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隊裡一些勞動力少，孩子多、老人多的家庭，到年底結算的時候，按照他們掙的工分能分到的糧食不夠全家人一年吃的，他們同樣也需要花錢到隊裡買糧食，
他們和你的情況是一樣的，能有啥意見？”秦父聞夠了手中大前門的味道，重新叼在嘴裡，掏出火柴划著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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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們哪來的錢？”符景略好奇的問道。
“他們有什麼錢？先欠著唄，生產隊還能讓人餓著？”
“那他們拿什麼還？”
“還什麼呀？今年欠賬了，明年年底一結算，把欠賬一還，得，口糧還是不夠，只能讓他們繼續欠，要不能他們的日子就過不不去。欠個三年五載的，隊委會再根據實際情況，家庭確實有困難的，也只能免了他們的債務。”秦父搖了搖頭。
“那這樣的話那些偷奸耍滑，不好好勞動的人，一年到頭也掙不了幾個工分，那豈不是他們也可以照樣欠賬？”符景略一下子就發現了其中的缺陷。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生產隊長只能口頭批評他們，又不能把他們怎麼樣。不過，你也別以為欠隊裡的賬是好事，這意味著你平時不能吃好吃的，不能穿好衣服，
一旦被發現，隊裡會首先要求你還賬，還要對你提出批評，往後糧食也只會給最低限額。所以那些欠賬的社員都會努力掙工分，找別的渠道去掙錢爭取早日還賬。
同樣的，那些混事兒的二熘子平時也只能過清湯寡水的生活，也沒什麼女人會嫁給他們，這就全看他們的選擇了。”秦父吐了一口菸圈，悠悠的說道。
“明白了。”符景略聽完秦父的一席話再無憂慮，一下子就豁然開朗了，這時候也是有不少工人娶了農村媳婦的，生三、四個孩子日子雖然過的有些捉襟見肘，可照樣有滋有味，敢情糧食都是從鄉下生產隊裡買來的，如果真要靠從鴿子市上來弄，墳頭草都能當柴燒了。
“雅清，要不你今天就和我回城去吧？”符景略想清楚這一切之後，輕輕的拿起未婚妻的玉手，柔聲說道。
“可是……我去了你那裡幹什麼呢？”禹雅清心裡當然一萬個願意。
“嗯，你今天先跟我回去，我再去找找路子，看看有沒有什麼適合你幹的臨時工？一個月賺個三、五塊錢也是好的。”符景略明白未婚妻的意思，如果真要叫她去城裡天天跟著自己吃白飯，她心裡可能更加過意不去。
“嗯，這樣行，那咱回家就和爸媽商量一下。”禹雅清微笑點頭。
“好。”
“姐夫，你也帶我進城去吧，我幹活很厲害的，什麼活都能幹，你那什麼臨時工也給我介紹一個，反正現在是農閒，能掙個三、五塊也挺不錯的。”秦京茹再也坐不住了，緊緊抓住自家表姐夫的胳膊，懇求道。
“這……”符景略一下子犯難了。
“你這孩子，咋這麼不懂事呢？你跟著去幹什麼？你表姐夫和表姐難得在一起，你去打擾他們做什麼？再說了，你跟著去了城裡住哪啊？”秦父回頭看著自家女兒的表現，又看到外甥女婿犯難的樣子，小聲地喝斥道。
“姨父，我不是為了京茹的吃住問題犯難，吃飯的事情很好辦，我還是能管幾頓的，真要找著臨時工了再從家裡帶糧食去我那搭夥也不遲。住的問題也很好辦，
雅清過去了也不跟我住一塊，她會到我在城裡認的妹妹那兒住，離我那兒很近，現在天氣熱，京茹跟著過去打個地輔就行。可是這個臨時工嘛，我現在也沒什麼把握，
我怕京茹跟著空跑一趟。”秦父人還是很不錯的，和自家老丈人是挑擔（連襟）關係，平時兩人關係極好，符景略不想他心裡起疙瘩，詳細的解釋道。
“沒事，找不著臨時工也不打緊，我就當去燕都玩了，去那什麼王府井、大柵欄見見世面也好。”秦京茹見吃住兩個最大的難題解決了，心裡一下子樂開了花，連忙表態。
“要不咱帶京茹過去吧？你上班去了我一個人在家，人生地不熟的，心裡有點慌，有她做個伴也好。”禹雅清輕輕的搖了搖心上人的大手，為秦京茹求情。
“姨父，您覺得呢？”符景略看了看秦父，徵詢他的意見。
“這……好吧，就是太麻煩你們了。”秦父的本意是不太想自家女兒去麻煩外甥女婿的，不過話都說到這了，自己再矜持就不識好歹了。
“沒事，不麻煩。”
“好耶，我也能去燕都了。”秦京茹得到父親的允許，一下子樂的手舞足蹈起來。
“去了燕都一切聽你姐夫的，不要瞎跑。”秦父虎著臉對自家女兒叮囑道。
“知道，這還用你說。”秦京茹對自家父親的話有些不以為然。
秦父搖頭不再言語。
等驢車駛進村子裡的時候，符景略看見村口那棵需要好幾個人才能合抱的大槐樹下坐滿了聊天打鬧的人，好奇的問道：“今天村子裡有什麼大事嗎？這裡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沒什麼大事啊，這裡天天都這樣，現在大家都閒的沒事，又是大晌午的，太陽毒的厲害，啥也幹不了，大槐樹底下涼快，都跑這兒打鬧說閒話來了，我特不願意來，天天都有人給我介紹物件，煩都煩死了。”秦京茹搶著說道。
“哈哈，這說明咱們家京茹長得水靈，看上你的人很多呀。”符景略大笑起來。
“那可不，不過那些人我一個都看不上，我得像表姐一樣，找個像你這樣的。”秦京茹驕傲的仰起了頭，挽著禹雅清的胳膊，一語雙關的說道。
“好，有志氣，我精神上支援你。”符景略朝她豎起來了大拇哥，裝作沒聽懂她的弦外之音。
“你呀，整天就知道胡思亂想，到時候你能找個城裡的工人就算我們老秦家祖墳冒青煙了。”秦父微皺了一下眉頭，給自家女兒潑起了涼水。
“爸……”秦京茹不依了。
“姨父，我看咱們家京茹搞不好還真能嫁到城裡去。”符景略到是對秦京茹挺有信心的。
“爸，你聽聽，姐夫多會說話。”秦京茹一聽，心裡樂開了花。
“那還要靠你多加照拂啊。”秦父也樂意自家女兒找個好婆家。
“這沒說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這時候坐在大槐樹底下聊天的人們也看見符景略一行人坐著驢車駛過，話題立馬就轉到他們身上來了。
“那不是禹家的上門女婿回來了？他這個時候回來幹嘛？在廠裡犯錯誤了？”人群中一個年輕人小聲地滴咕道。
“你小子懂什麼，沒看見人家一路上有說有笑的？指定是來接他媳婦進城享福的。”一位老大爺拿起手中的蒲扇不經意間拍了一下大腿上的蒼蠅，緩緩的說道。