有些蠻橫地道:“我不管,明天我一定要與你比試武功,你要是不來,今天欺瞞本公主之罪定要細細跟你清算,到時候不讓父皇斬你的頭才怪。”

凌通大感頭痛,與這嬌滴滴的公主比武,那可的確不好應付,一個不好傷了她,那可是吃不了兜頭走,但又不能不赴約,說不得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咬咬牙,道:“如果公主有此興致,凌通只好豁出去了,不過要是皇上和皇后怪罪下來,那可也是斬頭的事,公主可得擔待。”

“哼,只要是本公主高興,父皇和母后自然不會責怪,就這麼決定了,明天一早,我就在御花園等你。”

“啊,那可不行,明天一早我還要去翰林院報到,至少得在中午才會有空,而且在御花園比武,要是讓太后和皇上看到了,我有十顆腦袋也不夠斬。”凌通駭了一跳道。

“那你要在哪裡?”安黛公主只要凌通答允應戰,已經不在意其他,作出讓步反問道。

“我看在……嗯,我一時也想不到什麼好地方,不如到時候再說吧。”凌通含糊道,他其實對宮內宮外的地形並不熟悉,叫他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噢,你想賴!”安黛公主的小孩子脾氣又來了。

“好,御花園就御花園吧,到時你可得派人為我引路噢。”凌通沒辦法可想,只得讓步道。

“男人說話就要乾脆些嘛,好了,陪本公主上鼓樓看看花燈。”兩人說話間,眾侍衛已經將他們擁至鼓樓之下。

抬頭望了望高大的鼓樓,凌通禁不住湧起萬丈豪情,在少年心性的驅使之下,忍不住一聲長嘯。

連日來,凌通志得意滿,左右逢源,更是八面威風,使得他胸中積壓了一股激昂無比的情緒,大有睥視山河之氣概。

這聲長嘯,將他心中所有的豪情盡數洩出,聲音激越悠長,直衝雲霄,猶如鳳鳴龍吟般驚動四野之人。

安黛公主被凌通的豪情所感染,竟也激動不已,心中更湧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嘯聲良久方竭,餘音仍在街頭迴盪。

“好功力……”眾侍衛禁不住全都鼓掌喝彩。

“公主不是要與凌通比武嗎?我們便先比輕功,看誰最先上得鼓樓。”凌通居然在此時向公主發出挑戰。

“好,誰還怕你不成!”安黛公主被凌通激起了滿腔豪情,毫不猶豫地應道。

在兩人說話之時,早有侍衛自鼓樓下爬上樓頂,他們必須事先查探一下鼓樓之中是不是安全的,這是每個侍衛的職責!

“公主先請!”凌通大方而自信地道。

“哼,竟敢小看本公主!”安黛公主微惱,但聽到凌通剛才那一聲長嘯,知道自己的功力與之相比尚有不如,也不敢怠慢,兩腳在金鐙上一點,一雙玉掌輕拍馬鞍,借力若乳燕一般翻空而起,向鼓樓之上攀去。

眾侍衛並不擔心,因為公主的武功他們十分明白,要登上這鼓樓並不是一件難事,所以他們並不阻止公主強攀鼓樓。

凌通見安黛公主已經在鼓樓第一層的斜椽上落腳,這才再次長嘯而起,身形如風,沖天之勢猶如鑽天雲雀,一衝之後,眼見力竭,凌通竟然不落足瓦面,在離地兩丈多高時,以左腳輕點右腳面,再一次騰飛而起,剎那間便已超過了安黛公主。

“好輕功,好輕功……”眾侍衛忍不住為凌通喝起彩來。

凌通的輕功的確極為神妙,這是得自天龍劉高峰之助,他所用身法是自劉高峰所授輕功之中領悟的龍騰九天。

劉高峰本身就是輕功高手,更以身法而聞名,否則其寨也不會叫飛龍寨,也許劉高峰的輕功不是天下第一,但其身法卻是獨步武林,天下間別無分號。是以當初劉傲松與他交手時,一眼就識破對方是劉高峰,而劉高峰的足跡限於北朝,南朝的這幫宮中侍衛當然不識這等身法,也自會為這奧妙的身法喝彩。

安黛公主只覺眼前暗影一閃,凌通已經在她的頭頂之上掠過,心急之下,忙加勁而上,但她與凌通的輕功相差的確太遠,又怎能追得上呢?

大急之下,安黛公主抓住第三層瓦椽之時竟未能抓穩,身形向下疾墜。

眾侍衛全都大驚,凌通聽到安黛公主一聲驚呼,也吃了一驚,眼睛的餘光一掃,發覺安黛公主正在向下疾墜,嚇得他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甩出軟索。

凌通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是全副武裝,身上法寶齊備,或許是因為他始終脫不了孩子氣,小孩子總喜歡貪玩,而凌通自然也不能例外。雖然此刻他身份不同,護衛前呼後擁,風光至極,但凌通始終想找點什麼刺激的事情,因此依然保持著獵人的作風,正如蔡風講到陽邑的獵人兄弟時一般。“獵人的靈性和敏感並不是天生的,而是在任何時刻都保持最高警覺的條件下磨鍊出來的,想做好獵人,就連吃飯也不能鬆懈!”凌通最聽蔡風的話,是以,他在任何時刻都做好了最充分的準備。而凌通身上最常準備的就是軟索、藥物、小弩和短刃,這幾乎成了凌通的護身符,而這一刻,軟索卻成了營救安黛公主的法寶。

凌通的手法準確至極,在安黛公主下墜一丈左右時,準確地纏住了她的小蠻腰,而他的身子下沉之時,右腳已倒鉤住了那斜斜伸出的瓦稜,兩人就這樣倒掛著。

安黛公主正在手足無措之時,突覺腰間一緊,身子在一沉之際,立即反彈而起,人在空中,卻發現凌通正朝她泛著眼睛。

眾侍衛松了口氣,凌通身形在空中倒劃一個美麗的弧線,竟然翻上瓦稜,手中使勁,安黛公主便身不由己地衝了上來。

“啊!”安黛公主來不及驚呼,卻被凌通伸手在空中一攬,已攬在懷中。

“公主受驚了!”凌通眼中帶著少許侵犯的快感,想到懷中抱著的是南朝公主,那種感覺只讓他得意至極。

“你好大膽……竟……竟敢欺負本公主,佔我便宜!”安黛公主俏臉紅得像是熟透了的柿子,面對凌通那大膽又帶著侵犯性的目光,心頭“怦怦”直跳,竟不敢直視凌通的目光,連語調都有些結巴了。

凌通心頭更為得意,將公主摟得更緊,那幽幽醉人的處子體香讓凌通腦子一片迷糊,什麼也不再考慮,竟色膽包天地在安黛公主那通紅的俏臉上輕吻了一下。

安黛公主身子大震,她今年已有十五歲,在蕭衍的眾女兒當中,是最小的一個,唯有太子比她小一歲。十五歲的少女心中總會有著一份朦朧的幻想,更且是在這種年代,女子於十六七歲就要出嫁,十五歲便已成熟。安黛公主在宮中耳濡目染,對男女之事並非不懂,只是在宮中誰也不敢對她有半點不敬。而此刻,凌通卻膽大包天,在妄形之下,竟親了她一口,使她心中無可抑制地蕩起一絲奇異的熱流,出於少女的矜持,加之身份的差異,安黛公主雖然心動,但仍一時無法接受,正準備出言叱喝,這時他見到了一點亮光閃過。

“小心!”安黛公主禁不住駭然驚呼。

金老大簡直頭都大了,奔行了數十裡,一路上四處都是狗的足印,竟然未曾發現蔡風的腳印,而且野狗群似乎並未太過分散。

天快黑時,所有野狗的足印竟然分成兩路而行,每一群野狗都有足夠的能力毀去所有的足印,每一群至少有一百餘只,依然將雪野踏得一塌糊塗。

通天上人有些心頭發毛了,如果這樣追蹤下去,只怕時間不知道會浪費多少,能不能追上蔡風還是另外一回事,如果蔡風在中途躍上了樹梢,自樹上離去,誰又知道?這的確是一件極為傷腦筋的事情,包括祈公子和普其,都覺得有些無可奈何。

天色已晚,雖然他們的目力足以在黑暗中視物,但終究有些不太方便,他們這般找來找去,幾乎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才走了幾十裡路,如此效率也的確太低了,任何人都有些心煩。

“今日之舉大概就壞在這群野狗的身上了!”祈公子似乎極為惱怒地道。

金老大忍不住破口大罵道:“他媽的,連賊狗也幫那小子的忙,他日如讓老子碰上,定將殺光它們!”

通天上人不語,面對諸般野狗,他似乎也有些無可奈何,如果照這樣追蹤下去,今日的確只能無功而返了。

“你們聽,快聽!”普其突然似乎有所發現地豎起耳朵道。

“野狗的叫聲!”通天上人也聽到了狗叫聲,出言道。

“在前面不遠之處,我們快去!”祈公子說話之時,身形已如風般射了出去。

“祈公子,小心些,那些野狗似有古怪!”通天上人告誡道。

金老大的心情本就極為煩躁,這麼一個下午順著狗印而行,滿眼都是野狗的足跡,還有東一堆西一堆臭不可聞的狗屎,而連只野狗的影子也沒有見到,使他的心情一直都沒有好過。

聽到野狗的叫聲,心中積下的怒火一下子引發出來,殺機陡生,只想找那群野狗大殺一氣。

祈公子很快就發現幾隻野狗的所在,他也殺意陡生,向野狗猛撲而去,但身子在半途突然頓住,落回地上,他竟然發現了一堆仍冒著餘煙的柴火灰燼,顯然是有人剛燒不久。

野狗似乎見到生人就怕,甩尾疾跑,祈公子也懶得追,反而向那火堆逼去。

金老大也很快趕到,自然發現了那堆未曾燒完的柴火,一旁更有兩根支架,顯然有人在這裡烤過什麼東西。

祈公子走近柴堆,伸手一探其中的溫度,竟然仍極為熾熱。

“小心!”通天上人大喊一聲,祈公子只覺得腳下一軟,頭頂似乎有什麼東西壓下,忙飛身後躍。

金老大也自然向後飛退。

普其大吃一驚,只見一團巨大的雪團自樹上飛墜而下,但卻並沒有什麼異樣。

祈公子和金老大同時落地,那巨大的雪團剛好砸落在那堆灰燼之上,他們還沒來得及得意,身子再沉而下。

此刻正是他們前力用盡後力未接之時,根本來不及歡喜就已墜入了一個極大極深的獸坑之中。

通天上人和普其見祈公子和金老大都安全而退,剛剛暗松了口氣,卻沒想到兩人正退在一個陷阱之上,一時根本來不及出手援助。

“怎麼樣?”通天上人和普其趕到陷阱旁邊,只見祈公子和金老大全都灰頭土臉,地上的積雪使他們滿頭滿身都是白色,雪霧之中,連眼睛都睜不開,但還好,兩人仍在揮動著衣服,掃開落了一頭一臉的積雪,顯然並沒有生命危險。

通天上人也禁不住以衣袖在鼻子之前揮了揮,但卻不是因為雪霧,而是因為一陣噁心的臭氣。

“咦?”普其也捂著鼻子退開,那臭味在地面塌陷的剎那間全都逸了出來。

“呼……呼……”祈公子和金老大如大鳥般躍出地面,這陷阱如果只想困住野獸,尚足足有餘,但要困住兩個武林高手卻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嗯,好臭!”通天上人忍不住揮揮衣袖,皺眉道。

祈公子和金老大臉色鐵青,他們腳上沾滿了狗屎狗尿,雖然陷阱之中並無致命之物,但卻滿是狗屎狗尿。

普其想笑卻又不好意思笑出來。

望著祈公子和金老大兩人的狼狽樣,通天上人有些啼笑皆非。

祈公子移步他剛才立足的地方,那裡只不過是個一尺來深的雪坑,他剛剛若是不心中生鬼,根本不用後躍,那樣完全不會有事,可是設計此局的人,似乎算準了他一定會後躍,甚至連尺寸都算得極準,如此虛實結合,使他們不自覺地著了道兒。

金老大似乎想罵,但卻不知道該罵誰,那設局之人的心智的確高過他們一籌,他不得不承認,單憑這準確的計算,他就不得不佩服。

“一定是蔡風弄鬼!”通天上人出言道。

“蔡風,我一定要扒下他的皮!”祈公子咬牙切齒地道。

通天上人的目光四處環顧,神情極為嚴肅,似乎蔡風便在這林間的某處伺機而動一般。

普其同樣是手搭腰間,準備在任何一刻都可以發出最狂最猛的一擊。

普其相傳最初只是個獵戶,一個生活在雪山腳下的獵戶,但後來竟成了吐谷渾王室的佳賓,成了國師桑達巴罕屬下戰將之一,就是通天上人也不清楚這個人的深淺。雖然普其在國師的屬下是最為低調的,但卻是最讓人不敢小看的一個!

通天上人的表情極為嚴肅,出言道:“大家小心些,也許蔡風這小子還布有其他機關和陷阱,千萬不能大意。”

“這陷阱是附近的獵戶所挖,絕不是蔡風的傑作,他根本來不及挖這麼一個陷阱,我懷疑這些野狗有問題!”普其肅然道。

“野狗有問題?”金老大疑惑地問道。

“不錯,這些野狗極可能有問題!”普其表情極為嚴肅地道。

“野狗有什麼問題?”祈公子若有所思地道。

“難道你們不覺得這陷阱之中如此多的狗屎狗尿有問題嗎?”普其反問道。

“有什麼問……對了,這些狗屎狗尿似乎仍是溫熱的,那就是說是剛拉不久,可是這些野狗又怎會如此齊心將屎尿拉到陷阱之中,而它們卻不掉進去?看來野狗的確有些問題了!”金老大雖然是個粗人,但被人點到這份上,卻還是能夠醒悟過來。

“野狗雖然不蠢,但卻並不懂得設陷阱害人,只有人才懂得害人,如果這陷阱中的東西是蔡風所布,那這些野狗就一定有問題了。”普其認真地道。

“一直以來,我就覺得這些野狗不對勁,可讓人有些無法解釋的卻是野狗群不比家狗,絕難馴服,如果不是家狗,又怎會聽人指揮?”通天上人滿臉疑惑地反問道。

“這個就無法可猜了,傳說蔡風是個馴狗的高手,也許他真有方法控制這群野狗也說不定。”普其思索著道。

“那就是說,我們的敵人不僅僅是蔡風,還有這群野狗嘍?”祈公子目光向四周幽靜的樹林望了一眼,心頭有些微微發涼地問道。

“可以這麼說!”普其點點頭道。

“這可就有些麻煩了。”金老大不無擔心地道。

“沙瑪他們很快就會趕來,只要我們稍稍小心一些,就不會有什麼問題的。”通天上人安慰道。

想到沙瑪,金老大和祈公子心頭便稍稍安定了一些,因為他們想不出一件連沙瑪也辦不好的事情。在國師府中,沙瑪是從不輕易出手的人物,也幾乎是國師府的王牌人物。沙瑪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某件事情就一定會成功,而且沙瑪所幹的全都是重要事情,在域外,沙瑪的名字比慈魔更早成為別人所說的話題,但他卻與慈魔一樣年輕。在西域的大草原上,最讓人心驚的年輕人物,就是慈魔與沙瑪。

牧民們將慈魔排在沙瑪之前,只是因為慈魔比沙瑪更得牧民的心,更在馬賊之中有著不可攀比的地位,而沙瑪只是一個殺手,一個冷血無情的殺手。當然,在大草原上的年輕人當中,武功最好的要屬葉虛了。只不過,葉虛從來都未曾真正出手過,只是在王府之中才會有人知道葉虛的可怕之處,但葉虛的真正實力卻是沒有人能夠猜測到的,即使吐谷渾國王沙耶拉也無法知道葉虛的真實武功。在王宮中,甚至很多人對葉虛的武功來歷都不清楚,只知王宮之中有一個神秘莫測的絕世高手,而葉虛的武功正是這個人所授。

在國師府中,通天上人的身份已經不低,但他卻仍要對沙瑪極為恭敬,因為他自問不是沙瑪的對手,而沙瑪最懼的人卻是葉虛與那藏在宮中的神秘高手。

國師府所有高手之中,只有沙瑪與那神秘人物交過手,可是沙瑪只知道對方用掌,而以他的武功,卻敗在神秘人物的第三掌之下。沙瑪連那人三掌也接不了,這幾乎讓國師府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但這是沙瑪親自說的,後來沙瑪還被葉虛訓了一頓。從此再也沒有人敢去惹那神秘人物,也沒有人敢小看沙瑪,因為許多人連葉虛的兩掌都接不下,這也是沙瑪畏懼葉虛的原因。

不過,沙瑪從來都沒有與葉虛交過手,即使是葉虛想找沙瑪對練,沙瑪都推託了,因此沙瑪與葉虛的武功相差多少仍是個謎。其實,這並不影響沙瑪在所有人心目中的形象,至少,金老大和祈公子便對沙瑪有信心。

“看來國師真的很看得起蔡風這小子,居然連沙瑪也能夠勞動!”金老大不忿地道。

“我們不能小看這個人,蔡風在江湖中的崛起可不是偶然,兩年前連破六韓拔陵這般高手也傷在他的手下,而刀疤三的武功也在當時首屈一指,絕不輸於沙瑪,可是後來還是被蔡風所擒,最可怕的乃是他單槍匹馬擊殺了莫折大提,這可是天下沒有幾個人能做到的事,而蔡風居然還能夠活得很好,可見其武功已經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任何輕視他的人只怕唯有含恨收場了!”通天上人的話並不是在危言聳聽。

“他媽的……”

“你怎麼了?”普其望著極為不安的金老大,奇問道。

“他媽的,滿腿狗屎狗尿,癢了都無法抓,他媽的!找到蔡風那小子一定扒了他的皮!”金老大忍不住罵道。

通天上人禁不住好笑起來,祈公子卻驚問道:“你的腳也癢嗎?”

“難道你的……”金老大和眾人全都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皆將目光移向祈公子的腳下。

“陷阱中的狗屎狗尿有毒!”普其立刻反應過來,驚聲道。

金老大和祈公子大駭之下,“哧”地撕開褲管,那白皙的肌膚竟鍍了一層烏青之色。

“果然有毒!”通天上人駭然道。

“快運功逼住毒性!”普其提醒道。

“好癢,我們試過,逼不住!”祈公子似乎也亂了方寸,驚慌地道。

“好毒的蔡風!”通天上人顧不了狗尿的異臭,仔細檢視兩人腳上的毒傷,迅速伸手點住兩人腿上“殷門”、“血海”、“陰市”、“陰包”、“中瀆”等諸穴,等於封死了祈公子與金老大的足太陽膀胱經、足少陽膽經、足陽明胃經、足厥陰肝經、足太陰脾經、足少陰腎經等六大通往上身的主要經絡。

金老大和祈公子無力地軟倒於地,被封住了這六大經絡,猶如一個沒有腿的殘廢,不過,這的確對阻止毒性隨血流入心臟有著極大的作用。

“等沙瑪過來,也許他會有辦法解毒,這裡有幾顆解毒丹姑且一試,這毒性極為古怪,只怕無效。”通天上人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金老大苦笑一聲,道:“謝謝上人,今天算是栽到家了!”

“我們仍是太低估蔡風這個人了,此人比誰都可怕,難怪國師會勞動沙瑪!”通天上人忍不住有些感嘆地道。

此刻的祈公子和金老大的確深信不疑,可是卻有些遲了,只得先吞下通天上人的解毒丹。

“嗚……汪……”野狗的聲音突然自不遠處傳來,而且似乎並非只有一隻野狗。

夜色漸漸將林間籠罩,如果這樣耗下去的話,只怕結果讓人很不樂觀了。

其實此刻的金老大和祈公子並沒有什麼樂觀可談,他們連蔡風的影子都沒見過,就被一群野狗耍得團團轉,這的確讓人有些洩氣,想到桑拉那堆陰森森的白骨,幾人禁不住全都打了個冷戰,這群野狗可是絕對無情的,一個不好真的只會成為它們的口中之物。

“我去看看!”普其吸了口氣,目光悠悠地盯向那野狗低嘯之處,手掌卻緊緊搭在腰間,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麼?

通天上人雖然藝高膽大,但此刻心中也蒙上了一層陰影,或者打一開始他們就錯了,抑或他們將蔡風想象得太可怕。

林間,深夜,似乎是蔡風的天地,也許,蔡風的生命從來都只屬於大自然。

“小心一些,如果沒有什麼必要,我們先撤出這片鬼林子,等沙瑪來了,再一起行動。”金老大有些擔心地道。

祈公子似乎也心存畏怯,道:“金老大說得沒錯……”

“不行,如果我們這般退走,沙瑪嘲笑我們倒無所謂,別人也會小看我們的!”通天上人有些固執地道。

普其知道通天上人不會退卻,就因為通天上人的好強,再說他也絕對不想退,至少他不想自己的銳氣和鬥志因此而磨滅,蔡風一定是要殺的,這是任務,也是他的心願。向一個強者挑戰,向生命挑戰,那才會顯示出生存的價值,生命的意義。

無名十五退,一連退了四步,方才站穩腳跟,而那身份難測的老者便站在他與包機及包巧之間,像一堵屏風。

人依然只是人,屏風的感覺只是生於其身的氣勢,高手的氣機是那麼明顯,是那般 清晰無誤地反映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你究竟是什麼人?”無名十五像是一隻尋鬥的公雞,聲音極冷地問道。他剛才見過這老頭子出手,那是對付苦心禪,苦心禪是包家莊的高手,而這老者與他過不去,自然就是包家莊的敵人。是以,剛開始雙方大打出手時,無名十五並未將這個老者算進去,可眼下這老者卻反過來幫包家莊的人,這使得無名十五有些迷糊。

“我就是此樓的真正主人!”老者平靜地道,語調極為輕緩,不帶半絲挑釁與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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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要出手救我們?”包機和苦心禪也為之愕然,剛才他們仍在想,要是這老頭子也加入葛家莊的戰團,那形勢將對己方極為不利,甚至會全軍覆滅。但卻沒有想到,這敵我難明的老者在最關鍵的時候救了他們一命,這的確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

老者平靜地道:“因為我是此樓的主人!”

“就這麼簡單?”無名十五聲音極冷地問道。

“難道還有比這更好的理由?”老者的語氣依然十分平淡,就像是個得道老僧,不焦不躁的神情古井不波,淡淡紅潤的臉色襯著那清澈無倫的眸子,自有一股正氣凜然的氣概。

“可是你知道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嗎?”無名十五似乎想盡量避免與這老者發生衝突,剛才那簡簡單單的一擊,他已經試出對方深不可測的功力,而且速度之快,氣機之剛烈,絕對是他無法抗拒的。

“我不想考慮得太多,我只知道,如果任由你們在樓中廝殺下去,那我的生意不僅做不成,甚至連老本都會賠進去。如果有人不要我好過,那麼無論是誰,先得自我手中闖過去!”老者毫不留情面地道。

無名十五禁不住有些愕然,這老者所說的再直接不過,但卻絕非沒有道理。

“包家莊的人砸了我樓中東西,禍端是由他們引起的,而我也殺了他們一人,這一切就算是扯平,誰也不欠誰。但如果再繼續下去,我絕對不允許!離開我的地方,你們愛怎麼殺就怎麼殺,那不幹我的事!”老者說話之時,雙掌同出,以讓無名十五都為之駭異的速度向無名十三和黃尊者同時攻去。

無名十五絕對不會錯過任何重創敵人的機會,他不知經歷過多少次殺人的訓練,對於殺人的技術和機會的把握,絕對不遜色於他本身的武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