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的話，讓宮寶森眼中精光一閃，心情激盪之下，一絲絲拳意精神溢位。
頓時李牧感受到宮寶森身上的氣勢，臉色凝重，眼神中露出一絲絲佩服之色。
每個人修的武道不同，拳意精神也不同。
李牧的拳意精神是一心向武，快意恩仇，脫身世外，無拘無束，充滿俠者義氣。
宮寶森的拳意則是豪情萬丈，家國天下，道義蒼生，厚德載物，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不愧是北方武林盟主，心境果然不同凡響。
這宮老爺子，心繫蒼生，一身正氣，境界之高讓人望塵莫及。
從其拳意精神中，李牧似乎體悟到他的心境和此次來佛山的目的。
燈火相傳，心心相印。
這是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覺。
在李牧佩服宮寶森的同時，宮寶森這位大宗師同樣也為李牧剛剛的話而感到震撼。
當下武者，武是有了，卻少了那麼一絲俠氣。
在李牧身上，宮寶森彷彿看到了這一絲俠氣，道心堅韌，雖千萬人吾往矣。
“好一個殺他個朗朗乾坤，當真是英雄出少年。”
宮寶森看向李牧的目光充滿了欣賞，萬萬想不到，眼前的年輕人，不僅意志堅定，而且熱血澎湃，有一種俠之大者的氣魄。
這一刻，宮寶森甚至考慮讓眼前的少年接替自己的位置。
但自己身上的擔子何其重，自己心中的想法何人能理解？
整個南北武術界都還停留在勝負之分，門戶之別，殊不知國難當頭，應當團結一心，共同抗敵。
今日既然見到了李牧，也知李牧是一塊絕佳的璞玉，以後必成大器。
何不問問他的想法？若李牧是可造之材，未嘗不可成全他，讓他踩著自己的肩膀上位。
踩著巨人的肩膀，可謂是一步登天。
若有人知道宮老爺子心中的想法，不知會如何羨慕李牧。
“我練了一輩子武，將其歸為三個境界，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
“前兩個境界，我已經找到答案，但這見眾生，始終不得解，我今兒想聽聽你們年輕人的見解。”
宮寶森正襟危坐，眼神中滿是嚴肅，因為這一刻開始，他正式詢問李牧，聽聽他的想法。
中華武術的發展，並非是武學境界，更多的是想法，只有好的想法才能讓武術發揚光大。
聽了宮寶森的話，一旁的姜老也陷入沉思。
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
他活了大半輩子，自然考慮過這個問題。
前二十年，意氣風發，在武林創下赫赫聲名，見證了自己的成敗。
後二十年，闖蕩江湖，見識了許多人間疾苦，遭逢悲歡離合，最終變得無慾無為，看破紅塵，也算是見了這片天地。
可見眾生，姜老搖了搖頭，活到快入土，依然沒有找到答案。
每個人心中的想法不同，姜老也想聽聽李牧的回答。
小小年紀，若是能通曉此中道理，以後武道之路平坦，必然能成就無限。
武者前期修身，後期修心。
武道，武道，先修武，後悟道，只有明悟道理，才能登臨絕巔。
“功夫，一橫一豎，橫著的躺下了，豎著的才有資格說話。”
“橫豎無非勝敗，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比武沒有平手，無論明槍暗箭，都要分出勝負高低。”
“功夫對我們武道中人來說就是自己。”
“身為武林人士，大多數都在這個層面上，武者好勇鬥狠，何人能不在乎勝負，何人能不在乎名聲？”
這是李牧的理解，見自己，就是見證自己的榮辱、成敗。
整個兩廣武術界，基本都停留在這個境界，在乎勝負和顏面。
否則宮寶森到來，他們也不會如臨大敵。
門派之別，自古以來根深蒂固。
“好一個功夫，好一個橫豎之分，將‘見自己’闡述的明明白白。”
宮寶森點頭稱讚，李牧的見解十分中肯。
“那牧小子，在你心中何為‘見天地’？”姜老疑問道。
“天地，說簡單點，這方武林就是我們武者的天地，天地間也有一橫一豎。”
“豎著的是門派，是規矩，何門何派都不能放下門戶之見，都是敝地自珍，橫著的是家國天下，江湖人心。”
“我知宮老爺子心中的天地，也明白這次所來的目的。”
聽了李牧的見解，宮寶森手中的茶杯已捏成碎片，可想而知他心中的激動。
李牧說中了他的心思，可謂是人生知己。
“說下去，說出你的想法，從你身上老夫看到了中華武術的崛起。”
宮寶森神情激盪，已經掩飾不住。
“別人都以為你來佛山隱退，是強龍壓境，欲一統江湖。”
“可誰知你心中的為國為民？現在兩廣鬧自治，意味著南北拳分家，武林分家，一盤散沙。”
“為了武林團結，你從東北來到廣州，名為隱退，實則不過是想找個南方武術界有威望之人搭手，讓其維護中華武術界統一，防止分裂。”
“宮老爺子這份憂國憂民的覺悟，是我輩武者的楷模。”
咔嚓！
宮寶森手中的茶杯被他捏成了齏粉，他激動的站起身來，久久不能平復。
正所謂知己難尋，他心中的苦悶實在憋屈太久，沒人能懂，沒人明白。
他一直都在默默揹負，今日終於見到一個懂他之人，就算他養氣功夫再好，此刻也是激動莫名。
這趟佛山沒有白來，遇到李牧可謂是收穫巨大。
“好！好！好！。”宮寶森激動的拉著李牧的說道：“你這番言論當真是字字珠璣，你是懂我之人啊！”
“宮寶森，真沒想到你眼光如此長遠，比起你，我真是自慚形穢。”
姜老抽了口旱菸，看向自己這位老友的目光也充滿了欽佩。
說到底，姜老活了大半輩子心中也有門戶之別。
若不是李牧出現，這五步斷魂槍的絕學估計也會被他帶到棺材裡。
“哎！南北武林這方天地的規矩太多，勝負心太重，我一直提倡南拳北傳，北拳南下，就是想打破幾百年的規矩，讓江湖武林放下門戶之見，可說出來容易，做出來實在太難。”
宮寶森吶吶自語，言語中充滿了無奈。
“牧小子，你心中的‘見眾生’說來聽聽。”
姜老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聽聽李牧的獨到見解。
談到見眾生，李牧沉默了片刻。
他在沉思，這個問題很難，很多老前輩一輩子都沒弄明白。
其實這個問題李牧也不太明確，今天只是把自己的見解說出來，倒也沒什麼。
身為現代人，李牧的思想並不守舊，再加上他修行的拳意精神，本身就是無拘無束，天馬行空。
所以，他沒有武者所謂的各種規矩，也沒有敝地自珍的想法。
“我心中的眾生，就是人人平等，只要有一顆虔誠的心，只要想學武，我就會教。”
“燈火相傳，心心相印，武道傳承，沒有門檻，人人都可學。”
“我輩武者傳承，不該看資質，看背景，各種規矩講究，真正的武學沒有秘傳和絕招。”
“我希望自己成為燃燈者，讓芸芸眾生都能傳承武道，只要有心，哪怕是乞丐也有學武的權力。”
李牧微微一笑，將自己的想法說出。
“哈哈，說得好！說的妙！”宮寶森哈哈大笑，聲音中透露著暢快：“這次南下，不枉此行。”
說著，宮寶森重新從桌上拿起一杯茶輕輕遞給李牧。
這是感謝李牧為他解惑，解開了困擾他許久的問題。
宮寶森身為一代宗師，從小受老一輩武者言傳身教，想法已經根深蒂固。
他能夠放下門派之別，促進南北拳的交流，為了南北不分家而勞碌奔走，思想境界已經超越了絕大多數人。
但讓他將自家武學傳承與外人，這一點他沒想過，也不敢想。
今天李牧的一番話，如醍醐灌頂，讓他茅塞頓開，何為見眾生，在他心中已有了定數。
人有規矩有私心，但武道傳承不該有，只要人人都可習武，互相進步，何愁中華武術不能長盛久遠。
“再過幾日，中秋之夜，我在金樓舉行隱退儀式，到時候李牧你一定要來。”
宮寶森滿面春風，精神奕奕，眼神中閃過精光。
整個人的心境好似更上一層樓，在陽光的映照下，彷彿金光萬道。
而李牧經過這番長談論道，也覺得心境上有所增長，這是精神上的感悟，十分難得。
武道心境上的修為更進一步。
“見眾生，見天地，見自己，返璞歸真，成就真我，聽了你們一番言論，我受益匪淺。”
姜老眯著眼睛，看了眼太陽，陽光入眼，讓他眼眸綻放光華。
這場座談，李牧受益匪淺。
回到帥府以後，李牧搬了把躺椅，靜靜的躺在院中，閉目養神。
他的氣息悠遠緩慢，每次心跳，似乎都比常人要慢上一些。
全身血液轉動，流傳到每個角落，指甲，髮梢。
氣血衝至指甲，讓武者的手如白玉，永不粗糙，氣血衝到髮梢，可讓人永不白頭，神妙無窮。
身體在做有規律的抖動，這抖動很細微，甚至肉眼不可見。
同時，李牧的體內隱隱傳出一絲絲音節，非常神奇。
這是李牧在鍛鍊內臟，以氣發音，配合身體做出的抖動，震盪體內的臟器。
人體的臟器非常的脆弱，不能像肉身一樣猛練，否則傷了內臟，會落下終生暗疾。
練髒是慢工出細活，手磨豆腐的功夫，但一旦練髒大成，身體鐵桶一塊，李牧的虛空煉體術也就要邁入大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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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臟器大成，對身體好處多多，內腑強壯，不染塵埃，清潔健康，武者就會延年益壽，百病不生。
這也是拳術養生的真諦。
武道有殺生，亦有強身。
有人修武道只求長生，不求殺生。
這種人一般都是方外道士，李牧也見過。
他們本身不會武功，但修為境界卻很高。
不與人爭鬥，逍遙自在，因為在這等人看來，與人動手都是在浪費生命，浪費精氣。
武道神通都是外道，有了神通就容易招惹是非，劫數不斷，與他們的道背道而馳。
修身煉丹，凝結自身才是他們根本。
其實說到底，三千大道，殊途同歸，只是各自走的方向不同罷了。
……
第二天，宮寶森來佛山的訊息就傳了出去。
轟動整個佛山。
晚上，宮寶森帶著徒弟設宴，宴請佛山地界有頭有臉的武道前輩，商量隱退之事。
宴請的地方是佛山鷹沙嘴的共和樓，全廣州第一家有電梯的堂子，滿堂貼金，被稱為金樓。
金樓李牧並不陌生，李玄帶他去過幾次，是個喝茶聽曲的好地方。
當然這裡不僅是銷金窟，也是許多武者談天說地的去處。
傍晚時分，李玄來找李牧，要帶他一起去金樓見識一下傳說中的大宗師，卻被李牧拒絕了。
對於這種應酬的事情，李牧並不感興趣，更可況宮寶森他早已見過。
無奈之下，李玄只能帶著孫乾一同前往。
這一晚註定不同尋常。
當李玄深夜回到帥府時，身邊不僅跟著孫乾，還跟著趙元一。
趙元一自從見識過李牧的實力，早就收起了傲慢之心，現在他對李牧是心服口服。
連武道宗師都能親手滅殺的人，李牧早已成了他心中偶像。
今天的趙元一模樣有些悽慘，原本已經養好的胳膊，此刻再次用繃帶吊在了胸前，臉上也多了一塊淤青。
看到他這副樣子，李玄一路上沒少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
趙元一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見李牧。
想讓李牧出手，揚佛山武術界之威。
這並非他一個人的意願，而是許多兩廣武術界前輩的意思。
就在剛剛，他和一群佛山武道同人，在金樓和宮寶森的大徒弟馬三發生了衝突。
起因是宮寶森要隱退，欲找人搭手傳承其位置。
搭手說白了也就是比武的意思。
有人想找宮老爺子搭手，卻被馬三攔住。
身為大徒弟，想要跟宮老爺子搭手，需打敗他。
否則阿貓阿狗的都來挑戰宗師，堂堂北方盟主也太掉價了。
於是雙方發生衝突，趙元一他們被馬三打得人仰馬翻，可謂是丟了大臉。
馬三身為宮寶森的大徒弟，深得形意拳精髓，剛猛霸道，力達千鈞，修為已達到暗勁巔峰。
打幾個暗勁武者，還是輕鬆隨意。
趙元一他們代表兩廣武術界，代表精武會，現在被馬三暴打，顏面丟盡。
這是南北拳之爭，現在南拳被踩在腳下，他們急需挽回顏面。
這也是趙元一來找李牧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