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平南侯府這邊經過這次大變,應該會消停很多了,行珩回府稍作休整。
荒廢了許久的學業又要重新拾起,倒是讓行珩頭痛了一下。
好在夫子文硯是個仁和的夫子,第一天“復學”只讓行珩背書練字。
文硯暗中觀察著她的臉色,只覺有些蒼白,身子也有些瘦削,便說道:“阿珩,我看你臉色不好,手伸出來我看看。”
行珩一隻手拿書,遞出了右手,文硯搭上去給她診脈,眉頭漸漸皺起。
行珩這身子有些寒涼,對女子是很不利的——文硯本來是不擅長婦科的,但那時候發現行珩是女子後就去自學了,因為他想著若是要瞞下這事,行珩平日裡若是有什麼問題,也不好看大夫。
“夫子,我康健著呢。”行珩自豪地說道。
“你氣血有些虛,平日要穿暖些,不能受寒,還有,我給你開藥,你每五日要喝一回。”文硯充耳不聞,給她寫下藥方。
這藥方是個普通的補氣血的方子,男女皆可,他從典籍中學到的,根據行珩的脈象又做了調整。
“我……我害怕喝藥呢。”行珩臉色頓時凝重起來,這模樣逗樂了文硯,他笑了,又忍住,端起夫子和大夫的架子:“你按時服藥,若是下次診脈情況好轉,那這大字就少練一篇。”
行珩歪著腦袋想想,又說:“那夫子要時常買歸雲齋的點心回來給我吃啊。”
這歸雲齋是雲都府最有名的點心鋪子,行珩路過幾次,那裡都排著隊,早就想嚐嚐了。
“好,那這大字還是接著練吧。”文硯狡黠地說道。
行珩點點頭,“我喜歡寫字的,文硯夫子。”字寫好了,就能時常給公子寫報文了。
“公子再兩月便要下場參考了,你肚子裡總要有點墨水才像個合格的書童啊。”文硯對她說道。
葉祾倬再過兩月就要參加今年的秋闈,屆時行珩肯定是要跟著文墨去的,行珩年紀小,跟著他走動會方便些。
一個世家公子的書童大字不識幾個確實太可疑,行珩也得努力地溫書了。
而要去參考的葉祾倬反而好像還比小書童行珩輕鬆很多,原本他三年前要參加的話,學識等等都不成問題,只是年紀小,若是下場又得高中,未免太過於惹眼,如今葉祾倬年將要滿十四,正是適合的年紀了。
“秋闈你按部就班地準備就是,不要誤了真正的課業。”葉祾倬的老師,當世大儒歐陽宇對他殷切囑託道,相處幾年,這學生天資有多高,歐陽宇再清楚不過,起初做他老師,還怕葉祾倬年少天才,恐有“傷仲永”之憂,沒想到竟是超越年齡的沉穩。
只可惜,這學生慧極反傷,多思多慮,城府更是堪比縱橫朝堂數十年的老狐狸,歐陽宇欣慰自己得此高徒,但也有些畏懼這學生,因此才早早讓孫女斷絕了對這葉世子的心思——這鎮國公世子葉祾倬,絕非良配。
葉祾倬對夫子尊敬應是。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便進了八月間。
這吳江各府各縣的秋闈,也就是鄉試,正是在首府雲都府舉行,因此葉祾倬的行李倒不需要整理太多,且鎮國公葉鴻禮早在半年前兒子說要下場參考就提前去購置好了離考場極近的一處宅院,要力求嫡子能夠安心、舒適的考試。
提前三日,葉祾倬便出發去了那處宅院,行珩自然跟隨。
文墨負責葉祾倬的日常起居,行珩就打打下手,做些需要體力的活兒,比如搬搬箱籠啥的。
平日出現在別的下人面前,行珩都是臉都是修飾過的,看起來不過是個瘦高個的小廝模樣,但她力大無窮的樣子又實在讓人不能不多看她兩眼。
帶來的三個丫鬟三個小廝只能感嘆真正能跟在世子爺身邊的,哪怕模樣生的再平平無奇,也是身懷絕技呀。
歸置了半天,眾人歇下下了,行珩夜裡睡不著,都是在屋頂上守著,確保葉祾倬的安全。
這周圍至少是有三個影衛守著的,彼此不熟悉,但是彼此的存在是能察覺到的。
行珩在屋頂躺著,胳膊枕著腦袋,遙望著星空。
“你倒是好瀟灑。”院子裡傳來葉祾倬的聲音,行珩聞言,翻身下來了,向他行禮:“公子怎麼出來了?”
“屋子裡有些悶,倒不如你舒服。”葉祾倬微笑。
如今八月了,天氣並沒有立刻轉涼,到了傍晚都還有些悶熱,屋子外倒是涼爽,葉祾倬看書看煩了,就走了出來,本想在院子裡歇會,卻見行珩在房頂上,好不悠閒。
葉祾倬不會武功,平日裡也鍛鍊,但這翻牆爬樹的本事還是欠缺了些。
行珩猶豫片刻,說了聲公子失禮了,便環住他的腰,將他也帶上了房頂。
“公子小心,這些瓦容易滑。”行珩扶住他。
葉祾倬倒是很隨意,優雅地躺下了,看著天空,星光下他的笑容和梨渦若是別人,也許是看不清的,但行珩的目力超乎尋常,這樣暗澹的光下,葉祾倬愉悅笑著的樣子依然十分清晰。
公子心情很輕鬆,那就好。
可惜的是行珩反而是比行珩這個要考試的人更緊張——這可是科舉啊,原來在劉家村,就算是童生老爺也是十分稀有珍貴的,逢年過節誰不以請他提個字,寫副對聯為榮,就這樣都一字難求呢。
在這院子住了兩天,行珩就失眠了兩天,那眼睛下的烏黑連葉祾倬都無法忽視了。
“你這是怎麼了?”文墨代為問道。
行珩努力地睜大眼睛,那雙丹鳳眼裡佈滿血絲,“公子要考試了,屬下不知道為什麼,想著這件事情怎麼也睡不著,就怕睡著了有人來害公子呢。”
“又不是你考試,你緊張什麼?”葉祾倬簡直哭笑不得,忍不住用手裡的扇子敲敲她的腦袋,“你當行字輩的都是吃素的?”
行珩委委屈屈地捂住腦袋,“可是屬下耳朵眼睛都比他們好使呀……”
葉祾倬好不容易沒有笑出聲,“你不睡覺,你那耳朵眼睛現在已經大打折扣了!”
行珩苦惱道,“可是屬下睡不著呢。”
文墨接過話來:“你跟我過來吧,我給你找副安神的藥喝下去。”
行珩便跟著他去了,文墨帶著她往廚房走,一邊又忍不住數落這個呆呆的小影衛:“本來是給公子備下的,倒是便宜你了。就這麼點事情你就睡不著,你還不好好調整自己,睡不好怎麼當差?怎麼保護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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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墨有點嫌棄自己不夠機靈呢——行珩也感覺到了,但是文墨這話說的沒錯,她要好好練練這扛事兒的精神了。
只是行珩自己也沒弄清楚,並不是她扛不住事兒,而是這事兒是關於葉祾倬的,對她的影響自然而然就擴大許多。
行珩喝了藥,回了房,果然睡著了,睡到半夜卻腹痛不止,斷斷續續跑了幾回茅房才好了些。
若是吃壞了東西,怎麼不見別人跑肚?唯一的解釋就是——昨天下午吃那安神藥有問題!
行珩驚出一身冷汗——若是公子服了這藥,絕不會像體質特殊的她一樣只是去兩回茅房就好了,公子很有可能會腹痛跑肚然後考不了試!
此時卻不能讓公子分心,行珩只能先按下此事。
早早地,天還未亮,行珩帶著裝著些吃食和考具的小箱籠跟著葉祾倬出發了,這箱籠裡的吃食她出發前悄悄開啟一一嘗過了一些,到了考院了自己也沒有啥感覺,應該是沒問題的。
這一開始秋闈就斷續進行了整整快半個月,行珩看到好多考生走出來,臉色都不大好,但葉祾倬看著還不錯,沒有太憔悴。
結束這天下起了秋雨,天氣終於漸漸要轉涼快了。
行珩撐了把傘在人群中準確發現了葉祾倬,快步地迎上去,給他遮住了,“公子,辛苦了。”
葉祾倬澹然地微微一笑,“還好。”
兩人走出人群,本來是轎子來接的,但葉祾倬想走動一下,便兩人頂著不太大的秋雨向前。
路過了一家書店,一個帶著帷帽的身影從書店裡跑出,而雨幕裡一人撐傘將他遮住,行動間,偶然瞥過來的行珩看到了他的側臉。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但是這少年好像她那天在公子院子裡偶然遇到的那個,少年耳朵下長著一顆小痣,她記憶猶新。
奇怪,那給他撐傘的人的背影,怎麼好像翼王?
行珩心內十分疑惑,但走在前面的公子步伐沉穩,她也不好開口,或許,這中間有什麼事情是她不能夠知道,也最好不要過問的。
慢慢走回了院落,行珩跟著葉祾倬進了書房,一進屋便向他稟告了秋闈開始前她喝了原本準備給公子的安神藥結果卻跑肚的事情。
葉祾倬沉吟片刻,說道:“沒想到這人還是忍不住出手了,不過膽子卻不夠大。”
“文墨,回府以後先把人扣住,看看還有沒有同夥。”葉祾倬吩咐道。
文墨應是。
“這次倒是你代我受難了?”葉祾倬看著行珩,“上次贖人,銀子都用完了吧,回去有賞。”
行珩笑著行禮,“謝謝公子。”
嘻嘻,有人發錢給自己的感覺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