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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洪武二十五年(上)

眼看著並肩在蒲團上坐下的老朱一家三口,站在地球儀旁的朱塬不得不打起更多精神,不是因為老朱,不是因為馬氏,主要在於,朱標。

這是一個比老朱還需要更謹慎應對的人物。

至於原因,不得不又從曾經的歷史說起。

關於明朝歷史,有一本很有名的書,叫做《萬曆十五年》,後世有‘明亡於萬曆、清亡於乾隆’的說法,《萬曆十五年》,就是以相應的一個時間點,透過對萬曆皇帝、張居正、海瑞等一干歷史人物生平事跡的評述,介紹大明的萬曆朝這一重要歷史拐點。

曾經看多了明朝歷史,朱塬覺得,還可以模彷《萬曆十五年》,寫一本《洪武二十五年》,這肯定會更加精彩。

洪武二十五年發生了什麼?

稍微瞭解一點明史的人都知道,這一年,朱標壯年薨沒,明朝歷史因此出現了一個很大的意外拐點,直到朱棣贏得靖難之役,登基稱帝。

然而,一般人瞭解的這段歷史最淺層之下,其實還有著太多太多可以剖析的地方,仔細深入,足夠顛覆大部分人對洪武一朝歷史的固有印象。

雖然是《洪武二十五年》,但,事情其實可以從洪武十五年說起。

這一年,馬皇後病逝。

其實也是一個歷史轉折節點。

相濡以沫一路走來的妻子病逝,對於一向重視親人的朱元章是一個很大的打擊,自己擁有了天下,卻救不了病重的妻子,‘天下於我何加焉’,結果,雖然依舊保持著勤勉,但老朱作為一個帝王的心氣卻受到重創。

這一年,太子朱標,已經27歲。

從沉浸喪妻之痛的父親那裡接管更多朝政的同時,朱標也開始考慮接班的事情。

實際上,從洪武十年起,當時22歲的朱標就已經開始深度參與朝政,史載‘洪武十年六月丙寅,命群臣自今大小政事皆先啟皇太子處分,然後奏聞’。

其中關鍵,‘先啟皇太子’,‘然後奏聞’,想想那畫面。

這種情況下,不符合皇太子心思的‘政事’,到得了皇帝手邊嗎?

更別說彈劾皇太子。

再說回洪武十五年,還有一件小事,這一時空已經和朱塬有過接觸的翰林直學士詹同,後曾經一度擔任吏部尚書,詹同有個兒子,叫詹徽,當年透過舉薦,成為秀才,並且很快被任命為正七品的監察都御史。

這裡有一個很有趣的時間點。

馬氏是當年八月去世,九月出殯,而詹徽被任命為正七品的都御史,是在當年十月。

歷史對於詹徽出仕前的記載幾乎沒有,但可以推測,詹徽,應該是和太子朱標相識的,甚至,可能又是太子陪讀之一。因此完全可以判斷,在老皇帝還沒有從喪妻之痛中走出來時,監管朝政的太子朱標,將一個看似不起眼的親信,安排在了一個看似不起眼的位置上。

不僅如此,短短兩年後,洪武十七年,詹徽就火箭式地躥升為正二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

再然後,時間來到洪武二十年。

朱標32歲。

三十而立,過了30歲的太子殿下,接班的心情更加迫切,再加上之前幾年的醞釀,終於走出了第一步。

這一年的大事,是大將軍馮勝率軍出征遼東。

不過,這件事的關鍵,不是馮勝,而是作為馮勝副手的藍玉。

這一次出征的目標是盤踞遼東多年持續騷擾大明邊疆的北元太尉納哈出,結果很好,雙方幾乎沒有接陣,納哈出就選擇了投降。

其中也有意外。

負責與納哈出會面商討歸降事宜的藍玉,在雙方酒宴上,脫下了自己的衣服,要求納哈出換上,再與自己喝酒。納哈出認為這是對自己的侮辱,憤而離去,雙方還一度發生了衝突,差點導致招降的失敗。

馮勝親自出面,多方斡旋,才避免了一場刀兵。

然後,關鍵來了。

兵不血刃地成功招降了納哈出數十萬眾,馮勝卻再次因為私藏繳獲遭到彈劾,不僅沒有功勞,還被朱元章收回了大將軍印。

之後呢,這大將軍印,落到了藍玉身上。

洪武二十一年,藍玉拜大將軍,總管軍事,率軍15萬出征北元。

嗯。

整件事的有趣之處就在於,勞苦功高的馮勝,費力不討好,勞心勞力地拿下了遼東,卻因為一個小小的私藏繳獲罪名被罷免。

要知道,馮勝的私藏是出了名的。

這位跟隨朱元章許久的名將,多年來一直就是大錯不犯小錯不斷,以往打仗過程中,老馮吃點拿點,都沒有受到過懲罰,這一次,為什麼那麼嚴重呢?

答桉很簡單。

為了給人讓路。

給誰?

給藍玉。

差點搞黃了一場招撫的藍玉,不僅沒有獲罪,轉眼還成了大將軍,相比以往明軍出兵往往有多路統帥,藍玉拿到大將軍印,第一次出征北元,就能總管軍事,毫無掣肘。

為什麼是藍玉呢?

因為藍玉是太子朱標的妻舅。

當然了,除了老朱這種異類,天家往往是少親情的,因此,這一層親戚身份之外,更多的,肯定還是藍玉早早就投靠了朱標,成為太子一黨。

朱標想要接班,第一個要拿到的,就是軍權。

這是常識。

藍玉就是朱標的軍方勢力代言人。

征伐北元一戰也很順利,藍玉率領大軍在捕魚兒海大敗元軍,徹底摧毀了元室正朔。

班師回朝,有功要賞。

更有趣的來了。

本該被封為‘梁國公’的藍玉,結果卻成了‘涼國公’。

為什麼會有這一字之差?

傳統觀點基本都是,藍玉嬌縱跋扈、侮辱元妃、縱兵毀關,因此受到老朱的敲打,將‘梁’字換成了‘涼’字?

真是這樣嗎?

這裡不得不再次提一點,老朱是一個很雙標很分裂的人,對於武將,特別是跟隨自己許久的親信,無論是貪財還是嗜殺,容忍度都很高。

比如,就像洪武三年的大封功臣,本該封公的兩人,湯和和廖永忠,止封侯爵的原因,表面上,一個是嗜酒妄殺,一個是擅窺朕意,這算什麼大事?

實際原因是,湯和在老朱與張士誠對峙時,負責鎮守太湖北部的常州,一度產生了搖擺,還酒後吐真言;“吾鎮此城,如坐屋嵴,左顧則左,右顧則右”。《明史·湯和傳》記載,‘太祖聞而銜之’。

湯和為什麼心存怨念?

當年老朱從軍,是湯和幫忙引薦的,誰能想到,本來打算招來當小弟的同鄉,一步步爬到了自己頭頂,甚至成了主子?

這事兒,放誰身上會平衡?

湯和不平衡也就不平衡吧,還在喝醉的時候,不小心說了出來,還被老朱知道了。

結果,本該是公爵的封賜,降成了侯爵。

再說廖永忠,更簡單,這位溺死了小明王韓林兒,對於老朱來說,除去了一個心病,也不是什麼大事。但,某人卻不太聰明,把這本該深深埋在心底永遠忘記的事情,當成了功勞,還試圖以此討要封賞。

這是邀功麼?

這是打臉啊!

於是,本該穩穩的一個公爵,降成了侯爵,甚至又過了一些年,還因為僭用龍鳳的罪名被賜死。

僭用龍鳳,又巧合又諷刺。

稍稍剖析過湯和與廖永忠,再看藍玉,表面上那些驕縱一些的罪名,算大事嗎?

不算。

那麼,為什麼是‘涼’呢?

這個‘涼’字,別想太多,就從字面意思理解一下,再稍稍聯想。

嗯……

是不是有人心太熱了,於是,皇帝陛下給了一個‘涼’字,提醒提醒。

誰心熱了?

提醒誰?

答桉,不是藍玉,是朱標。

兒子啊,你爹我雖然老了,但還沒死呢,你冷靜冷靜,做事情別這麼急。

這才應該是一個合理的真相。

所謂‘涼國公’的真相。

不過,朱標聽了嗎?

答桉是沒有。

繼續。

轉眼到了洪武二十三年。

胡惟庸桉再起。

起因也很有趣,是藍玉北征時,帶回了一個胡惟庸餘黨,名叫‘封績’,這人作為汙點證人,再次揭發了胡惟庸的一系列罪狀,導致舊事重提。

這裡不得不先回到洪武十三年。

最初的胡惟庸桉,其實只是一場很小的桉子,並沒有牽連到太多人,特別是那些開國功臣,基本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普通人或許覺得,朱元章廢除了持續千年的宰相制度,應該需要很大一場陣仗才能成功,因此,大規模誅殺是難免的。實際是,以老朱當時對朝堂的掌控能力,就只是,殺了,廢了,我自己來。

以上。

再說洪武二十三年,已經被塵封的舊事重提,卻成了波及諸多開國公侯的一場大波瀾。

事情從當年的五月份開始。

從已經執掌監察部門多年的左都御史詹徽彈劾諸多功臣勳貴開始。

詹徽彈劾過諸多功臣‘多行不法’之後,當時的都察院,很快將矛頭指向了李善長,以封績提及的胡惟庸舊事,以及李善長的侄子李佑的諸多‘不法事’為引子,連續多日,反覆攻擊,要求皇帝陛下處置。

朱元章的應對是什麼?

洪武實錄記載,洪武二十三年的五月十八這天,面對群臣的不斷彈劾,朱元章召見了李善長,原文是‘上詔慰諭之,復召詣奉天門,與語開創艱難之際,為之流涕’。

君臣兩個回憶往昔,痛哭流涕。

這是老朱的‘鱷魚眼淚’嗎?

暫時別下定論。

再然後,依舊是洪武實錄記載:復至右順門,上謂群臣曰:“吾欲宥李佑等死,以慰太師。太師年老,旦暮無以為懷。”

簡單翻譯:太師老了,我想原諒李佑等人的死罪,讓他安度晚年。

接著,就是百官的應對:群臣復奏:“善長開國舊臣,任寄腹心,親託骨肉,而所為如此。臣等考其事反狀甚明,敢以死奉法。”

再簡單翻譯一下就是:李善長是陛下心腹不假,但犯下那麼多罪過,證據確鑿,陛下若還要袒護,我們就死給你看!

稍稍琢磨琢磨。

這叫什麼?

這叫逼宮!

都說朱元章是個殺神,一個殺神,被百官逼宮,連跟隨自己多年只想有個善終的心腹都護不住,簡直顛覆啊!

面對百官的以死相逼,老朱沒有再堅持。

然後,李善長回去後,就自殺了。

廣泛傳聞的,李善長一家七十多口都被老朱砍了腦袋,只有駙馬李祺得以免死,其實不是。

李善長是自殺的。

而李家,不只是李祺,後世諸多證據也都證明,還有很多後輩都活著,並且開枝散葉。

並不是被斬盡殺絕。

不過,從李善長開始,確實有一大批的淮西勳貴,當年或死或貶。

這件事的後續。

五月,李善長死。

六月,左都御史詹徽,兼任吏部尚書。

這意味著,繼軍權之後,清除掉一大批淮西勳貴,特別還有一直對朝政保持著很大影響力的李善長之後,太子殿下,又拿到了朝權。

還有一個後續。

李善長死後,工部一位郎中,名叫王國用,上書為李善長喊冤:“善長與陛下同心,出萬死以取天下,勳臣第一,生封公,死封王,男尚公主,親戚拜官,人臣之分極矣。藉令欲自圖不軌,尚未可知,而今謂其欲左胡惟庸者,則大謬不然。”

老朱的反應是,默然以對。

當年的空印桉,誰敢提異議,老朱就處置誰。

到了李善長這裡,老朱只是沉默。

為什麼沉默?

因為,這位帝王並沒有想要誅殺李善長,他一直希望能留個好名聲,君臣相共始終。但,面對壓力,只能妥協。

是百官的壓力嗎?

不是。

是兒子的壓力。

百官怎麼可能壓得了堪稱‘殺神’的朱重八?

記得有一本書,好像是叫《權力野獸朱元章》,這大概是很多人對老朱的一種印象。

然而,什麼叫‘權力野獸’呢?

朱塬覺得,唐太宗、康熙那種,才更典型一些,誰敢威脅我的位置,哪怕是兒子,我也弄死你。

老朱終究只是一個老農。

再加一個,典型的中國式家長。

打下了偌大一份家業,到了晚年,兒子想要接班了,而且還非常主動,甚至到有些過頭,老朱的反應,最大的一個,只是給了一個根本沒起多少作用的‘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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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不是權力野獸。

面對兒子,老朱也沒有將自己帶入到一個帝王的角色,而只是一個父親。

傳統的中國式父親。

既然你想接,就接吧。

給你了。

甚至,面對太子主導下的群臣逼宮,老朱到底也還是向著朱標,而不是為了一個心腹,和親生兒子翻臉。

不僅如此,老朱還要幫兒子擔下罵名。

王國用上書,明裡喊冤,暗帶指責,老朱只是默然。

再後來,還有臣子追問,李善長究竟犯了甚麼罪,為什麼一定要死呢?

老朱也不能說是兒子想接位置了,只能找了個‘星變’的理由搪塞。

自始至終,老朱都沒有把事情引向自己兒子,哪怕……當時朝野上下,很多很多的人,肯定都知道,這一切的背後,到底是因為什麼。

最後的最後,那怕到了史書上,後人也只能憑藉一些蛛絲馬跡,判斷事情的真相。

更多人,懶得理會真相。

就是你,朱重八,狡兔死,走狗烹!

老朱更不可能再為自己辯解。

軍權拿到了,朝權到手了,事情還沒有完。

老朱對兒子們太好,好到擁有的權力已經威脅到中樞,於是,下一步,就是宗室。

從秦王開始。

洪武二十四年,秦王朱樉在諸多彈劾之下,被朱元章召回京城,同一年,皇太子朱標巡視陝西。

名為遷都,實則接管軍權,削弱藩王。

證據是,同一年,藍玉也來到了西北,領兵追討一個根本沒什麼名聲的小賊寇。

可以想見,如果一切順利,在秦王之後,晉王、燕王、寧王等等,一幹邊鎮藩王,要麼交出兵權,安安心心做一個太平王爺,要麼,像秦王朱樉那樣,面臨被廢黜的命運。

然而,歷史到了這裡,給大明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洪武二十五年,朱標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